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和煦,搖椅上的人兒晃蕩著雙腿,一搖一擺,百無聊賴。一只蒲扇覆在面上,看不清扇下的表情,她哼著輕快的歌兒,語調卻有些悲傷。
柏曳一把掀開她的蒲扇,道︰「唱什麼呀,別唱了,難听死了。」
她嘴巴一撇,委屈道︰「他還沒有來找我,他居然還是沒有來找我!」
日子越長,穆連榕的心就越涼。第一天時,她還有所期待,自我欺騙或許是他沒發現她不見了呢,再等等。第二天,她徹夜未歸,這下九郎總該發現了吧,但是他還是沒有來找她。第三天,已經第三天了,真的不來找我嗎,你真的不擔心我嗎?她甚至怕他尋不到她,沿途留下了不少記號,最終才終于確定,他不是尋不到她,是不想尋她。
「哎哎哎,別哭,打住,你怎麼這麼沒出息啊,像他這種負心漢,你惦記他干什麼,以後你就跟著我,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什麼都不愁,做我的女人,誰都不敢欺負你。」
「你兒子都有了,我才不要跟著你。」
「哎哎哎,話不能這麼說啊,我可沒什麼兒子,那是柏仲則那家伙的種,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就是你的種!你們不就是一個人嘛!」
「不能這麼說,我再次聲明,我是我他是他,你不要把他做的事情扣在我身上。」
穆連榕不欲再爭辯這個問題,柏曳將人格的問題看得很重,最討厭別人把他和其他的他相提並論。以前穆連榕剛穿越于此時,也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有什麼精神問題,這里只是自己虛構的一個夢,或者自己有著不同的人格在體驗著不同的人生,所以當時在見到同一張臉不同性格的柏曳時,這個結論就躍然于心中,畢竟現代醫學還是有不少人格分裂的案例的,她在新聞報道和影視中也見過不少。而形成多種人格的原因,大多來自于創傷和虐待。
但是顯然這個時代的人並不知道這回事,十五歲的林辛,看表現完全就是個姑娘;二十三歲的柏曳是個浮夸且鋪張浪費的家伙;二十八歲的柏仲則則相對沉穩許多。穆連榕已經見過了他的三個人格,到底哪個才是主人格呢?
穆連榕在這座宅子住了幾日,其間林梓偷偷回來了幾次,對著她就是一通嘆息,抱怨著柏曳就是個紈褲子弟,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回來,拜托她能陪柏曳玩幾天,他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穆連榕賭氣,不想自己灰溜溜地回去客棧,便應承了下來,反正有這麼好的宅子住,比住客棧舒服多了。
見穆連榕沉默,柏曳倒有些手足無措,道︰「好了好了,別悶悶不樂了,出去逛逛,你們女孩子不是都喜歡逛街買東西嗎?我有錢,想買什麼我給你買!」
穆連榕抬頭道︰「你真有錢嗎?不是都用來租宅子了嗎?」
「這你就別管了,我有的是錢,買點你們女兒家的東西還是夠用的。」
「你有多少錢?」
「你要多少錢?」
「三千兩——黃金。」
「什麼?」柏曳一蹦三尺高,驚呼道︰「你買什麼玩意兒,要三千兩——黃金?」
穆連榕長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貴。」她雖然在大秦國有大量的產業,但是現在她身在汝南國,手上也沒有什麼現金,日子過得也很清貧。
「你說說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穆連榕便將之前蟲蠱的事情告訴了他,「我只想要那個美顏蠱,可惜那老頭兒又不單賣,非要我出那三千兩黃金買了其他的蠱才肯贈予。」
「哈哈,有趣得很,這玩意兒可太新奇了。蟲蠱?殺人于無形?」說著柏曳便開始摩拳擦掌,興致沖沖,一副要干架的姿態。
「你干什麼?」
「這麼好的東西,當然是去搶啊!」
穆連榕流下一股冷汗,道︰「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說著他便牽了一匹馬,雄赳赳氣昂昂地向外奔去了,「我走了,等著我的好消息!」
穆連榕想攔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吹吹他揚起的灰塵,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嘆聲嘆氣。
就他這時不時還能不小心被她過肩摔的本事,去搶?穆連榕對此抱有極大的懷疑。
不出所料,等到穆連榕趕到的時候,只見柏曳一身傷痕的躺在地上申吟,她走過去道︰「你還好吧。」
柏曳擦擦嘴邊的血跡,道︰「沒想到這里別有洞天啊,里面居然有這麼多機關。」
穆連榕將他扶起來,內心感嘆,這家伙還真是頭腦簡單啊,巫蠱師既然敢當街叫賣這麼貴重的東西,肯定是不怕人來搶的,早就在他的鋪子周圍設下了重重障礙。
那老頭對著柏曳呼道︰「公子看上去也像是富貴人家出來的,拿錢來買呀,不要干這不好的勾當呀,這不是讓我難辦嗎?」
柏曳啐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理他,丟死人了。
老頭看見穆連榕,興奮地打招呼︰「嗨~姑娘,又回來了啊,進來看看呀,誠心要的話,還可以再便宜點兒。」
穆連榕留下三字「我沒錢」便匆匆折返。
「氣死小爺我了!」柏曳模著自己紅腫的臉龐憤憤不平。
穆連榕在心中月復誹︰是你太蠢,但是嘴上卻不敢說,只得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沒事,走吧,走吧。」
兩人回到宅子,穆連榕替他看了看傷,道︰「沒什麼大礙,都是些外傷,就是有些淤青,拿幾個蛋敷敷就好了。」
「那你給我敷。」
「滾。」
穆連榕不理會他的調戲,叫來一個下人,囑咐她照顧好柏曳,自己便去休息了。
她選了一處靠近街道的二層閣樓,她不喜歡孤單,便想著住地離這些煙火氣近些,人來人往的使他不用那麼落寞。
今天好像格外熱鬧,街上的人流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大多數都是年輕的少男少女,大家都盛裝打扮。女生眉目含笑,,輕快的步履伴隨著清脆的鈴鐺聲,十分悅耳。男士則昂首挺胸,腰間的彎刀都擦得格外錚亮。穆連榕瞧著這街上的俊男靚女,只覺得賞心悅目。
正看著街上出神,門卻被人大力地推開,穆連榕不用轉頭都知道來者
是誰。「進來請敲門。」
「嘿嘿,我忘了,不要在意這些虛禮。」
穆連榕嘆了一口氣,道︰「怎麼了,找我干什麼?」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穆連榕回想了一下,「按照大秦歷法,十月初十?沒什麼特別的。」
「怎麼會沒什麼特別的呢,今日可是汝南國的霜楓節。」
「霜楓……節?」霜楓這兩字還挺熟悉的,這霜楓節是個什麼節呢?
「今日那個替我敷臉的僕人向我告假,說今日是汝南國一年一度的霜楓節,全城的少男少女都會去參加,祭拜秋神。百姓們一年忙到頭,秋天是收獲的季節,大家秋收之後便會去祭拜秋神,祈禱來年也能豐收。」
穆連榕點點頭,道︰「這應該是汝南國的風俗,挺好的。」
「你不想去嗎?」
穆連榕搖搖頭,道︰「不想,我就在這看看就行,不想出去了。」
「除此之外,大家還會在神壇上擺滿今天新豐收的瓜果,傳聞秋神會為未婚的男女賜下姻緣。」
「賜下姻緣?怎麼個賜姻緣?」
柏曳卻搖頭,道︰「不知道,听起來好像很好玩的樣子,我瞧那僕人心思也不在我這兒了,便放她去了,她忙著打扮出門,也沒有細說,只是讓我務必去參加,說不定會邂逅自己的姻緣。」
「這樣子啊,那不就和女兒節差不多嘛,不過是寄托個美好的願望,希望覓得良人,我也不是什麼初入江湖的小女孩兒了,沒什麼興致,就不去了。」
「不行,你必須去!宅子里已經空了,大家都去參加了,都說很靈的,是真的會賜下姻緣,你必須陪我去。」
穆連榕自嘲道︰「我想要的姻緣,強求不來。」
「你干嘛在一棵樹上吊死,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此處沒有草,到處都是草,何必非執著于那個冰塊草呢!」
穆連榕听著他那些拼湊起來的俗語,笑出聲來,許是都將女孩子比作花,他便自然地將男孩子比作草了。
見她笑了,他也顧不上什麼禮節,扛起她就往外邊走去。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街上人這麼多,要是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穆連榕一直沉浸在九郎沒有尋她的悲傷之中,看見什麼都興致缺缺,路過那家蟲蠱鋪子的時候,剛好踫見那個巫蠱師出來。老頭將門鎖好,追上他們倆,「等等我,別走那麼快!」
穆連榕看著追上來的老頭,一陣懼怕,大聲道︰「我可沒那麼多錢。」
老頭笑道︰「今天是霜楓節,出來熱鬧熱鬧嘛,談什麼錢呢,多傷感情。說不定姑娘心情好,沖動之下便下單了呢,這都是常有的事兒。」
穆連榕被他的奇葩理論驚得不輕,道︰「我現在真沒這麼多錢。」
「現在沒有,說不定以後就有了嘛,我做生意很寬容的,可以打欠條的,我再給你下個追蹤蠱,也不擔心你不還錢,反正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