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那里,沿著他的路線前行,不需思考,切勿取巧;
你背負著使命與力量,一如蹣跚的蝸牛;
去前進,去追逐,去將他如今的存在拾起;
喚醒他的遺產。
——艾比嘉爾•威廉洛斯——《父神之言》
「你走完了他的路程。」
「對,如父神所願,我拾完了那位大人的存在痕跡,如今,寄存于我身的那股力量,不停地在躁動,吾神,奈亞拉托提普大人。」
位于新州市老城區的一座三星級酒店頂樓上,灰色斗篷的奈亞漂浮在欄桿邊緣,身後是虔誠伏地的艾比嘉爾。
在他們的下方,六名白領打扮的人類正互相攀談著,徑直走進了這家酒店。
「他是什麼意思?」
「父神不會干涉您的進程。」
「你覺得我會信嘛?」
清晨的酒店大堂內,簇擁著進來的六人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件,是神州國工商部門的例行檢查。
陸陸續續有顧客在酒店內進出,有人垂頭,有人打扮,也有人抬頭仰望。
但即使在這樣晴空萬里的冬日里,依舊沒有一個人可以發現樓頂上交談的那兩個存在。
「一切依照您的判斷,但您虔誠的信徒確實沒有收到過有關干涉這邊事宜的神諭。」
「昨天晚上,他身體里我種下的東西獲得了不明能量的催化,解釋一下?」
「這……確實是因為我的愚蠢。」
酒店里的保安突然下樓阻止了六個工作人員的動作,與此同時,酒店前台的接待人員們收到了總經理的指示。
她們撥打著電話,一人報警,一人向新州市的工商部門求證著這些人的身份與任務。
人群 交織在一起的影子里,如水潭一般的漣漪翻過了擁擠起來的人潮,順著樓梯間隙的暗影飄蕩到了酒店的檔案室。
酒店外的草叢里,偶爾抖動的景象中傳來了電子設備的聲響。
「遵循父神的指引,您虔誠的信徒拾取著那位大人在這一輪回的痕跡,身為被選中的容器,我的身體里寄宿著那位大人遺留下來的力量。」
艾比嘉爾抬起頭,湛藍的瞳孔里一抹至粹的黑暗正在其中翻騰燃燒,宛若游龍。
「然後呢?」
「返回到這里,在準備道具的時候,我遇到了那位大人第二世的伴侶,她不希望那位大人在您的計劃中額外遭遇新的神明,出手阻止我準備道具。」
「你打死了她?」
「沒有,在打斗的途中,那位大人的力量侵蝕了我,仰仗我神的榮光,我重創了「永恆」之冰,在用父神的力量傳送走她的時候,我才發現,那位大人的力量已經有一部分流入了她的體內。」
灰袍的外神俯視著地面,一輛黑色的轎車卸下了數個全副武裝的佣兵,在那之中,一個身影讓她面具後的混動里出現了一絲波瀾。
那是那天晚上打傷風輝(林書文)的人形戰斗兵器。
「你將她傳送到了哥哥的住所,並且那股力量因為療傷的緣故,被哥哥吸收進了身體里,催化了我留在他身體里的侵蝕之種,「影殺」的那幫人類,已經
在今早將哥哥帶回了他們的基地。」
爆散的焰光將整座酒店炸出了無數的窟窿,奈亞看向周圍,一直停在路邊的一些車輛突然發動,正以極快地速度將整個酒店周圍封鎖,混沌的瞳孔眺望向遠方,據此最近的派出所和消防部門已經有車輛駛出了大門。
「這群人類是最惹我心煩的那部分蟲子,比起雲墨這樣的少些趣味,比起一般的人類又多了一絲征服感,我討厭他們,如果哥哥如我所願的覺醒,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這顆星球的文明走向毀滅,跨進到下一個時代。」
「但在那之前,我仍和他們玩著游戲,以他們的存在方式拯救著我那心愛的兄長,我討厭他們,但如果哥哥的周圍是他們,我卻會有一種安心地感覺。」
一個壯漢沖向了酒店一樓的牆面,全身的肌肉開始攢動,伴隨著一聲怒喝,那大概十六平米的牆面經被其生生扯下,擋在身前,宛若攻城戰車一般地沖進了樓房,耳畔響起了一個寧心的女聲,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
「留情」,「蝶」,「聖歌」,這個完美契合人群密集場所行動的三人組扭轉了一邊倒的戰局。
短時間無法攻克的巨盾就那樣立在那里,任由「毒」與「聲」的對生靈特攻組合蠶食戰場,不消三分,這新來增援的佣兵們就已經倒下了大半。
「您虔誠的信徒斗膽詢問一句,那位大人的身體……」
「暫時無礙,侵蝕之種經過催化,已經永久性地異化了他的兩塊頸椎,那股力量就寄宿在那里,但同時,因為得到了養分,一個最令我不爽的存在也蘇醒了……」
「咳!」
匍匐在地上的艾比突然發出了一聲悲鳴,銀藍的血液順著她胸口的空洞中流出,她仍舊匍匐在地上,直到那貫穿身體的傷被無形的力量切去,一切如時光倒流一般,恢復如初。
「因為他的原因,我準許你呆在這里,那個家伙要準備的道具,我也不想多問,只要,別礙我的事!」
「遵命!吾神,奈亞拉托提普!」
灰袍的外神扭曲著時空,逐漸消散在了酒店的樓頂,隨後,巨大的爆炸聲響徹雲霄,警笛聲,尖叫聲,打鐵聲,滾石聲淹沒了整片區域。
當晚,新州市的新聞欄目報道了一起十分嚴重的走私火藥案件,但由于當事人(酒店相關人員與「顧客」)均已死亡,具體的案件細節只能通過參與行動的神州國武裝警察復述來還原。
「今天,是虛驚一場的一天。」
「……」
電視機里的新聞結語讓林昊沉默不語,他坐在辦公室里,身前的沙發上坐著雲家的話事人,「黑」先生。
只此一人。
「你為什麼要特意來見我,下午關于事件的處理,我們不是已經協商好了嗎?」
「那是雲家的事情,與我沒有太大的關系,我今晚來見林先生您,則是源自我本身的意願。」
「黑」放下茶杯,消瘦干練的面龐上掛著類似面見長輩的靦腆。
但林昊並不吃這套,他坐在辦公椅上,看著「黑」的眼里滿是懷疑。
「那麼,你的意願是什麼呢?」
「呵呵,話
說起來,您不覺得剛才的那句虛驚一場,是一個非常好的詞語嗎?如果一切的不幸都只是虛驚一場,那豈不是作為一個渺小人類的,最大的幸福嘛?」
「我不想听廢話。」
「我們都知道,我說的不是廢話,只不過您不信任我,所以拒絕去承認我言語里的所指,可人類畢竟弱小,就算所有的人類極力去否定一個事實,也無法撼動這個事實存在的分毫,就比如說,哪怕再多的證據都在證明一個人的死亡,但如果他實際上是活著……」
「黑」看著林昊,看著他的手掌在辦公桌上扣出裂痕,看著他的雙腿不停地抖動著。
「夠了,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個人有一些小小的資源,但苦于沒有門路,無法更好地去找到一條既可以報國,又能吃飽飯的活計。我希望得到您的推薦,讓我加入神州國西部邊境的作戰部隊,同時可以作為您的徒弟,等時機成熟……」
「我沒有這個權力,我也不會去做這件……」
「您誤會我的意思了,只要您記住,我將按照這樣的目的去行動,就對了~」
「黑」站起身,第一次正眼對上了林昊的視線,下一秒,林昊的眼前突然變黑,他捂著頭,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們干得事情,讓我有點不爽」
那是在兒子逝去的那天晚上,自己被兩個交通肇事者打趴下時听到的聲音!
林昊掙扎著,費力張開著沉重的眼皮。
曾經的他只听到了那個聲音,
現在的幻境里,他希望看一眼那個身影!
朦朧的黑暗里,那個擋在他面前的少年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轉身看向了這邊。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
「呼……你……」
視野里重新恢復成熟悉的辦公室,林昊喘著粗氣,在劇烈跳動的心跳中咬牙鎖定著「黑」。
而對方,只是背著他走向了門口。
跨過了門框,內開的屋門正在緩緩閉合。
「等等!」
「無論人類如何否定,那真相就在那里,不是嗎?」
「黑」作勢轉身,與幻境中的少年如出一轍的動作。
可也與幻境一樣,這次遮擋住面容的,是閉合的房門。
「草!!!他媽的草!!!!!」
無力的怒吼夾雜著錘擊桌面的重拳,被壓抑,被愚弄,被各種事物折麼得焦頭爛額,還要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地去生活的男人,終于迎來了他情緒的爆發。
最終,他抓著頭發稀疏的腦袋,一個人痛哭著,從辦公室角落的柱子上緩緩滑體。
蹲坐在地板上,腦海里滿是兒子與風輝的身影。
他真的活著嗎?
還是說他死亡才是真正的現實。
在這一刻,愚弄人世的外神奈亞,終于展露出了他對人心的可怕操控力。
據此三公里外,用傳送符文傳送到街道角落的少女佣兵摘下了自己的面罩,她抬起左手,一個銀白色移動硬盤倒映在她琉璃的眸子里。
那是放在那個酒店里的,雲家核心檔案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