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悲喜,真的可以共鳴嗎?
我不這麼認為。
他們只是抱著看熱鬧的想法去圍觀兩個,或者幾個猴子在互相傷害地打鬧著,只要打的熱鬧,打得有趣,他們都會費盡心思地加入進去,給自己套上各式各樣的合理身份。
理中客,知情人,黑粉,反串黑,路人……
在觀賞猴戲的同時還可以體驗振臂高呼的爽快,
在知曉事實的同時還可以體驗縱橫家顛倒黑白的快意江湖。
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那幾個猴子的傷痕或者死活,也不在意這件事的結局和開端。
他們只在乎,如何讓自己可以從這場猴戲里得到更多的快樂。
——雲落煙
「闌心,你怎麼來了?」
「怎麼?我打擾你們的好事了?」
身著低胸晚禮服的葉闌心雙手抱胸,一副捉奸在場的正宮模樣,充滿了敵意與憤怒。
劉錦航識趣地抹消自己的存在感,將舞台讓給這場故事的三位主演,低垂的眼簾偷偷模模地瞥了一眼葉闌心雙臂上的峰巒,不由自主地在心中說了聲「好大」。
隨後,他將視線瞥向了另一個女人,隨後滿含遺憾地移開了。
從各種意義上講,完敗。
「沒有,只是公司這次不是要求我和落煙兩個人負責嘛,我們只不過一起行動而已。」
風輝的模樣充滿了渣男的虛偽,逐漸圍觀上來的人們紛紛露出了一絲不屑與疑惑,尤其是在十分直觀地見識到雙方的差距之後,他們看向風輝的眼神中多了一絲看向犯罪者的眼神。
這人是個變態吧?
「那好,既然現在我來了,你就和我一起行動吧,那個落煙,姐姐她馬上就到了,你先去找她吧。」
葉闌心神態自然,示威一般地將嬌小的雲落煙從風輝的身邊擠走,帶球撞人的同時緊緊地挽住了他的左胳膊,瞥向雲落煙的眼神充滿輕蔑。
「是……二小姐……」
雲落煙垂著頭,順從的話語里充滿了壓抑著的憤怒與不甘,她雙手攥拳,緊緊地握著,看向二人離去的背影里充滿了憤恨。
一雙標準地復仇者目光。
「那,我就先跟上去了?雲落煙小姐。」
劉錦航欠了,故意放大了稱呼雲落煙的音量。周圍圍觀的眾人先是一愣,隨後伴隨著幾個中年人的竊竊私語,所有人想起了曾經的那個雲家的優等生大小姐。
「嗯,他,就拜托你了,錦航表哥。」
雲落煙松開了緊握的雙全,用十分職業的微笑回應了劉錦航的提案,她轉過身,低垂的雙眼深情脈脈地望了一眼前方已經很小的男人背影。
空氣中,似乎滴落了幾滴晶瑩的淚。
精湛的演技,讓所有圍觀的人們動容,雲落煙用手背抹了下眼角,深吸了口氣,眼神堅毅地走向了莊園的另一個入口,在那里,步態別扭的蘭茹欣正在侍者的攙扶下向莊園內走來。
對,劉錦航的四張額外的票分別給予了四個人︰
風輝(林書文),「影殺」新晉的王牌,葉家二小姐的心上人,被各大核心勢力團重點注意的對象,也是各大事件的絕對核心。
雲落煙,三四年前被葉家大小姐接收的雲家長女,在經歷各種各樣的戰斗後成為了葉家大小姐蘭茹欣的親信,現重新回到了故鄉,向雲家「復仇」。
葉闌心,葉家二小姐,「影殺」不敗的淑女,與姐姐一同從父親手里繼承了葉家與「影殺」。
蘭茹欣,葉家大小姐,「影殺」無暇之凰,與妹妹一同從父親手里繼承了葉家與「影殺」。
而此刻,在收到侍者匯報之後的任家當家人任白,整個人在原地呆楞了足足十秒,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充滿了驚愕與恐懼。
劉錦航,這次可真給自己家面子啊!
「任盞!娘的又去跟王劍鬼混了?那個誰!你把任盞給我喊過來!對了,還有那小子!那個誰!你去把任鼎哪臭小子給我從屋子里喊出來!」
任白此刻已經完全不顧自己的風度,他現在腦海里的念頭只有一個,那就盡快和自己的兩個兒子一起把這場晚會穩住。
「出什麼事了?」
「啊,「黑」先生。」
在主會場邊反復踱步的任白突然被叫住,他轉過身,看向了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西裝男子。
沒錯,他就是剛才給風輝讓路的那個男人,雲家派來參加這次晚會的代表,「黑」。
「沒什麼,就是多來了幾個大人物,我現在在安排人去伺候,但我家那兩個不爭氣的臭小子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任盞的話剛才我看到他和王劍一起去客房了,至于說任鼎,噥!」
「黑」向著前方抬了下下巴,任白轉過身,順著他的指示看向了前方,下一秒直接軟了膝蓋。
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孩子,此刻正在和葉闌心與風輝聊著天?!
「啊……原來大哥你是葉姐姐的未婚夫啊……」
任鼎依舊是那天晚上風輝遇到時的少年氣,大方,隨和,就像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小酒,熱情又親切。
「所以說,風輝他背著我晚上出去喝酒飆車?」
葉闌心不怒自威,那明顯管事太太的模樣讓任鼎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明顯被這份氣場震懾到了。
他看了眼在葉闌心身邊尬笑的風輝,腦海里滿是他那天晚上借酒澆愁的模樣。
果然大哥他心里苦啊……
任鼎回想起了那天照顧風輝的娜婭,後者的氣場雖然優雅卻不像葉闌心一般地咄咄逼人,更像個秀外
慧中的鄰家太太,充滿了知性的溫柔與大度。
也難怪大哥他選那個姐姐,這樣一比起來……
最終,任鼎的視線還是落到了葉闌心偉岸的身材上,在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些女孩子進行比對後,他成功得出了一個結論︰
胸懷大志。
「任鼎弟弟,我說的對嗎?」
「啊?不是啦!大哥他只是那天心情不好,騎車散心剛好遇到我們,我們就一起喝了點酒吃了點燒烤。」
任鼎向風輝使了個眼色,開始十分自然地幫他打起了馬虎眼。
但在他一直看著葉闌心的雙眼里,他仿佛看到了一絲這個女強人的心疼與擔憂。
果不其然,葉闌心隨後急切地詢問向他︰
「那那天晚上誰送的他?!他平時不喝醉……風輝!你讓我看看!」
「啊?」
葉闌心緊張地撲向了風輝的身體,用肉眼可見的關切姿態尋找著他身上可能出現的傷勢。
任鼎愣愣地看著這個剛才咄咄逼人,現在焦急關切的大姐姐,仿佛看到了愛情的模樣。
他看向了風輝,後者也心有靈犀地看向了他,兩個男人相識一笑,默契地眨了下眼楮。
「乖,我沒事的,啊,那天晚上我提前叫好了代駕,沒事的。」
「唔……你記住!下次不許那麼晚了還出去喝酒!」
「好~好~我答應你!」
「哼!」
兩人甜度過高的互動吸引了一群圍觀的客人,他們或竊竊私語,或微笑張望,或嫉妒或羨慕,或欣賞或懷念地視線包圍了風輝與葉闌心。
葉闌心紅了下臉,強做鎮定地整理著風輝剛才被自己把亂的衣服,風輝則伸出手,替她整理其有些凌亂地頭發。
任鼎和劉錦航站在一邊,兩個電燈炮開始了交流︰
劉錦航︰「你說風輝兄弟他曾經心情很不好?」
任鼎︰「對啊,何止是心情不好,簡直是悲痛欲絕。好像是大哥他曾經的戰友什麼的犧牲了。」
劉錦航︰「這樣啊……」
「你個臭小子!」
「!」
突然在耳邊爆起的聲音讓任鼎打了一個激靈,他鎖著肩膀緩慢地轉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隨後訕笑了一聲︰
「爸?」
「你給我過來!」
任白刻意壓低著聲線,十分克制地抓著小兒子的手腕,而不是耳朵,將他拉到了較遠的一邊,隨後臉色鐵青地訓斥了起來︰
「你想干嘛?!你想害死你爸爸我是不是?」
「啊?爸你在說啥?我听不懂啊。風輝大哥就是不久前請我喝酒的那個大哥,我哪知道她是葉姐姐的未婚夫啊!」
任鼎一臉無辜,雙手以標準地無奈姿勢攤向兩邊,成功氣的任白眉毛抽了一下,但他突然注意到了任鼎話語里的細節:
「你說……他是那個葉家二小姐的未婚夫?」
「對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那你那天晚上我記得你說的是娜婭王女送的他。」
「emmmm,也許是一個,嘶……美麗的邂逅?」
「我去你碼的!」
嬉皮笑臉的任鼎終于挨了一下早應該到頭上的腦瓜崩,任白怒極反笑,開始思考起這個開始亂了的關系網。
這時,劉錦航一臉陪笑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白叔近來可好?」
「喲!這不是錦航嘛!來來來坐坐坐!」
任白光速變臉,從凳子上站起的同時單手將劉錦航引入了旁邊的木凳上,滿臉慈祥。
「哎呀,這幾天不見,錦航你,變化可有點大啊……」
這句話很明顯地在暗示娜婭砸任盞場子的事情,任白的意思很清楚,他想知道娜婭那次的事情是不是一個明顯地挑釁或者,警告?
劉家得到了新靠山後的警告。
「哪里,娜婭事後也被我和父親教育了,她確實做的不對,今天也是,擔心被您責怪,都不敢來了。」
責怪——年輕人不懂事,純屬巧合
教育——非自家有預謀的行為。
不對——不含敵意。
三個重點直接簡明扼要地解釋了任白的猜疑,軟化了雙方的關系。
「哈哈哈哈……人家可是王女,我就是個賣酒的,哪敢責怪她啊!都是孩子不懂事,非要叫個真,結果你看這,唉……不至于不至于!服務員!上兩杯清酒!」
現在酒會的進程還未到正餐時刻,目前桌子台面上擺的都以燒烤小食為主,清酒味淡不烈,既可以伴飲小食,又不會影響之後酒水的口感,適合作為開胃酒飲用。
「對對,不至于,不至于……」
侍者送來了兩壺藍紋白底的清酒,放下了兩個酒盅,任白主家先敬,和劉錦航共飲了第一杯。
「啊……果然吃燒烤不加酒就少了點味!來錦航,你多吃點,別客氣!」
「哎呀,白叔你還不知道我嘛!每次來您這里,我都要胖個兩三斤,哈哈哈!!!」
「那是你不會喝!哈哈哈哈!」
日常的酒桌攀談再一次拉近了二人的距離,三盅下肚,眼見時機正好的任白終于開口問道︰
「錦航,你跟叔說實話,你這次邀請的這幾位……」
「這個嘛……您讓我慢慢給您說。」
熟知任白脾性的劉錦航也不遮遮掩掩,回望了一眼不遠處和周圍人攀談的葉闌心與風輝,瞄到了另一邊正攙扶著蘭茹欣進場的雲落煙。
嘴角微翹,轉身指向了他們。
「這個是風輝兄弟,也就是
曾和任鼎他一起喝酒的那個大哥,他是葉家的新晉王牌,年少有為,被葉家二小姐相中,定下了婚約。」
「哦~王牌啊,那跟錦航你比起來……」
任白將王牌的含義理解為商業上的精英,這也是劉錦航希望的結局。
「說來慚愧,無論是智謀和遠見,亦或是學識和體能,甚至就連樣貌身材,我都比不上他。」
「哪有哪有,就這氣質上,錦航你都比他給人的感覺舒服!年輕人嘛!要像你一樣有點朝氣!」
「啊哈哈……謝謝白叔!」
劉錦航端起了酒盅,和任白踫了一杯。
「那個想必白叔你也認出來了,葉闌心,葉家現任當家之一,葉家二小姐,也是……呵呵……」
「叔明白,那那邊那個明顯不習慣穿高跟鞋的是……」
任白握著酒杯,指向了坐到妹妹身邊的蘭茹欣,她身著高叉旗袍,木桌下的雙腳正不安分地摩擦著高跟鞋。
據不完全統計,蘭茹欣目前正兒八經穿高跟鞋的次數不會超過三次。
「那個是葉家大小姐,蘭茹欣,和她妹妹一樣,也是……」
「哦~看上去這葉家,老二主謀略,老大主執行?」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據我所知,葉家大小姐蘭茹欣曾一個人放倒了十幾個打劫的混混,叔你再自信看,她脖子上,可是有貨真價實的刀疤。」
「哦喲!這個惹不起!惹不起~哈哈哈……」
劉錦航做逗哏裝,湊近了任白,後者配合地入了老頑童捧哏的人設,俏皮地和劉錦航打著趣,二人之間的氛圍更加親密了。
「那這第四個……」
「這第四個啊……沒錯,就是叔你猜的那樣。」
劉錦航喝了口酒,往任白酒盅里斟上,開始進入核心。
任白舉著酒盅,神情由平靜逐漸轉為了凝重。
「也就是說,落煙她這次,是為了復仇而來?」
「沒那麼簡單,叔,你听我仔細跟你講!」
劉錦航放下手中的鐵簽,擦了擦嘴,湊近了任白。
「落煙表妹啊,當年被拋棄,過了幾個月的拾荒日子,後來被這葉家的大小姐啊,撿回家,認作了姐妹,開始培養她,現在呢,也是葉家的王牌之一,這次事情呢……」
「唉,這件事你雲墨叔做的確實不地道,多好個女女圭女圭,說不要就不要了,你看現在……這都什麼事兒啊!」
權錢高位離自己太遠,家長里短更能引起共鳴。
任家作為雲家的老盟友,兩家在日常之間也是進行過很多的聯絡與交往,就任白而言,當年的他差不多一路看著雲落煙長大,甚至差點成為了雲落煙的干爹。
要不是自家那個孩子興趣不合,當年的他就想讓雲落煙嫁到自己家,自己當親女兒養她,借此幫她月兌離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物是人非,當初知道雲落煙進監獄時,任白正在外地出差,當他回到新州後,雲落煙就已經下落不明了。
「所以白叔,這次事情呢,錦航我建議你多想想,你這邊一有我這條關系,二呢,葉家的實力不是你能想象的,三呢,這次新州是徹底要換天的,如果隊沒選好,那……」
「錦航,叔我也明白,雖然雲家這些年做的事情太不地道,但我們是世交……現在落煙佷女又回來復仇,這水啊,是渾得不能再渾了。」
任白手中的酒遲遲沒有喝下,就像是他此刻動搖的內心,遲遲無法落下。
劉錦航也不著急,他本身的目的只是介紹一下風輝等人,如果可以拉過任家最好,拉不過也很正常,畢竟這些事情,牽扯的太多了。
「錦航啊,叔想問你個事兒。」
任白看著手中的酒盅,嚴肅的神情里滿是老男人的滄桑與斟酌。
「白叔,您說。」
劉錦航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坐直了身子。
「你表爺爺他經常告訴叔一件事,他說,這世間萬物啊,就像酒,看上去輕可見底,實則包含著難以看見的渾濁與復雜。」
「嗯,很有哲理。」
「所以叔希望你可以告訴叔,你為什麼,會和我們走向相反的道路。」
劉錦航好「賭」,這是新州市核心圈子里共識一般地事情,從他們父子倆砸錢去虛山到過去無數次地事件,幾乎每一次重大的事件,劉家父子倆都是用「賭」來挺過去的,他們一直對外的解釋,也是「賭」。
但所謂的博弈,在進行「賭」這一行為之前,是需要很多的思考與準備地,只憑氣勢和運氣,是不可能越走越遠的。
所以,任白這個問題,是在詢問劉錦航的「博弈」,而非「賭」。
「白叔,我現在最慶幸與最後悔的事情您知道是什麼嗎?」
劉錦航給自己滿上了一盅酒,端到了僅次于任白的位置。
「那就是當初砸錢去了虛山,在那里,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見識到了各種超乎常理的事物。毫不夸張地說,我在那里,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任白的手輕抖了一下,他看向劉錦航,發現他的眼神宛若星河,即充斥著星光,又隱含著深淵。
「叔,我在那里,看到了風輝,也看到了葉家,與上面的人。」
盅中酒盡,劉錦航從木椅上起身,向著任白鞠了一躬,隨後便走向了風輝等人所在的方向。
「看到了,嘛。」
任白將酒對著劉錦航的背影,輕輕地抬了一下,似是敬酒,隨後仰頭,一飲而盡。
隨後,拉著自己的兒子,跟上了劉錦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