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運輸船上搬下最後一袋東西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年輕的小伙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但他的手上也都是汗,衣服也早已被汗水打濕,擦來擦去都不會有擦干淨的時候。
即使現在是冬天,但巨量的勞動還是會讓人渾身發熱,他現在只想早點干完活然後回到房間里把身子擦干淨後好好睡一覺,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能沖個澡,渾身是汗的狀態要是吹到了冷風很容易著涼。
他的名字叫王存濤,今年才17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會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島上的,醒來後就是這鬼地方,一點記憶都沒有,他一點都沒有電影里的劇情終于降臨到自己身上了的實感,在短暫的慌張與哭鬧後,他終于冷靜下來開始尋找在這里生存下去的方法。
他選擇了最直接也是最簡單的方法,投靠他人。
既然自己一人——再加上自己的隊友——單薄的勢力是很難生存下去的,那麼為什麼不投靠一些大勢力呢?
當然,這也和他本身的性格有關,他是一個很沒有主見的人,別人不管問什麼,他都只會模稜兩可的回答。「還行」、「都好」、「隨便」、「無所謂」,這些都是他的口頭禪,久而久之的大家也都不去詢問他的意見了,反正也得不到什麼有參考價值的回答。
然而他本身卻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依舊我行我素。他覺得,自己奉行的是中庸之道。
什麼是中庸之道?比較常規的解釋是不偏不倚,折中調和的處世態度。
你看,我不就是不偏不倚,折中調和的處事態度嗎。
天地良心,這只是中庸最最淺顯的表達方式而已,如果說中庸的內涵是一座迷宮,需要人們深入其中,慢慢抽絲剝繭地去了解,那麼王存濤就是連迷宮的入口都沒找到在哪兒,光看了一眼就扭頭走人了,還自以為明了了迷宮的全貌。
要是古聖賢在天有靈得知這家伙把中庸理解成這麼個意思,只怕會氣活過來。
姑且不提這家伙是怎麼形成這種愚不可及的理解方式的,現在的他也就只能在這里作為最底層的人員干著苦力活。
有時候他也會幻想,會不會有人突然從天而降將自己從這個鬼地方救出去呢,如果是個美少女就更好了。
小說或是漫畫看多了的家伙大都會這麼想,區別就是分不分的清楚現實與創作的不同之處。
王存濤看了看四周,似乎沒人注意到他,于是便留到別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將手上的麻袋往地上一放,然後直接就坐在了上面,長舒了一口氣,交替揉捏這兩只手臂。
這是一條陰森的小巷,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于是他的嘴上便不斷抱怨道︰「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數量那麼多,還重的要命,而且居然要搬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不管了不管了,先休息一會兒再說。」
他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決定在這里等到休息夠了再回去,到時候隨便找點借口就是了,比如天太黑迷路了之類的。
說到底,他還是太天真,太幼稚。
在這種地方找借口,和找死是沒什麼區別的,不得不說他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跡。
坐在那里閑著,他又開始胡思亂想了,想那個從天而降的美少女會長成一幅如何禍國殃民的模樣。
也許是他的誠意感動了上天吧,老天爺決定幫他實現這個願望。
當然,一般來說,實現願望都是需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毫無征兆的,王存濤的身體突然就被頭頂的什麼東西砸了下去,死死地壓住了。他的臉緊貼著地面,胸口同樣被擠壓著,導致他很難呼氣,也很難大叫出聲。
他有些慌亂,這時候再蠢也知道自己是被人襲擊了。
要死了嗎,要死了嗎,他的腦海里不斷重復著這四個字,眼淚突然不受控制的從眼眶中流出,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尿褲子了,實驗開始到現在他的運氣一直好的出奇,並沒有遇到什麼大事,如今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自己是如此之近,恐懼瞬間充斥了他內心的每一個角落。
真不該偷懶的,要是老老實實地干活,應該就不會遇到這種事情了。他在心中悔過著。
冰冷的觸感貼在自己脖子上,耳邊傳來低于︰「想活命的話,就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知道了麼?」
是女人的聲音!而且听上去年齡也不是很大!
這家伙也是沒救了,前一秒還想著自己要死了,下一秒就立刻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漫畫劇情。
「知道,但是……這樣,有點累。」他希望對方能夠放開他,因為這樣真的不太方便說話,不過更重要的是,他想一睹芳顏。
對方思考了一下,便從王存濤身上下來了。
王存濤終于如願看到了那人的面容,僅僅一瞬他就被吸引住了。
從天而降的美少女!
雖然比起自己想象中的禍國殃民的容顏還是有一點差距,但已經算是很漂亮的了,做人不能太貪心,就這麼湊合著吧。
要是讓這個少女知道此刻王存濤的內心是怎麼想的,大概她也不想問話了,直接一刀捅死算了。
當然,她是並不知情的,就是覺得奇怪為什麼這個男孩看上去似乎很興奮的樣子。
「不想受傷的話老實一點。」少女揮了揮手中的匕首,「我問,你答,明白沒有?」
「嗯嗯!」王存濤拼命點頭,這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成為了漫畫中的主角。
少女警惕了一下四周,確認無人後,問道︰「你們在這里做什麼?」
「搬東西。」王存濤如實回答道。
「搬什麼?」
「這個。」他指了指一旁的水泥袋。
少女並沒有動手去撕開那個水泥袋,而是繼續問道︰「里面是什麼?」
王存濤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們只是接到命令說要搬這玩意兒,其他的都沒和我們說,我們只是最底層的人員,上頭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咯。」
「上頭是誰?誰給你們下達的命令?」
「盧深。」
「盧深是誰?」
「盧深是……」王存濤想了想,竟不知道改怎麼回答好,「反正就是他給我們布置的任務,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再往上面肯定還有人的,但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隨後,他還以沒能回答出少女的問題而感到自責,覺得自己讓少女失望了。
少女似乎並沒有在意這一點,繼續問道︰「從哪里搬來的?」
「從船上。」
「什麼船?」
「就是剛才停在碼頭的那艘,現在已經開走了吧,我這是最後一袋了。」
「那艘船什麼時候來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們到碼頭邊上時就已經在那里了。」
「這是第一次搬運?」
「第一次,之前沒有過。」
「一共有多少?」
「多少……很多,具體我也說不好,反正很多,我們從下午兩點多開始搬的,到現在才算解決了,而且似乎在我們過去之前就已經有人在搬運了。」
「你們有多少人?」
「我們這一班是有二十五個人。」
「為什麼是二十五個?如果考慮到組隊分配,應該是偶數才對。」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們隊長總是一個人的,也不知道他的隊友是誰……」
「你們隊長?」
「就是盧深。」
少女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兒,繼續問道︰「東西都搬到哪里去?」
「搬到鎮子里的倉庫,就是從港口出去,繞過工廠,後面的那個大倉庫。」
「除了這次以外,你們還接到過什麼命令?」
「也沒什麼,就是分成幾個小隊巡邏之類的……基本上都是他們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王存濤第一次為他這種隨波逐流的性格而感到後悔,因為他覺得自己沒能幫上這個美少女。
少女想了想,覺得似乎也問不出其他什麼事情來了,便說道︰「好了,最後一件事,你站起來。」
王存濤老老實實地站起來,他下意識的覺得這個美少女是不會害她的,身為外貌協會一員的他覺得美女都是好人。
「往那邊走。」少女指向小巷的另一邊,「別走太快,勻速。」
「哦。」
王存濤答應了一聲,就邁出了步子。
這讓少女有點意外,很驚訝為什麼這個男孩會如此配合,她甚至都想好了這個男孩要是問為什麼的話自己要如何凶神惡煞的威脅他說少廢話再多嘴我就取你小命之類的。
當然,配合一點總是好的,省去了許多麻煩。
即使王存濤十分配合,他也很疑惑為什麼美少女要讓他這麼做。
突然,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可能性,難道說,美少女想趁著他背對著走的時候悄悄離開?
一定是這樣的,漫畫里都是這麼畫的!
啪。
然而,就在他想回頭挽留少女的時候,一旁的石牆突然炸出了一個小洞,石屑飛濺。
王存濤有點沒反應過來,但還是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啪。
又是一聲,這次是在他的肩膀的高度炸了開來,再往後挪一點就是和他平行的位置了。
狙擊!
他的腦海里只能想到這兩個字了。
天真的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少女讓他往這個方向走和這幾發狙擊有什麼聯系,竟然還轉身向著少女喊道︰「快跑,有狙擊!」
他沖向少女,想將她撲倒在地——電影里遇到狙擊時都是這麼演的。
然而,沒等他跑到少女面前,子彈就已經貫穿了他的手臂。
狙擊子彈強大的威力直接撕裂了他的手臂,就好像有一顆小型的炸彈在他身邊炸了開來。
劇烈的疼痛讓嬌生慣養的王存濤想大叫出聲,但他叫不出來,因為少女已經來到他身邊,捂住了他的嘴。
疼痛讓他已經無法再思考任何東西,很快他也不需要思考了,因為少女已經用匕首刺穿了他的頭骨,絞爛了他的大腦。
他眼中最後映著的,是少女那看向尸體的冰冷的眼神。
處理了這個家伙之後,少女站起身喃喃自語道︰「勻速的移動靶,第三槍才打中麼,而且打中的還只是手臂……唉,算了,畢竟是新手,鼓勵一下吧。」
她看向狙擊子彈射過來的那個方向,伸出兩根手指,擺出了一個「V」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