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人類,
一群無知的熊孩子,
只要有新的玩具就會想要擁有,
只要有新的能力就會想要炫耀,
沒有理由,也不存道理,
單純的由驅使,
加上一個自欺欺人的理由,
不計後果,
不顧存亡,
他們甚至,將其稱之為︰
「人類的可能性」
——外神,奈亞拉托提普
斑駁的時空,破碎的天際,「眼前」的一切在不斷地挑戰著玖玖的認知。
她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灰色的巨人會像電影特效一樣扭曲,也不知道那個金屬的龍人為什麼會突然從身體里爆出觸手,更難以理解這仿佛不斷重復「時光回溯」的景象。
他被時空切割了嗎?是的,干淨利落的兩截。可為什麼他不會「墜落」,那割裂的部位為什麼仍可以毫無阻隔的發起攻擊?
仿佛被時空切碎的,只是一面映照著二人的鏡子一樣。
那壓在自己身上的,又是什麼?另一個隱身怪物的手骨嘛?這樣畸形的,被灰色霧氣腐蝕的,竟然不止那個巨人一個嗎?
對啊……肯定不止一啊,你看剛剛砸碎自己身體腿骨的金屬碎屑,小小的一個,還不到兩平方厘米,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大半個軀體打碎了……很合理啊……
唉?不是碎了嗎?為什麼,我還能感覺到身體的存在,無法觀測到,那碎末也還在那里,那為什麼,我的手,將地面扣出了一個洞……
啊……為什麼,地面上會突然出現一個洞呢……
啊 ?那是一個洞嗎?好刺眼啊,黑暗也會這麼刺眼嗎?這個世……
呃……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麼?
是在圍……
我在戰斗呢,對,我是一個灰色的巨……
好耶!
不對……
系統……
玖玖的靈魂已經瀕臨崩毀的邊緣,不同于通常意義上的人類瘋狂,這位曾作為藍星神代一位巫女的存在即將踏入另一個永恆。
無知天地,無知自我,無知本能,無知存否。
屬于「存在」這一概念的一切都會從她,不,就連「她」這個代稱,都會被抹消干淨。
也許某天,你會看到一個「完全一致」的「她」,仍會「思考」,仍會「存在」,但你永遠,都找不到「她」。
即使是那個「她」構成的外神本身,都無法拉回那個已經迷失的塵埃。
就像是,「泯滅于暗」。
「噌!」
劍鳴之聲突然響起,這一聲仿佛跨越亙古的震動將玖玖瀕碎的意識活生生地拉了回來。
對,「泯滅于暗」,則「暗可喚生」。
作為外神「黑暗」,風輝(林書文)的契約魂劍,「影」劍的概念定義是隨著其主的變化而變化的。
當風輝為一個普通的暗元素使時,「影」劍就是個普通的「法杖」;而當風輝的定義為「外神黑暗」時,「影」劍就能溝通原初之暗!
灰霧充體,那個被定義為「外神黑暗」的裝甲怪物再一次隨著時空爆碎,但不同于剛才或者未來,原本扭曲的時空里,灰色的巨人第一次沒有被這次攻擊的「因果」反擊!
在「外神」級別的戰
斗中,一切看上去的攻擊和反擊都是一種概念與存在層面的「因果律狀態」。
時間紊亂,空間錯位,在一切的常識都無法定義的此刻,唯一可以衡量與成立對抗的,只有「因果」。
超越時間和空間,只要同時可以操控「因果」的雙方讓︰
「這一次攻擊會擊中(因)」
「對方反擊了這一次的攻擊(果)」
這樣的「因果」成立,哪怕是「過去的拳頭」擊中了「現在的對象」這樣紊亂的客觀測算,都可以成立。
舉個簡單的例子,假如奈亞這樣設定「因」︰
「在未來,灰霧完全侵入了風輝的身體,所以我現在可以讓他的身體爆炸。」
則現在的風輝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就必定會身體爆炸,而奈亞則會在這一次的「因」成立後,自己選擇「果」,比如「自己消耗了體力」這樣輕巧的「果」。
「因果」成立,雙方的存在(奈亞消耗了體力,風輝身體被炸開)就會被成功定義,無法「逆轉」
可如果同樣可以操控「因果」的風輝干涉了「因」或者「果」的定義,雙方就會進行會讓一般生靈直接爆魂的龐大信息計算,處理和博弈,直到「因」和「果」的最終成立。
無法收納如此龐大的信息量,這也是為什麼生靈在見到或者感受到「外神」時會直接瘋掉和死亡(靈魂迷失或被撐爆)。
成立,定義,成立,定義……不斷地疊加,不斷地進行更多層的博弈和對抗,直到一方出現無可逆轉的失誤。
就像是這一次,「影」劍為了拉回玖玖的靈魂動用了「原初之暗」的權能,直接擾亂了風輝的力量。
而就在這被無數「因果」碾壓而來的存亡瞬間,風輝終于從「外神黑暗」的本能之中獲得了一絲「人類」的清明。
「最後,我還是作為一個人類,死去……」
「不!為什麼!!!」
刺耳的尖嘯徹底震碎了搖搖欲墜的時空,存于「未來」與「過去」的「條件」(構成「因果」的「現實」)不斷被定義和抹消。
灰色的巨人張開雙臂,虛握著時空與現實。所有的一切,可觀測的,不可觀測的都在被改變。
曾經被定義的「因果」痕跡不斷地抹消與再構築,它在回溯著自己曾定下的「因果」,它在尋找著最理想的現實。
奈亞拉托提普,終于將心愛之靈逼迫到最佳狀態的可悲之神,將所有的因果與存在都譜寫完成的精明雌性。
這一次,她又一次失敗了。
「因果」的構築不能直接干涉「生靈」本身,她無法譜寫「林書文將自己定義為「外神黑暗」。」這樣的「主觀因果」。
她一直都只能像之前那樣,旁敲側擊,攻心布局,使盡渾身解數去讓他自己改變認知。
一切本該是成功的,她讓他成為了百分之七十的「外神黑暗」,在激烈的對抗中,他幾乎已經是「外神」那樣的思維邏輯了。
但是,不管之前雙方打得有多麼的凶殘,林書文對自己的定義,依舊是模糊的。
然後在存亡的一瞬間,他將自己,定義為「人類」。
而不是,「外神黑暗」。
(吾主,汝是,名為人類的生靈!)
(吾不要汝像人類那樣死去!)
(血鱗?!)
黑暗升騰,林書文重新握住了生命的尾巴!
「血……鱗……」
「書文!書文!」
「唔!!(主人!)」
突然嘈雜起來的聲音拉起了林書文的眼皮,視野昏黃混沌,意識迷茫間,一個久遠的聲音讓他的精神恢復了清明︰
「吾主!吾主汝沒有作為人類死去!汝不是人類!」
「血鱗……」
是的,他記得這個聲音,記得這個曾在無數個噩夢里回蕩的音節。
于是,林書文咬緊了牙關,費力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不顧鑽骨噬魂的疼痛,無視那黑紋密集的手臂,用手掌擊碎了營養液的阻隔。
「噗……」
他模到了,冰冷裹挾著溫熱,穿過了疼痛的隧道,林書文加大了力量,死死地握住了那個尖銳帶刺的劍柄,任由她吮吸著自己滿掌的鮮血。
(吾主……吾主!我好想你啊!!!)
如卿附耳,如魂共鳴。
淚水消散在培養液的擠壓中,林書文不顧周圍醫生與親人的勸阻,一把將手中的「血鱗」劍抱在懷里,毫無顧忌地在培養液中失聲痛哭,就連口鼻中的呼吸機都出現了一層厚厚的水汽。
已經太久了,不管是「血鱗」還是林書文,他們期待這場重逢,真的太久了。
與此同時,「淨土」基地的另一處病房內,膚色與頭發都十分黯淡的娜婭正坐在病床上,抬頭凝望,看著那一對重逢的主僕二人,嘴角掛著苦笑。
「謝謝。」
「嗯?」
病床右邊的沙發上,剛剛從林書文那里過來的葉闌心拿起茶幾上的隻果,一邊削,一邊說道︰
「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或許,會直接哭死過去呢……」
「呵,對我來講,不也一樣嘛。」
在藍星的現實位面里,林書文僅僅失蹤了三個小時,而如果沒有娜婭的主動協助,葉闌心等人也許會永遠找不到在「幻夢境」中的他。
對,據娜婭的口述和「魔女」熙念的測算,林書文在與外神奈亞拉托提普的戰斗中存在瀕臨崩碎,憑借著與曾經被吸入進幻夢境的,「血鱗」劍之間的羈絆爆發了強烈地求生意識,通過「外神黑暗」(不確定)的力量重組存在,最後被進去幻夢境尋找的娜婭熙念發現,帶回「淨土」基地。
邏輯自洽,人證物證具在,十分合理可信的過程。
「為什麼,要為他做到這個地步,只是因為一個很可能得不到回應的「愛」?」
「女孩子為了自己的愛情拼死戰斗,不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嗎?」
娜婭扭過頭,將臉上的苦笑轉為了甜甜的微笑。
十分的甜美,就像是深陷愛情的可人少女。
「如果過分拼命的話,就不怕把「深愛之人干掉」嗎?」
一瞬間的驚愕在娜婭的眼底一閃而過,葉闌心放下手里削好皮的隻果,一刀一刀地切了下去。
「當!當!當!」
三刀六瓣,刀尖一直指向病床上的娜婭。
「那不就是我的勝利了嗎?將深愛之人干掉或者被他干掉,將彼此的一切融為一體,十分地浪漫,不是嗎?」
娜婭抬起手,切好的一瓣無力自動,仿佛閃現一樣地懸浮在娜婭的手掌上,被她干淨利落地一口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