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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零章 丁憂(兩章合一)

顏雪懷交給珍珠和周掃塵的差事,不是一封休書就能結束的。

周掃塵之前的經歷,用武多過用腦,不,她根本沒有用腦的機會。

因此,在顏雪懷找到她的時候,她便把丑話說到了前面。

「王妃, 您讓我打誰我就打誰,您讓拆左腿,我決不會卸右腿。所以您要提前說清楚,我腦子不好使。」

所以現在,周掃塵瞪著珍珠︰「快說,接下來咱們去揍誰?」

珍珠

于是——

街上的消息終于傳到了吳家,其實吳家出來采買的下人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說, 直到吳員外的兒子親耳听到, 吳太太這才知道。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帶著弟弟去捉奸了?

她娘家的弟弟壓根就不在時豐!

「去把老爺接回來!」

大夫擔心吳員外傷口太疼受不住,因此給他用了助眠的湯藥,吳員外一覺醒來,已經次日早晨。

他已經在自家府里了。

大腿上傳來的劇痛,讓他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

「那兩個人呢?」吳員外掙扎著坐了起來。

吳太太披頭散發沖了過來︰「你在外面惹的爛事,卻要禍害我的名聲,現在全時豐的人都在說我善妒!」

善妒,這是犯七出的。

如果她真的善妒也就罷了,可她沒有啊,這些年來,家里的姨娘和通房抬了一個又一個,她哪里善妒了?

吳太太覺得自己太冤枉,就在吳員外醒來之前,她已經讓家里的姨娘和通房跪在院子里了, 她倒是讓她們說說, 她善妒嗎?

吳員外沉聲喝道︰「把太太帶出去,再去請莫先生。」

兩名親信將呼天搶地的吳太太請了出去, 莫先生很快就過來了。

「你和我說,在我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吳員外問道。

莫先生便將昨日時豐縣里的鬧劇講了一遍,他打听得很詳細,就連田珍珍被樂福送到城外的事,也打听出來了。

「休了?」吳員外皺起眉頭,田珍珍說顏昭石對她言听計從,到頭來還是說休就休了,這個蠢笨的女人啊。

「是,那個女子將田氏送回顏家,顏家很快便請了郎中,據說是顏大人暈倒了,後來衙門來人請他過去,他從衙門回來後,便寫了休書,田氏不肯答應,想來顏大人是唯恐她哭鬧不休,便讓那個叫樂福的下人雇了騾車, 將田氏送到了城外。」莫先生說道。

「然後呢?」吳員外又問。

「學生一直讓人盯著, 樂福是昨天晚上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城的,今天早上城門開了, 他也沒有回來,顏家則一直大門緊閉,听說知縣大人準了顏大人的病假,讓他在家休養幾日。」莫先生跟了吳員外十幾年,吳員外對他的信任超過妻兒。

「那一男一女呢?」吳員外握緊拳頭,他這輩子從沒有栽過這麼大的跟頭,甚至到了現在,他還不知道那兩個人的身份。

「他們是四天前來到時豐的,男的講官話,沒有口音,女的也講官話,但帶了些口音,只是那口音有點雜,客棧的伙計听不出她是哪里人。

這兩人來了便住在客棧里,自稱姓張,他們要了兩間房,男的叫女的姐姐,白天出去,晚上才回來,前天,那男的換了房,換到能看到酒樓後門的屋子,對了,知縣大人家里的小廝,曾經到客棧里打听過這兩人的事,不過客棧的伙計所知有限,那小廝也沒有打听到什麼。」

莫先生說完,吳員外陷入沉默。

顏家。

顏昭石正對著哇哇大哭的小兒子發呆。

顏景賢,這是他給兒子精挑細選的名字,這個「賢」,寄托了他對寶貝兒子的無限期許。

現在,景賢小臉脹得通紅,哭得嘶心裂肺,這是餓了。

丫鬟忙道︰「太太請了乳娘,可不知為何今天沒有過來。」

顏昭石一怔,這些日子,他很少回來,並不知道家里請了乳娘。

「那就去乳娘家里把人叫過來,對了,郝婆子呢,為何今天也沒有過來?」

家里鍋朝天碗朝地,丫鬟要伺候郭老太太,抽不出空來做家務,更別說照顧景賢了。

听說讓她去找人,丫鬟很高興,得知顏昭石回來,郭老太太覺得自己又有了靠山,從昨天開始,便沒完沒了地哭罵,她一個病人,也不知怎麼就這麼大的精神,躺在床上嘴就沒有停過,丫鬟巴不得有多遠就躲多遠,再說,樂福整晚沒有回來,丫鬟擔心他被田氏迷住,跟著田氏私奔了,所以丫鬟還想到城門口看看。

丫鬟走得很快,顏昭石以為那乳娘就住在附近,很快便能過來給景賢喂女乃,可是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乳娘沒來,郝婆子沒來,丫鬟也沒有回來。

景賢已經餓得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顏昭石心疼得不成,可他既不是女人,也不會做家務,更不知道如何帶孩子,只能眼巴巴看著寶貝兒子在那里哭。

隔壁傳來郭老太太的咒罵聲,雖然隔了一堵牆,可還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說來也怪,郭老太太口齒不清,可偏偏顏昭石卻能听懂她在罵什麼。

郭老太太罵的是︰「老二你個烏龜王八,老婆偷人養漢的貨,你那個野種咋還不死!」

顏昭石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騰的一下沖到了腦門。

他大步沖到隔壁,指著郭老太太吼道︰「你罵誰是野種?那是你孫子!」

郭老太太歪著嘴冷笑︰「孫子?我才不認,也就你這個活王八才當他是寶。」

「你再說一遍!」顏昭石氣得臉紅脖子粗,這天底下哪有當祖母的罵孫子是野種的,這不是他娘,這是他的仇人!

「罵了,我就罵了,野種,你個活王八,活王八!」郭老太太後悔啊,老二不孝啊,如果做官的是老三,一定不會這樣對待她。

「你生下來時我就該把你掐死,嗯,掐死,早就該掐死你。」郭老太太躺在床上時想過無數遍了,當年如果沒讓老二去念書,老三肯定能當官,當大官,至于老三拋下她帶著一家子逃走的事,嗯,這也是因為老二,誰讓老三沒讀過書呢,都怪老二這個活王八。

平時顏昭石不在家,郭老太太不敢惹田珍珍,田珍珍真敢不給飯吃,不給水喝的,郭老太太雖然潑辣,可畢竟癱在床上,還要讓人伺候,所以她鬧了幾次之後,但凡顏昭石不在,她便不敢可著性子招惹田珍珍。

現在好了,田珍珍被休了,顏昭石回來了,郭老太太那顆被壓抑許久的老心,終于放飛了。

她把她能想到的所有難听的話,一股腦地罵了出來,罵顏昭石,罵那個還在嗷嗷待哺的小小嬰兒。

顏昭石只覺得他就要瘋了,被這個老虔婆給逼瘋了!

他一個箭步沖到床前,伸手便去捂郭老太太的嘴巴,郭老太太雖然手腳不利索,可是脖子還好使,她用力搖頭,避開了顏昭石的手。

「你要弒母,你這個沒良心的狗雜種!」

郭老太太可以畏懼任何人,可她從來不怕顏昭石。

這個兒子她從小看到老,這就是個窩囊廢!

郭老太太拽住顏昭石的手,狠狠咬下去。

顏昭石吃痛,用力掙扎,可是郭老太太卻死死咬住不肯松口,顏昭石畢竟是男人,郭老太太久臥病榻,力氣上遠不如他。

顏昭石用盡全力,終于將郭老太太扯開,再一甩手,將郭老太太重重摔回到床上。

他的手上已經被咬出鮮血,顏昭石氣得發抖,老娘是真的沒把他當成親生兒子,老娘心里只有老三,只有老三!

「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打過老三,更是從不舍得罵他一句,你」

顏昭石忽然一怔,他聞到了一股子刺鼻的臭味。

郭老太太拉屎了!

「你」,顏昭石想叫丫鬟進來收拾,卻又想起丫鬟出去還沒有回來,「你就不能憋著嗎?」

這一次郭老太太沒有罵回來,她緊抿著嘴巴,身子一挺一挺的,顯然是在用力拉屎。

臭味越來越大,顏昭石捂著鼻子,轉身退了出去。

擔心臭味傳出來燻到景賢,顏昭石索性關上了門窗。

郭老太太似是終于沒有了力氣,隔壁沒有傳來罵聲,顏昭石松了口氣,丫鬟怎麼還不回來?

直到一個時辰之後,丫鬟才垂頭喪氣地回到家里。

她沒有找到樂福,她在城門口問了很多人,沒人看到樂福回來。

她也沒有找到郝婆子,郝家人說郝婆子一早出去還沒有回來。

丫鬟當然也沒有帶回乳娘。

顏昭石見她一個人回來,便問道︰「乳娘呢?」

丫鬟苦笑,如實相告︰「乳娘說是吳員外花錢請她來給太太、不,是田氏幫忙的,現在吳員外怕是不會再給她工錢了,她以後就不來了。」

乳娘雖然還不知道田珍珍被休了,可她是吳員外雇來的,自是一早就猜到吳員外和田珍珍的關系,昨天听說吳員外和一個女人在酒樓里被捉奸了,乳娘便猜到是怎麼回事,今天自是不想再過來了。

「吳員外?」顏昭石怔了怔,這三個字如同一道響雷,將顏昭石 成了一根焦炭。

原來,他那寶貝兒子的乳娘,竟然也是吳員外花錢請的。

田珍珍那個惡婦,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他!

他無力地揮揮手,他不想看到眼前的丫鬟,他不想看到任何人。

丫鬟弓著腰,躡手躡腳退了出去,看到隔壁老太太的屋子里關了窗戶,丫鬟皺眉,老太太屋里味道重,不開窗子可不行。

窗戶要從里面開,丫鬟打開門,沒有听到郭老太太的謾罵聲,她覺得像少了什麼,下意識地往床上看了一眼。

顏昭石抱著腦袋,蜷縮在兒子身邊,現在只有兒子,才能讓他感到溫暖。

「啊——」一聲尖叫傳來,顏昭石沒有動彈,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屋門從外面推開,丫鬟踉踉蹌蹌沖了進來︰「老爺,不好了,老太太,老太太她,她不行了。」

顏昭石心神煥散,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神志︰「不行了,什麼不行了?」

「您快去看看吧,老太太」丫鬟不敢說出那個「死」字。

顏昭石終于緩過神來,他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不可能,老娘不可能會死,剛才還在罵他咬他,怎麼可能死了呢!

可是事實證明,這世上就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郭老太太死了!

這位百折不撓,生命力無比頑強的老太太,終于還是死了。

珍珠從後牆上縮回身子,他真是一顆有福氣的珍珠,原本還想做點什麼,沒想到就連郭老太太都要幫他。

沒錯,珍珠是來放恐嚇信的,他知道顏二老爺膽子不大,現在剛出了這種事,若是再嚇上一嚇,顏二老爺很有可能會帶著寶貝兒子離開時豐。

據珍珠所知,顏二老爺自從上任之後,一大半的日子都在外面調節寨子之間的爭斗,這是受累不討好的差事,那些寨子民風驃悍,肯定有人對顏二老爺恨之入骨。

所以顏二老爺一定會害怕。

但是珍珠卻沒有想到,郭老太太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

擔心顏昭石會捂住消息,珍珠和周掃塵,便幫著顏家去報喪了。

時豐縣物價便宜,珍珠只用了五個銅錢,便雇了五個小孩。

「顏家報喪!」

「顏家報喪!」

有人攔住一個小孩,問道︰「哪個顏家?」

「縣衙里的顏主簿家的老太太病故了!」小孩大聲說道。

郎中正在自家開的小醫鋪里給人號脈,一個小孩從門前跑過,听到「顏主簿」這三個字,病人說道︰「哎喲,顏主簿的老娘過世了啊。」

郎中並不吃驚,他對病人說道︰「老太太中風兩次了,癱在床上,也是可憐,唉,現在去了也好,早登極樂,不用受罪了。」

原來是中風啊,那就不是急病,中風不好治,幾乎沒有听說有治好的。

病人點頭︰「是啊,得了這病就是受罪,現在去了,也是福氣。」

很快,郭老太太病故的消息,便傳進了縣衙。

听說大街上有小孩報喪,知縣大人並不吃驚。

自從京城的那兩位來到時豐之後,知縣大人覺得即使顏昭石瘋了,他也不會吃驚了。

知縣大人派了自己的師爺去顏家,一是慰問,二是提醒,您該丁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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