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華、自己，還有面前這個剛到聚居區的唐寧，在大佬們的利益瓜葛當中，連炮灰都說不上。
自己那個王八爹是沒有感情的，否則也不會將他放到第四塔層西區分局來。
系統同樣更是沒有感情的，貢獻點制度只是名字好听而已，將前三個字換成「利益分配」，才恰如其分。
看著認真研讀案情的唐寧，姜效遠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心底里，姜效遠認為唐寧有些無辜，甚至因此生出一絲內疚。
這和對姚華不一樣，姚華純屬還沒有炮灰的自覺，依舊懵懵懂懂，連自己代表著軍方大佬的意志都沒搞清楚。
讓姚華卷入此次案件，姜效遠真的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想到這里，姜效遠不禁嘆了口氣，有時候，他也想象姚華這樣……做一個幸福的傻子。
審訊室突然亮起了警報，姜效遠將手一揮，唐寧正在觀看的案情瞬間消失，姜效遠坐回到桌前，恢復成偵訊的模樣。
大門打開了，一個身著制服，臉色陰沉的中年男子，在王大飛的陪伴下進入小小的審訊室。
姜效遠立即站起身立正︰「申局好！」
第四塔層安全局局長申隆成掃視了一眼審訊室，不禁有些不滿︰「怎麼還有軍方的人在？」
姚華一個立正︰「報告申局！我是警備司令部秘書班姚華！奉張司令指示，要看好唐寧，給他辦完聚居區居住手續！」
「不用拿張司令來壓我，這里是內政部安全局！」申隆成冷冷地看著唐寧︰「新人進入聚居區，首先要去學習班學習法令、社會規則，接受筆試，這是死規矩。」
「既然張司令叫你看好他，那他怎麼又和自管會的人發生沖突，怎麼又到安全局來了？」
王大川趕緊點開光幕︰「申局，這是昨晚的筆錄，唐寧是和自管會發生了沖突，但是經過調查只是誤會，馬宏民決定不予追究，我們出于懲戒，只決定扣留唐寧二十四小時。」
「那又為何有重復提偵？這不是不給張司令面子嗎？！」申隆成不耐煩地道︰「趕緊將人放了，安全局不是托兒所！」
「還有，昨晚是不是還抓來了幾個人？沒什麼大問題的話，也趕緊放了！」
「報告！唐寧可以放，不過那幾個人，不能放！」姜效遠身子站得筆直，但是語氣非常強硬。
「為什麼？」
「報告！這正是剛剛帶唐寧過來的目的，唐寧在他們身上，發現了違禁品！就在桌上。」
「這個？」申隆成看著桌上的皮帶︰「這是違禁品？」
姜效遠拿起皮帶，按下機關，然後從中抽出了一根類似短劍的東西來，對著桌上的杯子一指。
短劍前端竄出一道類似電流一般的弧光，帶水的不銹鋼杯子瞬間爆出一道電離的光暈，「哧」的一聲，杯子被切成了兩半。
「報告申局！這是離子匕首，昨天那幾名嫌疑人因交通肇事進入我分局看守室，還攜帶經過偽裝的離子匕首，屬下認為他們可能別有企圖！」
「什麼企圖？」申隆成看向唐寧︰「為了他？一個剛進聚居區的新人？」
「不是！」姜效遠說道︰「離子匕首是切割金屬，用于越獄的利器，屬下懷疑，光頭明是想營救某名觀察對象！」
這個大帽子一扣下來，申隆成頓時無語。
光頭明是第四塔層的大流氓，自管會的黑手套，離子匕首對于他們這樣的高級流氓來說，只是尋常防身的利器。
將之偽裝帶進了安全局，不過是光頭明給自己加的一道保險。
但是安全局本身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控制病毒感染者，防止他們威脅聚居地，現在姜效遠提出這個可能性，讓申隆成都非常忌憚。
心底不由得暗罵光頭明那頭蠢豬，你私帶什麼不好帶離子匕首？這下老子想撈都沒辦法撈了。
沉吟了一下也有了主意︰「嗯，小姜的分析很有道理，保證聚居區的安全，是我們安全局的首要任務。」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們都不能掉以輕心！」
「所以這幾個人絕對不能立即釋放，還必須立即移交給塔層分局，嚴加審問！」
「是！」姜效遠這次回答得很干脆︰「我們立即安排車輛和人員，將嫌疑人移送塔層分局！」
申隆成又看了唐寧︰「小伙子很不錯嘛，能夠主動配合安全局工作，一會兒你也到塔層分局一趟，配合問話吧。」
姚華立即說道︰「報告申局長，我得全程陪同！」
「申局，其實……」姜效遠點開光幕︰「昨晚的事情，關于唐寧的問話已經結束，屬下剛剛已經將記錄上傳了分局。」
申隆成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兩下，終于還是笑道︰「那行，那就趕緊將人家放了，安全局又不是什麼好地方，能少待就少待。」
說完扭頭對王大飛說道︰「小姜還在治安室？這可是屈才啊，我覺得，至少調整到刑偵、重案行動上去嘛。」
王大飛恭敬地點頭︰「是，小姜的能力還是突出的，分局最近正準備調整他的工作，報告已經打上去了……」
「你這老王怎麼不早說？我人就在這里，現在就批！」申隆成點開自己的個人系統，連進塔層分局，將姜效遠的工作報告調了出來︰「一個重案行動科科長的批準，還在我職權之內！」
……
……
第四塔層的人工光線，與地面上的日光亮度是同步的，當唐寧拎著袋子從西區分局出來，大約是上午的十點。
姚華對唐寧說道︰「要不先去吃個早飯？」
唐寧說道︰「去我家吃吧。小智應該準備好了。」
「爸爸回家吃！小智準備了菜單，面包、火腿腸、雞蛋、牛女乃都有！」
「知道了，謝謝你小智。」
「不用謝！對了，爸爸回來的時候，記得在門口收一個包裹！」
「又有包裹？」
「不是小智定的，發件人是司令官邸。」
「哦，好的，我們很快就到家了。」
兩人上了自動車，回到了工機廠街巷子口，果然，有一個巨大的包裹到了。
唐寧看著那個包裹，想得更遠。
上四塔層，按照姚華和姜效遠的說法，很多人都生計艱難。
包裹太大，放不進自動物流收發站。
在一個生計艱難的塔層，一個巨大的包裹在巷子口擺放了半個晚上，居然沒有人打主意。
想到注射到體內的身份識別芯片，唐寧又有些明白了，看來安全局和自管會的懲戒措施，足以讓饑餓的人也不敢對他人財產打什麼不好的主意。
除了他們自己。
和姚華一起將包裹拉回屋內，將之打開，姚華不禁有些吃驚︰「這是……海王星……」
唐寧看著眼前的這款奇怪的機器︰「海王星是什麼？」
小智的聲音適時響起︰「爸爸，海王星超感生態艙，是蜀都聚居區科學院，在全景公司第七代全感生態艙基礎上自行研發成功的新型生態艙，其最大功能在于模擬感知的上限，從百分之八十調升到了百分之一百零五，可以進行更加真實的感知模擬。」
為了鍛煉和體悟「異能」，唐寧早就和小智將自己頭盔的感知上限改到了百分之一百五十，要是連接上這個艙體，那麼在虛擬空間中的感知上限，會提高到百分之一百九十七！
唐寧只感覺手臂上的寒毛都立了起來，幾乎立刻就有進去試一試的沖動。
見到唐寧的異樣，姚華解釋道︰「其實這是為了發現軍事人才搞出來的，听說和科學院什麼計劃有關，另外，軍方也需要通過這種方式，加強居民鍛煉，提升兵源素質。」
「為什麼不在頭盔上下功夫？」
「或者……為了安全吧？頭盔深層體感直接作用于大腦，要是激發了人體本能的阻斷機制……」
這是有先例的，曾經發生過人呆在生態艙中，在虛擬世界里溺亡的事件。
事後調查，那人的死亡前的腦部生理反應，和真正的溺亡完全一致。
這事情就好像人做噩夢，不過區別就在于做噩夢的人可以在阻斷機制的本能作用下醒來。
而在生態艙里，卻醒不過來，阻斷機制會反過來要了人命。
除非如唐寧這樣，有掌握一個城市資源的強大小智幫助控場。
不過現在的小智，也沒有了那樣的能力，因為唐寧在蜀都擁有的天網資源來自父母的遺產，太少了。
「先裝起來吧，就放到我臥室去。」
姚華點頭︰「這是張司令送你的，看來司令對唐哥你很看重啊！」
這時唐寧的個人視窗亮了，表示有通訊請求進來。
唐寧接通，卻正是張玉成︰「小唐，東西收到了？」
「收到了，听姚華說，這是非常貴重的生態艙，謝謝張司令。」
「不用謝我。」張玉成的聲音很平常︰「這是科學院一個項目的前期選拔準備工作之一，你先熟悉熟悉里邊的游戲廳功能，好好練習！我覺得，你入選該項目的可能性非常大！」
「謝謝張司令！我一定努力！」
組裝海王星花了兩人不少時間，早飯變成了午飯，中間唐寧又收到兩封信，一封是來自聚居區聯合理事會的、一封是來自警備司令部，內容大體都是感謝唐寧為聚居區和軍方做出的貢獻。
到現在唐寧還沒有登錄過蜀都虛擬城，吃過飯，唐寧讓姚華體驗新款的海王星，自己去了父母的房間，利用老款生態艙連接上自己的頭盔，進入了虛擬城。
人類的分為物質和精神兩種，大同社會實現的基礎，就是虛擬城市這東西，能夠極大地滿足了人類這兩種。
帶上頭盔，畫面切換，小房間頓時變成了大別墅，別墅前是一個美麗的湖泊，湖泊邊是完美的草坪和綠樹，風光旖旎。
即便是大同時代的虛擬城，同樣有階層的分野，但是因為生活底線調整到了極高，普通玩家在這里，已經能夠滿足自己現實中無法滿足的那些，反過來作用于現實，就是社會變得異常穩定。
這樣的穩定在正常的情況下，對社會是非常有利的，也是大同時代獲得「人類最幸福四年」稱號的原因。
畢竟虛擬的滿足，那也叫滿足。
然而在大災變來臨的時代，虛擬城就變成了無數難以和現實抗爭的人，麻醉與逃避的精神鴉片。
他們無視系統提示自己的身體機能已經極度衰弱，寧願讓自己的神經系統繼續在虛擬世界里獲得滿足，放縱到死，也不願意在現實里走出家門，進入不死人盤踞的城市，去找尋一片尚未過期的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