「北辰海聶家,我有一位故友,名喚聶素清,其太叔祖摩崖上人,是北辰海鼎鼎有名的大修士。不知盧兄可曾听過?」
寧夏熟記資料,立時就在記憶里搜到了和北辰海相關的資訊。
他哪有什麼叫聶素清的故友,這個人都是他胡編的,關鍵是為了牽扯出摩崖上人。
摩崖上人是北辰聶家有名的人物,而聶家也不過北辰海的九品門第。
盧秉義拱手道,「不意在此遇到故人,拙荊亦要叫摩崖上人一聲太叔祖,想來那位素清兄必是拙荊同輩兄弟。」
盧秉義確實是借著聶家的勢,有如今的發展。
寧夏暗暗咋舌,沒想到隨便記一段資料,就記出一個「故人」。
寧夏拱手,「原來如此,幸會幸會。」
雙方見禮後,盧秉義替寧夏引薦了安陽府的諸位要員,眾人都對寧夏很是客氣。
三爻山君家,六品貴族,即便來的只是個旁系子弟,也值得被高看十分了。
盧秉義引著寧夏進了此次飲宴的主廳後,便接連有貴客到場,盧秉義只能告罪,率安陽府的幾位要員先去會客。
房中達和寧夏閑聊幾句,也不得不暫時告辭,加入到交際圈子去了。
寧夏本想領著小丫頭去大快朵頤一番,不斷有人來向他見禮問好。
原來,他三爻山君家子弟的身份已經傳出去了。
當今妖族,神魔族高妖一等的觀念深入人心。
而神魔族中入品貴族的身份,則是一塊金字招牌。
寧夏良好的談吐,英俊的容貌,腰間懸掛著的帶有君家徽記的音書,無一不彰顯了他良好貴族風範。
盧秉義沒有公開地將他引薦給眾人,但寧夏還是受到了廣泛的關注。
大廳二樓,一個暗窗,盧秉義在接待了幾個頗有份量的大員後,便到了此處,始終隱在暗處,觀察著寧夏。
「伯陽兄,如何?這個三爻山君家子弟,可還能入你的法眼。」
盧秉義沉聲說道。
他身邊立著一個黑衣青年,目光犀利,正死死凝視著寧夏。
此君是他的心月復直角,喚作李伯陽,盧秉義和北辰海聶家結親,趕上改制劇變,登上府君之位,李伯陽出謀極多。
「看不透徹,若真是君家子弟,按理說,沒道理來這窮鄉僻壤。可若說是假的,嘿嘿,當今天下,沒誰敢不要命去冒充一個入品的貴族。」
李伯陽道,「靜觀其變吧,交好總是不錯的。」
盧秉義道,「投注如何?」
李伯陽搖頭,「牌是好牌,但誰知道君家內部是怎麼回事,此人若是因競爭失敗,淪落于此,咱們結好他,不啻于自樹強敵。冒進不得。」
盧秉義深以為然。
李伯陽嘆息一聲,道,「我群妖萬族若肯早些拋棄門戶之見,行革新之舉,人族早就覆滅了。
偏偏總要以血統為尊,以至于上行下效,英俊不得未用,內外俱腐。不過,此次施行的改制,足見真空世界亦有開明力量,意識到了妖族癥結所在,未來可期。」
盧秉義點點頭,「的確是未來可期。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下去吧。
這次鬧的動靜不小,這個頭咱們得開好。」
五分鐘後,盧秉義重新回到場中已換上一套赤色公服,胸前掛著一枚黑色五角星造型的徽章。
他才換上公服,場間陡然一靜。
寧夏忽然察覺到他身邊的房中達呼吸變得粗重起來,「房兄,可是有大事要發生?」
房中達低聲道,「不瞞寧兄,各大妖域正在改制,理清權責,整頓體制,別上下,明尊卑,一事權,定法條。
體制定下多年,但官制還嫌混亂。同一統屬的還好說,非同一統屬的,動輒指揮不動,法令不行。
看到府君胸前的徽章了嗎,那個應該就是官級憑證,至于等級如何,我也只听到些許風聲,且看府君如何通報吧。」
房中達話音方落,盧秉義便開腔了,「諸君,今日之盛會,所為何故,想必有的同僚已經有所耳聞了。
盧某就不兜圈子了。今日到場的,不僅有州里的上官,還有鄰府的同僚。州里的意思是,這次就拿我安陽府做個模板,先推行等級制。
以此來明尊卑,別上下,一統屬。具體的等級制,以胸前佩戴的徽章為根本。此徽章分作日,月,星三等,每等五級,共計三等十五級。
級別越大,官階越高,各級以金紫黑白青五色,從高到低分別上下……」
話至此處,所有人的視線都朝盧秉義胸口看去,他胸口別著的是個黑色星紋。
按等級論,顯然這是一個三級徽章。
堂堂府君,也不過得一個三級徽章,所有人心里都泛起了嘀咕,若按如此嚴苛的等級制度劃分,很多人將不會有資格佩戴徽章。
霎時,不少自問有資格得一枚徽章的妖族,心里也打起了鼓。
盧秉義頓了頓,朗聲道,「瞧著不少人都往盧某胸口瞄,盧某就直說了,不錯,這正是一枚官徽。盧某不才,被明定為三級。
能有這個級別,盧某已經很榮幸了……」
「敢問府君,州牧是幾級?」
有按捺不住的,直接發問。
盧秉義道,「州牧大人是六級。」
「三等十五級,到了州牧才六級,再上面就是妖庭了,諸位大君又是什麼級別?這套體系有問題吧……」
「正是,有問題,真個有問題,完全不能體現官階。」
「照我說,改什麼改,人族那一套邪門歪道若是有用,也不會被咱們妖族打得屁滾尿流了。」
「就是,上面不知道怎麼想的,好的不學,盡學這些花里胡哨,用不著的……」
如此定級,意味著很多人都得不到官徽,自然惹起眾怒。
房中達悄聲道,「讓君兄見笑了,這就是下面的這些妖族。一遇到事,就沒個體統,一擁而上,紛紛亂言。
這還是府君講話,就敢如此打斷,非議,可想而知,以前他們又是什麼德行。所以,這次改制,房某舉雙手贊成,即便不得官徽,也絕無怨言。」
盧秉義眼皮急跳,強壓著不快,揮手壓下了議論,朗聲道,「諸君要知道一點,此次等級制,不僅通行五大妖域,而且在真空世界也會推行。
諸位,若誰還有議論,可以大聲說出來,我讓錄事參軍一一記下,一定將諸位的議論,呈報上去。
相信上峰也一定會將諸位的議論,當作制定決策的重要參考。來啊,誰有議論,現在就可以發言……」
盧秉義連呼三聲,無一妖開言。
「現在開始頒發徽章,叫著名字的上前,由州里來的徐從事,為諸位頒發徽章。」
盧秉義鎮住全場後,朗聲宣布。
當下,一個緋衣中年踏前一步,手中捧著個金冊,朗聲道,「安陽府大參匡廣義,授二級官徽,資政劉嘯答,授二級官徽……」
緋衣中年一口氣宣讀完畢,也就發下了九枚官徽。
除了安陽府中樞任職的六人領到了官徽,整個安陽府下五縣,只有三名縣君領到了最低的一級官徽。
其中並無房中達。
房中達口上說著不在意,當徐從事合上冊封金冊的,寧夏還是從他臉上看到了明顯的落寞。
名與利,最亂人心,不是聖人,誰又能輕易釋懷。
徐從事給上前的九人頒發了官徽後,率先鼓掌,全場響起有氣無力的掌聲。
寧夏道,「這樣分發官徽,未免太不公平,中樞莫不是想故意用此術,激勵後進?」
寧夏雖混在妖族,雖被安冉等小人設局,但他作為人族的立場還是很堅定的。
尤其是在見識了妖族圍城,動輒大片人族絕跡的場面,他根本不可能無動于衷。
他樂得在求生之余,給妖族制造一些混亂。
此刻,他說的這番話,看似在寬慰房中達,其實是在拱火。
房中達輕輕擺手,「話也不能這麼說,上面這樣安排,肯定有這樣安排的道理。仔細想來,房某還是資歷淺了些,功勞薄了些……」
話說得好听,寧夏卻能一眼望見房中達心里濃濃的不甘。
同樣是縣君,有的有級,有的無級,心里能平衡,那才有鬼。
下眼藥的事兒,一次一點就夠了,下太多了,難免落了窠臼。
房中達顯然不願深談,寧夏也就點到為止。
宴會接著舉行,那些獲得了官徽的家伙,自然成了此番交際的中心。
寧夏樂得清淨,便想去找了小丫頭,準備告辭。
一抬眼,卻發現小丫頭正跟一個白衣少年起了爭執。
因著寧夏煉制的面具,極為高級,連氣血都能精準反映。
隔著老遠,他便瞧見小丫頭已急得面紅耳赤。
寧夏本樂得看小丫頭自己處理危機,忽然發現那白衣少年伸手朝小丫頭臉上抓去。
寧夏頓時沉下臉,一道真元掃出,靈虛指 射,正刺在白衣少年手背上。
白衣少年慘呼一聲,飛了出去,砸翻一張條案。
條案上的酒水、瓜果、點心散落一地,引得眾人側目。
「大膽,何人敢在此間動手。」
一個金甲將沖了過來,正是此間維持秩序的驍將馬奇。
寧夏闊步上前,白衣少年彈身躍起,憤怒地盯著寧夏,吼道,「你敢偷襲我?還沒有人敢這麼對我,老馬,抓起來,抓起來。
他和女賊娃子是一伙兒的,這女賊娃子,鬼鬼祟祟,還帶著面具……」
「我,我不是賊……」
阿免臉上寫滿了怯懦。
「不是賊,你袖子里藏得什麼?」
白衣少年怒喝。
阿免捂住袖子,低頭不語,強忍著淚水沒有掉下。
馬奇皺眉,「抬起你的袖子,讓我檢查。」
「你腦子沒壞掉吧?」
寧夏盯著馬奇,冷聲道,「這里有什麼東西值得一偷?」
馬奇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沒有發話,「閣下未免太傲氣了?」
他知道寧夏的身份,並不以為然,神魔族的貴族有如何,還不是沒有官徽。
他可是听說了,今次改制是自上而下,貫穿了整個真空世界。
其根本目的,就是要用正式的官階,打破世家門閥。
上面的立場已經這麼明確了,他不覺得一個破落貴族有什麼了不起的。
「還藏,就是兩塊棗花糕,老馬,這樣的人也配到這里麼?扯下她面具,看她面具後面藏得什……」
白衣少年話音未落,寧夏已晃身近前,一個耳光抽在他臉上,白衣少年仿佛被高速行進地火車頭撞到了。
整個人橫飛出去,半空噴血。
「大膽!」
馬奇出離憤怒了,雙手暴漲,直取寧夏眉心。
掌中真元噴出,毫不留情。
一道藍光正中寧夏眉心,寧夏身子晃了晃,馬奇正瞪圓了眼楮,寧夏一拳砸在馬奇肩頭。
馬奇半邊身子都裂開了,隨後一記窩心腳,踢得馬奇直接飛出了大廳。
誰也沒有料到一場酒宴,毫無征兆,上演了全武行。
「反了,反了,反了……」
徐從事大怒,上前扶起人事不省的白衣少年,仔細探查一番,驚訝地發現白衣少年滿嘴白牙一口不剩。
他指著寧夏厲聲道,「你,你可知他是誰,王參政的公子,你也敢如此。盧府君,盧府君,還不將此獠拿……」
徐從事話音未落,寧夏霍地又沖他出手了,七步之內,已經很少有人能防得住他了。
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徐從事臉上。
徐從事根本無法避開,當場噴血,整個人都恍惚了。
嘩啦啦,十數甲士圍攏上來,將寧夏圍在當心。
盧秉義沉著臉上前,冷冷盯著寧夏,「君兄,此非為客之道吧?」
他是真沒想到看著溫文爾雅的君象先,會有如此暴虐的一面。
寧夏負手而立,盯著盧秉義道,「盧大人不妨先反思自己的待客之道,我送盧大人,還有場中諸位一句話……」
說完,盧秉義忍不住退後一步,愣在當場。
寧夏攬著阿免,溫聲道,「沒事了,隨大哥回家,這破地方,當真無趣的緊。」
十數甲士見盧秉義都不發話,只能讓出放出一條道。
寧夏牽著小阿免,闊步前行,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