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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救命稻草

白舒忙里忙外,不多時已經往木盆中注滿了熱水,白舒伸手試了試水溫,就要伸手去月兌董色的雪襪。

董色面色眉頭微微一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縮腳躲開白舒的手,難為情道︰「我想自己洗,你能不能別看著我?」

白舒不疑有他,只道董色是不好意思,微微搖頭,趁著董色不注意竟一把隨手扯下了董色的一只雪襪。

頓時,董色足間密密麻麻的傷疤就暴露在了白舒的面前,從足底到腳踝,一路蔓延至小腿,遍布縱橫交錯的,細密的傷疤。

這些傷疤有的已經愈合,只留下淺淺的痕跡,有的結痂快要完全月兌落。

白舒呼吸有些急促,只覺得全身熱血上涌,他不顧董色拒絕的眼神,又扯開董色的衣袖,她手臂上的情況和腳踝處,也是一般無二。

董色望著白舒,冷冷道︰「我這幅殘破之軀,你看夠了嗎?」

白舒被董色的冰冷刺了一下,胸中翻騰的熱血去了大半,他下意識的松開董色的手腕。

董色目中露出幾分怨色,說道︰「我娘說男人就應該保護好自己的女人,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還算什麼男人?」

白舒被董色嗆得啞口無言,他心里其實也知道,董色是想問,她受苦受難的時候自己在哪里?現在又施舍她些遲來的溫暖,是不是已經太晚。

白舒沉默許久,沒有回答董色的問題,反而問董色︰「怎麼回事?」

董色微微搖頭,瑟縮在床上不想和白舒說話。

白舒更是難以厚顏再給董色灌足,便給木盆中添了點熱水,轉身出了屋子,又輕輕掩上房門。

村莊的夜晚水霧濛濛,月色也在迷蒙的水霧中顯得模糊不清。白舒回首自己走過來的一路,他不知道該如何定義自己的人生。

他這一生都是在為別人奔波,似乎真的是為自己而活的,就是那一年董色來豐嘉城找他,他收到那封信,帶董色暢游太虛,菱歌泛夜。

就連這白舒記憶中最快樂,最活色生香的畫面,此刻也開始逐漸褪色。他到底在追逐什麼,又應該如何抉擇?

這一刻白舒思緒百般雜亂,卻又在寒意徹骨的晚風之中,逐漸理清了思緒。

他思來想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縱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讓董色繼續活下去。如果說此刻還有什麼可以為白舒證明,也許就只剩下白舒的這一條命。

白舒在心里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不管董色願不願意,他都要帶董色去陵武城,找岐方仙祖陸靜修,這是白舒認識的最厲害的人物。

陸靜修要沒有辦法,白舒就給董色陪葬。

白舒心里清楚,就算自己死了,最多也不過是葉桃凌姐妹會為自己落幾滴眼淚,更何況,若真走到了山窮水盡的一步,白舒不會打擾任何人的清淨,他只會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

打定主意,白舒心里也就不再惶惑,他輕手輕腳地推開屋門,董色已經

灌過足縮在被子里睡著了。

睡夢中的董色眉頭緊縮,面頰蒼白如紙,眼眶一圈卻是紅紅的。她整個人瘦弱的身子被薄被壓在身上,卻好似頂著千斤的重量。

此刻的董色就像一張輕飄飄的紙片,哪怕是一陣殘風,也不是她所能承受了的。

白舒望著董色滿臉的倦容,心中思索著,究竟是什麼支撐著董色走下去,直到見到了自己。

難道真是世人口中所言,凡夫俗子的愛情麼?

想及此處,白舒鼻子一酸,沒忍住,落下淚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白舒從未認為自己是一個不能落淚的大丈夫,為自己心愛的人掉眼淚,白舒不覺得丟人。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白舒起床簡單收拾下行李,就準備南下趕往武陵。一切收拾妥當之後,白舒出門,準備和李冬兒打個招呼。

來到冬兒家里,冬兒夫妻二人卻都不在家,白舒見到了另外一位故人,是李叔。

李叔坐在靠椅上面,膝蓋上鋪著一層絨毯,經年未見,他的面容驟然蒼老許多,不似中年漢子,竟像是老兒。

見到白舒,李叔明顯一愣,隨即招呼白舒道︰「舒兒快坐,昨天就听冬兒說你回來了,叔這現在行動不便,也沒法去看看你…」

李叔越說神色越是落寞,他拍著自己腿上的絨毯,眼眶似乎有些濕潤。

白舒頗感詫異,上前一步坐在李叔旁邊,一只手搭在李叔的手背之上,不解道︰「叔你這腿是怎麼了?」

李叔用力地握住白舒的手,手掌略微有些顫抖,說道︰「去年秋天開始,村中陰雨綿綿,青苔都長到了床榻上,叫我換上了痹病,身上寒氣太重,左腿不听使喚,右腿更是抬都抬不起來。」

白舒安慰似的拍了拍李叔的手,叮囑道︰「您年紀也大了,好好休養身子。」

李叔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白舒說話的時候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只是晚輩,白舒才是自己的長輩一般,就要踏踏實實地听白舒的話。

白舒說罷松開李叔的手,又站了起來,還沒等白舒開口,李叔卻搶先一步說道︰「舒兒你娘死後,你把她葬在哪里了?」

白舒詫異的看了李叔一眼,李叔渾濁的老眼在這一刻變得清澈,熠熠閃光。

白舒心中唏噓,想來凌問兒也不想有人去打攪她的清淨,白舒便面不改色扯謊道︰「我娘死前叮囑我要火葬,她的骨灰,被我灑在山澗之中,隨風飄去遠方了。」

李叔的目光霎時間暗淡下來,喃喃自語道︰「這樣也好也好」

白舒微微嘆氣,似凌問兒這般的女子,根本就不是李叔這樣的平凡人,能觸模到的存在。或許李叔唯一能做的,就是如此刻一般,在孤獨中守望凌問兒的背影。

白舒和凌問兒離開那麼久,家里的雞卻還好好的活著,或許李叔真的放不下凌

問兒,亦或是冬兒沒有放下白舒,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白舒走到房門口,回過身來,微微欠身說道︰「我來只是和您打個招呼,我們準備離開這里了,下次再回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李叔抬起頭,呆呆地望著白舒,那少年人面容上的稚女敕早就不復存在,他看起來是那麼的氣度不凡,站在門口,謙謙君子的模樣像是一塊古玉,又似一柄寶劍。

這完全符合李叔的幻想,他曾經無數次的想過,自己老來能和凌問兒做個伴兒,白舒和冬兒喜結連理

夢中的白舒,就是現在這個模樣,彼時此刻,恰如此時此刻。

李叔盯著白舒看了良久,才緩緩說道︰「去吧,如果以後有時間的話,一定要記得回來看看我們。」

白舒點點頭,又囑咐道︰「麻煩您和冬兒說一聲吧,我就不和她當面告別了。」

白舒還記得上一次和冬兒分別,那場景歷歷在目。

提到冬兒,李叔不由得嘆氣道︰「冬兒這孩子,懷著孩子還出去為我奔波,我還想讓你勸勸她來著,誰想到她一大早不听我的勸,急匆匆地去了。」

白舒疑惑道︰「冬兒去哪兒了?」

李叔看了看自己的腿,問道︰「你沒听說嗎,昨天村子里來了一位大夫,治好了丁瘸子的腿和老陳的眼楮,今天那位大夫已經離開,去往別的村鎮了,冬兒他們為了給我求藥,追著那位大夫一起離開了,還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李叔說了這麼一連串的話,有些氣喘,白舒卻一下子來了精神。

這丁瘸子和老陳白舒都認識,一個是後天外傷導致的跛腳,另一個則是先天性的眼盲。這些病癥時間已久,根本就沒有任何治愈的希望,怎麼能說治好,就治好了呢?

白舒連忙追問道︰「這大夫真有如此本事?」

李叔也是面露敬佩之色,給白舒解釋道︰「這大夫姓馬,據說是個燕國游醫,四處行醫從不在任何地方逗留,也不知怎的,來到了咱們這里。」

李叔想了一下,又補充道︰「听他們說,這馬大夫厲害得緊,沒有他治不好的頑疾,也算是一個民間奇人了。」

白舒被李叔說得心頭發熱,也顧不上多言,匆匆告辭,回到村子里詳細打听了一番,這才知道那位馬大夫此刻已經南下,去了一個叫做封橋鎮的地方。白舒听說過這個地方,兒時白舒最喜歡吃封橋鎮特產的燒白鵝,此刻說起鎮子,白舒的味蕾似乎有了反應,像是被揭開了塵封的往事。白舒對封橋鎮印象深刻,只不過白舒一直在領玩兒身邊,從來沒有去封橋鎮看上一眼。

當下白舒問清楚馬大夫的動向,也不拖沓,匆匆回到自己的住處,喚醒熟睡中的董色,一刻也不耽誤,走水路趕往封橋鎮。白舒心里清楚,自己多爭取一刻時間,董色活下去的希望就會更大一分。

這時候白舒只是一個落水之人,偏偏這一刻,他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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