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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兔死狗烹?

這一層朱大典想的到,朱琳澤自然也想的到。

朝廷撥下去的銀子在朱大典手里走一遭,然後繼續在運河幾個衙門走一遭,層層盤剝,最後八十萬兩銀子,能有三十萬兩銀子落到實處,那都是他們良心發現。

朱大典謝恩,屁顛屁顛地離開武英殿之後,沈廷揚湊上來提醒朱琳澤道︰「這些銀子若是讓朱大典經手,只怕是要被漂沒不少。」

沈廷揚干過海漕,也干過河漕,這倒不是他針對朱大典。

鹽政、河道、漕運、糧道這四個部門向來都是肥缺,貪腐的重災區,朱琳澤又是賑災、又是疏浚運河清淤、又是治黃河,這四個部門要走其中的三個。

「孤知道,孤沒打算讓這些銀子過朱大典之手。」朱琳澤起身對韓贊周說道,「從宮里挑些精干的奴婢,組成賑災局專職負責此事。」

朱琳澤手底下雖然有吏員,但這些吏員清查完南京城的戶口之後,要輸送到南直隸的幾個州府清丈田畝。

新設的糧食局、江西的水利局也抽調了朱琳澤一些吏員,賑濟漕工、清淤治河之事只能另尋他人。

思來想去,在吏學堂新一批吏員學成畢業之前,他能用的也只有太監了。

「奴婢手低下雖然有些手腳比較的干淨,辦事得力的奴婢,茲事體大,全部交給內官,只恐內官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

閩王將這麼重大的事情交給內官來做,那是信得過內官。閩王攝政監國之後,沒有重用內官。韓贊周都以為閩王要冷落內官了。

「主管之人,須得任用閩王府干練的幕僚,宮里的奴婢沒有賑災經驗,在下頭辦差還行,統籌諸務,宮里的奴婢只怕不堪勝任。」

「說得有理。」韓贊周倒是懂事,朱琳澤滿意地點點頭,讓韓贊周去挑人。

「如此一來可就將河道、漕運、糧道一系的官員全部得罪死了。」沈廷揚不無憂慮地說道。

「得罪這些官員,總比將百萬漕工逼上絕路要強。」朱琳澤說道,「漕工之事,擇日孤要親自走一遭,漕工中精壯最好還是要挑出來訓練成軍,在江北再設一江北大營,屏護江南。」

漕工倒是不錯的兵源,朱琳澤打算將其中的精壯挑選出來訓練成軍,最大程度削弱漕工戰斗力,就算屆時漕工造反,彈壓起來也不會那麼困難。

明末真正壟斷政治、經濟、軍事資源的利益集團,可以粗略地分為五個。

一個是遼東將門集團,其中的代表就是吳三桂等人,掌握著明朝最為精銳的部隊,拿著最豐厚的軍餉,這個圈子的人已經降清。

二是晉商集團,晉商靠吸國家的血,給滿清當走狗賣國發家,富甲天下,阿濟格拿下山西後,晉商不出所料地倒向滿清。

三是北京的京圈集團,這個集團主要由京師的宦官和勛貴組成。這個集團在甲申國變時,或是殉國,或是跟隨朱琳澤南遷,或是降順降清,已經七零八落。

四是吃海貿紅利壯大起來的南方海商集團,其中的代表就是鄭芝龍。

五是就是以運河為紐帶的中原官僚集團和江南官僚集團,也就是東林復社一系的官員。

朱琳澤現在要處理的就是南方海商集團和阻礙他改革的東林殘余勢力。

放在啟禎兩朝,處理這五方關系須得萬分小心,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動搖國本。

但此一時彼一時,明朝北廷滅亡之後,這五個利益集團加上閩王系這個攪屎棍開始重新洗牌。

朱琳澤靠拉攏被運河系打壓的海運系官員,以及被南方海商集團邊緣化的群體,迅速組織起了一個圍繞著他轉的利益群體,掌握軍政大權。

朱琳澤名為清淤,實際上也是在為徹底清楚寄生在運河上的利益集團做準備。

內閣散會之後,倪元璐單獨來找朱琳澤,見倪元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朱琳澤就明白了倪元璐的來意。多半是為了他小舅子的事情。

「內弟不識好歹」

「孤都知道了,這件事孤自有分寸。」朱琳澤擺擺手打斷了倪元璐。怎麼處置這些鬧事入獄的糧商,朱琳澤自有分寸,用不著倪元璐多嘴。

打發走倪元璐朱琳澤回到了王府,在幕僚中挑選此番賑濟漕工之人。

幕僚們都知道漕運乃是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之處,這個差事要是辦不好惹得一身騷得罪人不說,閩王這邊也沒辦法交差,因此響應者寥寥無幾。

安置漕民、運河清淤、治理黃河任何一項都是要花大錢的事,八十萬兩下去也就听個響。眼下朝廷到處都要用錢,用錢的大頭肯定是軍費,防守山東,進攻閩粵,這可是一個比一個大的無底洞。

閩王雖然承諾後續撥錢糧,但撥多少錢糧可沒明說,一萬兩也是撥,一百萬兩也是撥,屆時朝廷缺錢,閩王給你撥個幾千上萬兩,你該怎麼收場?怎麼交差?

八十萬兩銀子不夠朱琳澤心里也清楚,但黃泛區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為了黃泛區的災民,黃河說什麼也要稍微治一治。讓這些災民看到生活有盼頭,朝廷還記著他們,不至于揭竿而起。

見沒人主動請纓,朱琳澤只好親自點名,正要開口之際,馮愷章起身朝朱琳澤拱手道︰「閩王,屬下願往。」

馮愷章老爹是山東巡撫,鬧事的漕民大都集中在山東的兗州,馮愷章負責賑災和當地的地方官也好打交道,至少以他山東巡撫之子,閩王幕僚這兩層身份,地方官不敢糊弄他。

當然,這麼大的事情交給馮愷章一個人朱琳澤也不放心,後面還要給馮愷章派一個副手,這個副手就讓韓贊周從內官中挑選,這次賑災在下面辦差的多數還是太監,有個內官充當副手,工作協調起來也更方便一些。

賑災局閩王府的幕僚和內官出人,水利局的人還是從工部里頭挑選。

大明朝的高層爛透了,但底層還是不乏人才,江西水利局的原班人馬就是從工部都水司抽調出來的。袁繼咸和左懋第都對他們的工作贊賞有加。

都水司的人個個都是人才,稽核、估銷河道、海塘、江防、溝渠、水利、橋梁、道路工程經費審計、乃至造船修船,和水有關的都是都會。朱琳澤看了這些人的履歷都贊嘆不已。

交代完賑濟漕民之事,朱琳澤讓幕僚們先退下,留下陸聞達和沈漣。

「明日在《大明日報》上登報,就說三百萬石稻米已運抵南沙島,不日便將運抵南京。」朱琳澤對沈漣說道。

沈漣領命下,沈漣下去之後,陸聞達非常詫異地對朱琳澤說道︰「此舉雖能暫時將南京城的糧價壓下去,但咱們遠沒有這麼多的糧食。南京糧價居高不下已久,糧價驟然下降,上到縉紳勛戚,下到平民百姓,必然哄搶糧食,這糧價恐怕很快就會漲上去。」

朱琳澤手頭手有多少糧食作為閩王府的頂層核心,陸聞達還是知根知底的。

陸聞達的擔心不無道理,但朱琳澤現在已經對南京城的百姓完成了戶籍登記,南京城的市民都發放了照身帖。糧食局也已經成立,到時候讓南京城的市民憑借照身帖,也就是身份證限購就是。

這些糧食朱琳澤並不打算簡單地投放進市場,而是打算讓朝廷牢牢把控。

以那些糧商的秉性,這些糧食一旦投放到市場,很快就會被他們重新買進囤積起來。寧可爛在谷倉里也不會降低價格售賣。

「這些糧食全部讓糧食局負責售賣,朝廷統一定價,南京市民憑照身帖購買。」朱琳澤說道。

陸聞達點點頭,要這麼辦的話可行,這些糧食雖然不多,但省著點吃,南京能夠撐到明年秋收。更何況,南京城的糧商手里還握著一大堆糧食,糧價下去,這些糧商多少也會拋售一些,南京城也不至于鬧饑荒。

「清丈田畝之事阻力重重,陝西的李自成近日和清軍交戰也是節節敗退,照這麼下去,李自成遲早要退到荊襄,屆時李自成被韃子打怕了,恐怕不會和韃子繼續打下去,反而會來打咱們的主意。

左夢庚又不堪用,到時候可就是北面、南面、西面三面受敵,要是海軍沒打過鄭芝龍的水師,那咱們可就是四面楚歌。」

陸聞達愁眉不展,嘆聲道︰「這時局,真艱難。」

這也在朱琳澤的預想之中,李自成和滿清實力懸殊,他並不指望李自成能打贏滿清,李自成那里能拖一天,對于朱琳澤來說都是賺的。

滿清大軍雲集山陝,漢八旗被朱琳澤在聊城打殘,正白旗受重創,現在的情況可要比歷史上要好的多。

金勝的騎兵襲擾清軍的糧道也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京師方面傳來消息,韃子的運糧隊現在都直接舍近求遠,繞道宣大運糧了。

他的日子不好過,滿清的日子也不會好到哪里去,他缺糧至少還有地方買,而滿清只能繼續壓榨朝鮮、就地打糧。

更何況多爾袞在北直隸強行推行剃發易服之策、滿八旗勛貴四處圈地蓄奴,已經搞的民怨沸騰,滿清控制區內民眾的反抗有星火燎原之勢,清軍彈壓佔領區也要分出一部分兵力。

又是分兵又是缺糧,又和李自成剛剛死磕了大半年,清軍就算繼續南下,其兵鋒肯定不如歷史上那麼鋒利。

「咱們的日子難過,韃子和鄭芝龍的日子也不會比咱們好到哪里去。」朱琳澤說道,「孤現在擔心的是黃得功和左良玉,黃得功佔領龍岩後就頓兵緩師,左良玉舊病復發,進兵遲緩,馮雙禮的兵又不足以下福州城。」

此次此刻,龍岩,負責鎮守閩南漳泉二府的鄭鴻逵和黃得功相約在東寶山一晤。

黃得功帶總兵田雄和幕僚楊龍友率親兵秘密前往東寶山。

鄭鴻逵當初和黃得功同朝為官,和黃得功的關系還算不錯,只是現在他們各為其主,成為了仇敵。

鄭鴻逵熱情地向黃得功問好,並獻上厚禮。

「黃將軍,萬兩黃金,二十萬兩白銀不成敬意。」鄭鴻逵揮揮手,身後的家丁將幾十口大箱子抬了上來,當著黃得功的面打開。

黃得功眯著眼楮盯著箱子內的真金白銀,說道︰「聖儀這是何意,黃某今日前來,無非是想和聖儀敘敘舊罷了。」

鄭家雖然有錢,但也不是人傻錢多,平白無故送黃得功這麼多金銀。

靖武小朝廷在和弘光朝的交戰中,陸地上慘敗,馮雙禮部已經殺到了福州府境內,兵鋒直指福州,左良玉也攻佔了閩江中上游,福京的情況岌岌可危。

朝廷想要調閩南的兵馳援福州,但黃得功偏偏又在這個時候殺入漳州府內,威脅漳泉二府,這讓鄭鴻逵進退兩難。

鄭鴻逵不得不承認,閩王雖然年紀輕輕和他佷兒年紀差不多大,但用兵確實有兩把刷子,不是紙上談兵之輩。

「黃將軍,你我都是武人,鄭某便不兜圈子了。」鄭鴻逵說道,「當初擁立福監國的可是有五大總兵,而今不到只剩下了三總兵,劉澤清、劉良佐皆為朱琳澤以莫須有之罪誅之。朱琳澤想要獨掌軍權之心已昭然諾揭。

正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亨。黃將軍若是不替自己找好後路,只怕劉澤清和劉良佐的昨天,就是黃將軍的明天。左良玉是朱琳澤的老丈人,高杰自擁立福監國之初就態度鮮明地站在朱琳澤這一邊,論與朱琳澤關系之親疏,黃將軍遠不如左良玉和高杰,鄭某擔心黃將軍就是下一個劉良佐。」

「劉澤清叛明降清,此等重罪,誅九族都是輕的,劉良佐通敵亦當誅之,這可不是莫須有的罪名。閩王不是趙構,此二人乃是叛賊,不是岳武穆。」黃得功不緊不慢地說道。

能混到這個位置上,黃得功也不是頭腦簡單的武人,鄭鴻逵的來意,他焉能不知?

鄭鴻逵多半是是想策反他加入靖武小朝廷,要是現在戰局一邊倒向靖武朝,黃得功也不介意更易旗幟,但現在戰局明顯是對弘光朝有利。無論是實力還是正統性,靖武小朝廷較之弘光朝都不如,黃得功不認為加入靖武小朝廷能有個光明的未來。

他和閩王軍一起征伐過遼東,閩王軍的戰斗力他見識過,那可是能和滿八旗在野戰正面打硬仗的強軍,更可怕的是據高杰所言,征伐遼東的這一部閩王軍還是戰斗力比較弱的,李定國麾下的那一標閩王軍老卒戰斗力更為強悍。

黃得功可不願意和閩王軍為敵,不過鄭鴻逵說的也有道理,他在弘光朝的地位確實非常尷尬,閩王昨天能拿劉良佐開刀日後也能拿將刀架在他黃得功的脖子上。

且听鄭鴻逵怎麼個說法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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