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九陌下葬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過程很順利。夜魅並沒有從中作梗,幾乎是那天早上就將九陌的尸棺放置在了大廳內。
蘇灼對此也沒有過多驚訝,和計劃中一樣。在五號樓前進行了火葬儀式,將骨灰放進陶罐。然後找了塊鄴稷山旁的無名小山,靠山背側埋進去。
蘇灼沒有立碑,而是找了小樹苗栽到他的身邊作為標記,又在旁邊埋上了花種。
瑞修、上邪和小白、期瑜站在她身後,安靜的看著她所做一切,心里也有各自的考量和心緒。
「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和他單獨待一會兒。」從頭到尾沒有說話的蘇灼出了聲,嗓子暗啞。
「好。」上邪點點頭,拉住還想說什麼的小白,瑞修和期瑜也沉默的跟著他們離開。其實沒走多遠,只是繞過了一段路,躲在了幾棵樹後面。
蘇灼盤腿坐在了地上,雙手撐在身後,仰著頭看天。
「怎麼樣,我給你選的地方是不是還不錯?「
「你向來講究,不知道這會兒該怎麼嫌棄我給你辦的葬禮呢。」
喃喃自語了一會兒,蘇灼默默站了起來,撢去身上的塵土。
「以後不能時常來看你,你要是無聊,可以托夢找我。」
說罷又後悔,「算了,還是早點投胎吧。」
「見到你,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留下這句話,蘇灼嘆口氣。身影藏進叢林中,獨自走下了山。
「惡獸群怎麼樣了?」
遠遠瞧見上邪站在山腳,蘇灼快步流星地靠近。
「如你所想,九陌剛死,人心不穩。」
「還是繼續推遲比較穩妥。」瑞修建議道,「雌性和邦里其他人肯定會有所顧慮。」
「推遲了,人心會更不穩吧。」小白有不同的看法。
「我覺得還是要快點接納進來,也免去上邪離開烏托邦的人員空虛。」小白推了推期瑜的胳膊,「你覺得呢?」
顯然沒想到被點到名,平常他只負責瓷器制作那一塊,連日常巡邏也沾不到邊。
蘇灼也看向他,眼楮里帶著好奇和鼓勵。
這雙眼楮給他增加了勇氣,期瑜頓了下道︰「我們可以利用身份牌未制作完為借口,一部分一部分的放進來,給兩邊彼此過渡的時間。」
蘇灼拍手,眼楮有驚嘆,「期瑜的辦法真挺好的。」
「我也覺得。」瑞修和小白表態贊同。
「就這麼干,這事交給你和上邪。瑞修你也幫著看著點。」蘇灼拍拍期瑜的肩,露出信任的微笑。
「好。」即使激動,性格使然的期瑜還是略顯平淡溫和的答應了,就像是只軟糯糯的綿羊。
過了午後,天有點陰沉,遮蔽了日光。
蘇灼走在前往山頂的路上,背心默默的跟在她身後,就像很多時候一樣。蘇灼偶爾回頭看幾眼,向他招招手,他就跟上幾步。
其實之前不是這樣的,自從他不能說話後,行為就有了不小的變化,經常獨自一人待著。嚴重的時候,蘇灼出門一天,回來的時候發現他和之前坐在門口的動作都未曾變過。
那段時間,他迅速消瘦了,而且都有股頹然的氣質。蘇灼怕他抑郁出問題,後來就時常讓他跟著自己,他也很听話的跟在她身後。
出了七號樓,他就和她保持了距離,好像自己是什麼髒東西。蘇灼想過改變,但並沒有用,他難得固執的跟頭牛一樣。
蘇灼微笑著跑回北星身邊,牽住北星的手。北星微微驚慌的盯著兩人拉住的手,不言語,怔愣在原地。
「現在沒人,我們悄悄的牽手,好不好?」輕輕晃動他的胳膊,蘇灼撒著嬌哄他,眼楮清澈明亮就像是初晨葉片上的露珠。
北星忐忑的搖頭,為難的要掙月兌開。蘇灼決意不肯松開,她想逼一逼他,逼出那個烏龜殼。
「你不喜歡我了嗎?」
軟軟的嬌嬌的問,一如她的小手,就像是春日里的風和冬日里的暖陽,吹走陰霾帶來燦爛。北星知道,蘇灼待他不同,每一次都並非喜歡,而是同情。
他也卑鄙的利用這份情緒來佔據她的身邊,夜魅說的對,他是對她最沒用的最無趣的那個,需要她的照顧和保護,像是個沒用的幼崽。
「北星,你?」蘇灼的臉上有些訝異,因為北星的手在撥開她的手。
之後,北星默默的站在一旁,垂著頭,固執而安靜。
蘇灼不解的皺眉,欲言又止。
「那你跟好了。」
最後蘇灼暫時妥協,心里卻盤算著到底發生了何事,讓北星連半點猶豫都沒有的放棄了握住她的手。
這天傍晚,蘇灼把這事給小白講了講,這只臭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是不是你變丑了?你看你最近的黑眼圈,都快成熊貓了。」
蘇灼白了他一眼,得,這貨還記仇呢。
這個話題自然沒有順利的進行下去,但北星的異常還是被蘇灼放在心上。
所以隔天她去找了嫌疑人,正在惡獸群里待著的夜魅。
期瑜正在分發一百來個身份牌,夜魅在一旁坐著,不動聲色的維持著秩序。
蘇灼的到來無異于一顆石子墜入了平靜的水面,一堆獸人圍上來,嘰嘰喳喳的說著,大致意思不一例外是想要身份牌和表忠心。
夜魅直接釋放四階獸的壓制,穿過人群走到蘇灼身邊。期瑜也跌跌絆絆的鑽進來,比起夜魅的優雅閑適,他略顯狼狽。
「身份牌都是我親自寫上去的,因為每天也有很多事情我需要處理,所以可能要持續十天左右,你們所有人才能進入烏托邦。」蘇灼露出歉意的微笑,仰頭看著這群人高馬大的獸人。
「那能不能讓我先去啊?」一個獸人問,緊接著所有人也像是開了竅似的。
「這要看運氣了。你抓鬮抓到多少,自然就是第幾天。」
「抓鬮?」
「就是你們昨天拿到的石頭上面有的數字。」
「也不過是多等幾天,一個雨季你們都等完了,還在乎這幾天?」春衫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在眾人頭上盤旋。
「邦主,剛剛發現八十里的東側有大批惡獸向我們這里進發,速度很快。」
此話一出,惡獸們嘩然,紛紛叫嚷道自己可以在外圍守護烏托邦。
「那就麻煩你們了。」蘇灼仰頭又對著春衫道︰「春衫,你通知瑞修,集結獸人部隊。還有,告訴上邪,守好山頂的雌性。」
鷹高高的飛到天上,帶著蘇灼的消息,前往不遠處的鄴稷山。
「你帶她回去。「夜魅囑咐道,眼楮里的豎紋變得明顯而細長。平日里怕蘇灼看著不喜歡,特地變成了圓潤的瞳孔。
「萬事小心。」蘇灼神情嚴肅認真,「如果遇到桃之,避其鋒芒。」
「嗯。「很平常的回答,夜魅淡淡的微笑著,「等我。」
「好。」蘇灼忽而一笑,拍拍他的肩,「剛好能趕得上葡萄酒開封。」
蘇灼騎上期瑜的羊背,對著周圍的惡獸們說,「烏托邦的子民們,帶著榮耀的戰績回來,大門將會打開,雌性會在門口迎著你們。」
「戰!戰!戰!」惡獸們吶喊著,聲音響徹雲霄,驚飛林中鳥。
蘇灼在他們豪情壯志的吶喊中,和期瑜奔回了烏托邦。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詭異而突兀,熱烈的陽光被烏雲遮蔽,一瞬間整個大地都黯淡了。
「期瑜,停下。」蘇灼意識到不對勁兒,喊住期瑜,可是期瑜仿佛沒有感覺,任憑蘇灼呼喊和打踹,期瑜都沒有任何反應。
穿進森林,迷霧漸起,濃濃厚厚的遮蓋住了眼前的景物。蘇灼急切的呼喚在風中飄動。
眼前出現了一個懸崖,蘇灼猶豫了片刻,翻身向下,同時拿起匕首插進期瑜的腿上。
期瑜還在奔跑,仿如一台瘋狂旋轉的機器,蘇灼抿唇而深沉了一瞬,直直滾落到草叢里,看著期瑜追著懸崖而去。
蘇灼冷著一張臉,看著期瑜消失在了懸崖上,她打量迷霧,猶豫了一會兒,將手指劃破。
手疼了一瞬,蘇灼再睜眼,眼前已經是另一片光景。
「滾出來。」
迷霧瞬間散去,陽光從樹葉中穿落,在地上形成斑駁的樹影。
「還是這麼聰明。」桃之獨步而來,輕緩優雅,一身月牙色長衫襯得他月兌俗,額前的桃花嬌媚的綻放著,濃烈粉紅。
蘇灼深吸一口氣,壓制住想罵人的沖動。從大福到北星,現在是期瑜。
蘇灼真的頭疼,怎麼遇上了這麼個難纏的家伙。
「不舒服?」桃之已經走進了,見她似乎有些呼吸不暢。
「頭疼。」蘇灼揉揉太陽穴,沒好氣的答。
桃之捏一個法咒,輕輕一揮,蘇灼感覺到頭腦一片清爽,連心情都變好了。
蘇灼還未說什麼。就見桃之已然握住了她的手,將她受傷的手指含進口中。
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卻沒辦法動彈。蘇灼只能怒目而視,偏桃之還不怕死的看著她,眼楮里深情的要溺斃她。
「你能不能別這麼惡心!」
桃之也不惱,拿著手帕慢條斯理的擦干手指的口水。垂眸時,密密的睫毛如同羽翼輕顫。
「看樣子你不喜歡柔情蜜意那一套。」桃之一揮手,七八本言情漫畫書懸在空中,不停的翻動。
「喜歡哪個?」
「霸道總裁的小嬌妻,純情戀愛指數,我的男友是病嬌,他是夏日里的清風……」桃之一本正經地問,完全沒有看到蘇灼在他背後翻了白眼。
「有沒有虐戀情深?」蘇灼挑釁的看著他,「最好是男二號和女主幸福的在一起。」
桃之低頭俯視她,沉沉的笑說︰「我還是比較喜歡甜寵,只有我們兩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