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的旗幟自骨中屹立;
王的浪漫由血海鑄就;
完全不夠,人類之間的過家家,完全不夠……
鑄就汝途的血與骨,不該只有這些東西。
——來自深淵的喃喃自語
藍星歷2020年九月二十五日,終于從噩夢中蘇醒的生靈們開始互相扶持著重啟基地,他們仍掛著血絲密布的雙眼,仍有幾十名同事被關在了醫療區域,可那些簡單的治療行為只能交付給那些不斷出問題的機械。
就像是機械設備也剛從噩夢中蘇醒一般,相當于人類top級別科技結晶的機械們正在不斷地報錯,在通常情況下,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約等于人類在同一天內被雷電集中兩次。
頂多卡頓,絕不會報錯,這是這些核心設備的最低標準。
「第三到第六機組仍處于異常!」
「供氧設備功率下降百分之二十!」
「目前仍然無法打開大型門閥!」
「報告!倉庫出現大規模冰凍!」
……
互相傳話的方式只剩下了符紙,甚至連元素靈們都被其主人們指揮傳信,偶爾被其他人大喊的聲浪震歪身體。
「人員清點完畢,兩名編程組成員死亡,死于突發性心髒衰竭,昏迷七十三人,兩人失蹤!」
「誰失蹤了?」
「是……」
忙碌的廣場上,所有工作的生靈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他們屏息凝神,直到剛才仍在討論的猜測不時地回蕩于腦海之間。
「你見到過「匕」先生了嘛?」
「沒有,好像從醒過來之後就沒有听到過他的消息。」
「也不在房間里,今早去拿東西時我特意拐了一下。」
「啊?難道是……」
「嘿!你瞎說什麼!「匕」先生那麼厲害的人,怎麼會死!」
「唉不是!我是說……」
「是「匕」和王女娜婭,我們搜了三四遍,整片基地內沒有他們兩人的身影,不過,也沒有發現他們的尸……」
「行了」
廣場再次回歸了平靜,一把錘子從半空中墜落,在鋼鋸上砸出了一星火花。
泥濘的土地上響起了輪椅的碾壓聲︰
「主人昨日外出修行未歸,娜婭王女是跟著他一起出去的,他喚醒了我,並說,不必擔心。」
林書文的貼身影衛,目前在基地內修養的幽泠及時出現,用擲地有聲的肯定語氣講述著一個合理的謊言。
葉闌心看向了她,所有在听到消息時慌神的生靈們也向中望向了她。
在穹頂高掛的天燈正下,坐在輪椅上的幽泠臉色滄白,但那雙血絲密布的雙眼中卻包含著無法置疑的堅實。
那是一個遍體鱗傷的修女模樣,那是一個在教堂被燒毀後仍在信徒面前宣揚神旨的燭火。
告訴他們,神明仍在,希望仍在。
「 !」
踫撞聲再次響起,這次下落的錘頭有力且精準地砸在了鉚釘之上。
隨後,喧鬧與溫度蔓延開來。
生靈們蒼白的臉上,有了血液的溫度。
「 嚓!」
「防御陣型!」
面前的大門突然傳來了金屬踫撞的悶聲,錘子與鋸子,一同朝向了透光的門縫。
他們簇擁在一起,矩盾前頂,中衛蓄勢,遠程與
治療將核心指揮者們與幽泠牢牢地護在了中央。
穹頂的燈光之下,幽泠仍居于光圈之中,就像是一柄旗幟。
「喀喀喀……」
「嘀嘀嘀!!」
金屬與機械從睡夢中蘇醒,由外向內,不斷亮起的燈光與啟動聲向內蔓延出去,仿佛巨獸從長眠中蘇醒。
負責輔助的人群里,一位雙手合實的修女突然驚呼出聲︰
「那是,「匕」大人!!!」
「吱吱吱吱……」
大門終于打開,刺眼的光輝下,泛著琉璃光澤的金屬巨龍雙爪扶門,流光的翅膀驟然張開,無數的黑羽遮蔽著光的奪目,隨風飄落。
「踏!」
希望與安心同時落下,在那溫柔的黑暗之影中,所有認出真身的生靈們放松了緊繃的身體。
武器與工具,恐懼與後怕,就連在鬢角中遲遲未落的汗水也從它們的側臉滑落。
黑羽引導著光芒,在名為「林書文」的希望腳下凝結成階,一步一步地鋪到了凡間。
隨後,那光芒接過了穹燈的光輝,飛落而下的黑羽解放了壓抑著的恐懼與無助。
生靈自外神的噩夢中醒來,互相扶持著,在恐懼與後怕中掙扎著,憑借生存的意志維系著理智。
他們仍在害怕,在那足以代表希望的存在降臨之前,他們仍處于回眸就會後怕到失禁的恐懼中。
只不過生存與職責,以及爬出深淵,尋找那希望之火的信念讓他們可以驅使著顫抖地身體,在彼此的鼓勵下掙扎前行。
此刻的他們歡呼雀躍,像一群癲狂的信徒一樣瘋狂又克制地搶接著那墜落的黑羽。
有些違和感不是嗎?
那份所謂希望的正體,是一個絕對算不上普遍正派的存在。
就連那「賜福」的贈禮,也是傳遞災厄的黑色羽毛。
那身影,與其說是天使與希望,倒不如說是惡魔與侵蝕。
「他們奉你為王。」
「不,我只是臨時頂替了希望的位置。」
林書文雙足落地,伸手托舉著金龍銘澤伏下來的龍首,在那份威壓之下,所有的生靈不由自主地緊抱黑羽,垂下了頭顱。
「抬起頭顱吧!我只是吾主的下屬,你們應該垂頭膜拜的,是吾主的偏愛,而非力量或者威懾。」
「不過如果有人心懷不軌,我們不介意讓他體會一下力量。」
「銘澤,刻芯,去協助他們喚醒這座基地吧,忙完之後,來我房間。」
從金戈鐵馬的戰場中升格的銘澤與刻芯仍使用著曾經的處世方法,大棗與鞭子,低調與卸功,這些曾作為王將權勢之中明哲保身的關鍵方法,至今仍刻在他們的骨子里。
但目前林書文的做法並太需要這樣的勾心斗角。
他大張旗鼓的搞這一套,目的不是為了統治和立神,而是為了安定普通人的情緒與心境。
在治療完娜婭後的沉睡中,藍星的星靈無暇之凰潛入了他的夢里,講述這些粗枝末節的事情同時,也給了他如此「降神」的建議。
只要是仍存感性的生靈們,總會需要一些「希望」之類的東西渡過黑暗與陰霾。
「「聖歌」!」
「是!「匕」大人!」
第一個認出林書文的修女站直了身體,抱著滿滿一大懷的黑色羽毛。
「叫我「匕」或者「風」就行,你
待會兒幫我吧娜婭接回到調養區,最好能找一間單獨病房。」
「好的!」
「嗯,接下來~除行動不便者之外,所有人,持物起立!」
「踏!」
動作很快啊,原本就緊張到極點的「影殺」成員們在听到指令後唰的一下就立正站好,雙手緊抱著黑羽。
甚至包括一邊的葉闌心。
「十分鐘內,回房間整理好礙事的物品,然後前往自己的崗位就位工作,听明白了嗎?!」
林書文也是隨景入戲,筆直立正的同時口令響亮。
「听明白了!」
「報告!」
「講!」
一名成員開口匯報,從表情上看,已經完全帶入進軍人的身份里。
和現在的大部分人一樣,明顯的表現出與剛才的亢奮與緊張感截然不同的氣場。
簡單來講,這種緊張十分地「自然」。
「報告「匕」先生!為了保證區域衛生,我申請清理身邊的地面!」
看似正常地請求,可林書文在看到眾人腳邊依然數量不少的黑羽後,稍微挑了下眉毛。
這小子的目的是撿這些羽毛,但這就會將他的自我身份認知從「軍人」,帶入到「信徒」之類的狂熱者之中,這與目前想要讓他們重回正常認知的目的沖突。
可如果拒絕,就會重新點燃身份上的沖突,激發壓抑下去的狂熱。
即使是「希望」這類的東西,一但超過度量,也會導致及其負面的影響。
「駁回!會有其他的成員整理現場,我討厭貪婪!」
「是!」
運用自己信仰方面對他們的影響,就像是宗教中的規則來自于「神」的好惡一樣,林書文引導了他們的狂熱。
「那麼!全體都有!」
「唰!」
「十分鐘倒計時!開始!」
「一區人員向右轉!二區……」
受到命令的成員們開始井然有序地執行林書文的命令,他們的動作利落又迅速,沒有一個人彎腰撿拾地上的黑羽。
「呼……」
林書文目送著他們離去,廣場的邊緣,听到動靜而聚集過來的其他區域成員正緊張地望著他。
仿佛期待著什麼。
「唉……」
林書文歪嘴苦笑了一聲,隨後,地面之上的黑羽突然升騰而起,向著其他人所在的區域飄散而去,在羽潮的縫隙中,他的聲音適時地響起︰
「我討厭傷害同伴的家伙。」
他轉過身,在黑羽落入第一個人手中的時刻走出了大門,消失在了山谷之中。
在他消失後,激烈卻又帶著一絲克制和秩序的爭搶拉開了帷幕。
「師傅。」
訓練場內,身著練武服的風許鳶面朝瀑布,略顯瘦小的身影此刻多了些許哀傷。
她站在這里之時,是林書文前往「淨土」基地的下一秒,原本被各種力量沖突干擾的傳送陣恢復了基本的功能,一直守在山谷之外的她第一時間進入到了這里。
「第四次。」
「抱歉。」
「今天之後,我會暫時離開你的身邊,像個普通的「影殺」成員一樣,重新接取任務。」
風許鳶梗咽著,在不知是哀傷還是不舍的表情中,轉身沖向了身後的弟子。
抬起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