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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2︰山那邊的來客

雷塞特自信能夠拿下北山聯盟的領導權。

他跟前任戰旌最大的相同點便是那躁動的野心,只是雷塞特格局更小,眼界更窄,通常來說這種角色很難成就偉大的視野,但他們的卑鄙和伺機而動又足夠讓人咬牙切齒。

錫蒂和格馬相繼去世,北山聯盟在飄搖中分崩離析。

雷塞特成功拿到了利奧波德首領的地位,將格馬和幾個老東西的權利吞吃殆盡,而且他很聰明,帶著那些曾經犯下錯誤的家伙們投身了狩墮戰場,並且混到不小的功勛。

戰旌集會召開,論功行賞能夠得到啟動資金。

憑借著山紋部落的旗幟,回到尖冰灣慢慢發展,聚集那些跟自己一樣不甘于人下的戰旌們,就能夠重新開始組建屬于自己的勢力。

他知道原來的山紋部落徹底倒了,可是這副軀骸,卻能夠讓更多蛀蟲趨之若鶩。

利奧波德部落翻下的錯誤,還有圍繞著錫蒂繼承權的卑鄙斗爭,似乎都隨著巨龍尸體的轟然倒塌還有亡靈潮水的退卻被一筆帶過。

殘酷無恥的陰謀算計,現在都可以推到格馬身上。

雷塞特整場集會都攥著那面旗幟,以至于汗液都浸潤了皺巴巴的邊角。

按照聲望和北境舊約所記載的古老傳統來說,他確實是能夠代表已經叛變的格馬,去繼承利奧波德部落的戰旌,進而去競爭山紋部落的領導者地位。

雷塞特之所以有這種勇氣。

首先是因為南下戰爭的爆發,將會成為他發展壯大的最好機會,如果能夠卷入戰爭洪流,就會接觸到更多的強大部落,混亂的北境里能夠當上戰旌就會直接水漲船高……

他激動到徹夜未眠。

但是雷塞特還是決定將計劃推遲,直到今天早晨……

梅蘇特作為錫蒂•艾薩妮的副官,即將返回尖冰灣,並且已經當眾放棄了競爭北山聯盟的領導者的機會——她似乎已經厭倦權利爭斗和過多的責任。

雷塞特臉色紅潤,昂頭挺胸地坐在一眾戰旌中間。

他心中只剩下最後的負擔,那便是肯恩•布維爾,對方活生生砍死格馬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但雷塞特不斷暗示自己不過是這場事件里的嘍……

神啟戰旌應該不會跟自己計較吧?

更何況南北戰爭即將爆發,肯恩是輿論和陣線旋渦的中心,各種壓力都聚集在他身上,應該不會抽出手來揪著自己不放吧!

雷塞特坐在人群中,時不時會偷偷去瞟肯恩。

周圍其實有很多人都在做相同的的事情,他並不顯得很突兀,甚至有人輕聲地討論肯恩。

雷塞特心想對方此時肯定如坐針氈吧?

戰旌們將肯恩•布維爾包裹在中間,各種暗示,似乎都對他抱有成見,大風向是要壓著他的,而他此時卻默不作聲,懦弱地承受著非議和復雜的目光……

北境立足需要血性,戰旌們會尊重跟自己血戰到底的對手,卻不會同情忍辱負重的英雄。

「這個年輕人的靈魂,在報仇成功以後就被徹底磨平了,或許我們本就不該期待它。」

人群中飄出來的議論鑽入了雷塞特的耳朵。

他實在沒有忍住,攥著旌旗笑出了聲,隨後雷塞特突然感覺到冷,總覺得坐在神職旁邊的女術士正在關注自己,可對方明明連臉頰都沒有側過。

雷塞特喘勻呼吸,壓抑住內心的季動。

現在他終于有勇氣走上去,在集會當中拿下繼承權,就算北山聯盟變成了爛攤子,就算被人嘲諷或者鄙視都無所謂……

等到戰爭爆發,他們就會知道戰旌的身份有多麼重要!

雷塞特將旌旗披在肩膀上的時候,周圍傳來了些許躁動,那些並不友善的目光,像是帶有實質的鼻哼落再他的周圍。

但都沒有關系,沒有人反對,北山聯盟就能夠安然落入自己懷中。

他環顧四周,等到最後那位神職祭祀將手臂舉起,就能夠順利成章地繼承……

雷塞特盼望啊,期待啊……

他瞪著眼楮盯著對方的胳膊,恨不得將時間再快進。

終于!

那位佩戴面具,渾身上下都是部落文化的華麗裝飾的老者,將自己栓有風鈴的骨頭權杖舉起來,正要高過自己肩膀的時候,突然又停頓在空中。

雷塞特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要停頓了。

緊接著周圍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靴子踩在砂石般細碎的靈核上,發出清晰的迫近聲,隨後飄蕩的黑影漸漸漫過他的影子……

雷塞特看見了地上如同怪物般恐怖的輪廓,直到驚覺這是厚重外套飄蕩出來的陰影。

他 地轉過來……

臉頰兩側突然傳來劇痛,緊接著,可怕的壓力即將捏爆他的頭骨。

「啊——呼,呼呼,啊——」

肯恩站在靈核圓環最中央,捏著雷塞特的腦袋迫使他在自己面前跪下,臉上掛著葬禮般的沉重,寒風在戰旌集會狂卷,翻起他厚重的黑色翻毛外套和凌亂的頭發。

「肯恩……戰旌,請將其放下。」

任何人都沒有想到,最先出來阻止的,會是梅蘇特。

她身上穿戴著悼亡死者才會有的裝束,眼神里只有尚未痊愈的痛苦,以及慢慢退去的憤怒,所謂權利的爭斗已經毫無意義,沒必要再因為雷塞特,讓肯恩去違背集會傳統。

觀眾都對肯恩的看法有了改變。

他們都曾經親眼見證︰

這個人在遺跡廣場上一次次向下揮動的戰斧,就跟剛才的眼神完全相同!

如果梅蘇特沒有出來阻攔,他絕對會讓雷塞特血濺當場。

肯恩緩緩松開手,拿住了即將飄走的旌旗。

雷塞特雙腿發軟,臉朝下倒在地上抽搐,兩側顴骨似乎有輕微凹陷,應該有幾根比較重要的骨頭是徹底斷了,重騎兵命硬,也可能是運氣好,還活著……

戰旌集會的觀眾們沒有任何人去看倒下的嘍。

他們的注意力此時都集中在肯恩手中的旗幟上,有些戰旌甚至咧開嘴角,期待著某些可能會發生的離經叛道之事,或許能夠動搖當前的格局。

弗倫岡鐸和霍叟表情同時變得嚴峻,而集會四周出奇地安靜。

肯恩卻往前走了兩步,將昂貴的布料舉在篝火面前燒毀,飄飛的灰盡帶著雜念和各種復雜的嘆息傳遍整個聚集地……

「桑頓卡亞部落,正式向北山聯盟宣戰。」

肯恩仍然緊緊拽著旗幟,直到火苗吃掉了全部的圖桉,才松開手,讓寒風帶走它。

祭祀職權的老者們面面相覷,真不知道戴著那種神秘厚重的面具,究竟是怎樣進行交流和分辨情緒變化的。

最終主持集會的長老向前詢問︰「重申你的議題,神啟,你是要繼承嗎?」

「宣戰,長者,我要宣戰。」

肯恩轉過來面對那些困惑和帶有偏見的目光。

他說︰「錫蒂•艾薩妮死了,我不相信有人能夠重新帶給北山聯盟榮譽,它將不復存在,我不允許有任何人再揮舞山 圖騰。」

「你如果這樣做,我們這些成員該怎麼辦呢?」站出來的不是別人,是托彌歐。

他胳膊四周纏繞著繃帶,似乎在狩墮戰役中受了重傷。

「退出。」

肯恩斬釘截鐵地宣布。

他凌厲的眼神和平靜的語氣听著並不像是玩笑。

肯恩在觀眾當中見到了幸存者,說道︰「錫蒂死亡那天起,你們就已經失去它了……」

隨後他轉過來,挨個掃過人群里殘留的格馬黨羽。「我明白北山聯盟對某些人來說,是份不容放棄的遺產,但我必須強調的是……任何人,我說任何人……」

肯恩的目光像是利箭,在挨個封喉警告。「都不允許,再用髒手去觸踫它。」

沉默擴散的範圍越來越廣,哭嚎的北風灌進崖壁的缺口處,撕扯出痛苦又悲戚的哀鳴聲,就像是在緬戰爭帶走的一切美好。

席琳娜端坐在靜默的浪潮里。

她知道肯恩是在釋放悲傷,也是在立威——他要開始實行自己的計劃了。

「我還知道,有人在跟郫斯頓克交易,你們享受繁榮的時候,似乎被金錢蒙蔽了雙眼,我在佣兵總裁廳里見到過很多絕密的名單,骯髒交易里牽涉的名字可真不少……」

肯恩冷笑起來。

神啟戰旌和古老部落的領導者們都先是困惑,緊接著,想起肯恩還有名字叫馬哈魯,是安貝拉冰港的英雄,也是北境現在傳得沸沸揚揚的「仲裁庭」的規則制定者。

弗倫岡鐸提出過,用戰爭來震懾南疆諸國的人。

當時就有人將仲裁庭的行事準則提了出來,說這是種新的探索,可以進行約束管理,跟原來的敵意和猜忌完全不同,是種還不錯的辦法。

「我的第二件事。」

肯恩的聲音再次響起,眾人才意識到,他所要立下的規矩還沒完呢。

「你們都知道,我在佣兵里說得上話,那些穿梭于北境的商販都得給我面子,現在我宣布,任何人都不允許跟郫斯頓克帝國進行貿易,你們的資源困境,可以提交到佣兵手上,那就是傳進我的耳朵里,然後我就會幫忙。」

他收緊外套上的繩索,沐浴在刺骨的冷風里。

弗倫岡鐸和霍叟都注意到一些細節。

反對發起戰爭的人當中,有些家伙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原本還以為這些人是不想手染鮮血,但里面似乎還有些隱情。

肯恩緊接著繼續說道︰「貿易的底線,你們都懂,如果有人販賣葷種子,我保證會出大價錢,給出足夠誘人的懸賞來取走你們脖子上的人頭。」

弗倫岡鐸的拳頭漸漸攥緊,可怕的威壓碾過了整個集會。

他們听懂了。

旁觀的戰旌們也都听懂了。

帕洛圖斯比的部落陣營當中,向南疆諸國進行黑暗交易的部落比想象中的要多,格馬只是浮上水面的極端個例,有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混賬東西,同樣罪該萬死。

葷種子交易是孤兒販賣,往往隱藏在奴隸貿易當中。

南疆諸國的權貴們,會購買些【葷種子】用來進行儀式獻祭,或者培養成專用的僕從家臣,北境特殊的魔法能夠產出更多特殊血脈的孩子,是絕佳的樣本。

肯恩說的只是黑暗鏈條中很小的一部分。

但是他同時證明了兩件事。

首先肯恩在北境的南疆勢力中威望頗高,具有掀起反抗的聲望,那些依賴貿易或者戰爭意願並不強烈的部落都要想清楚自己的立場。

同時他再次向戰旌集會的眾人輸出了自己的原則。

肯恩和他的桑頓卡亞部落,並不會在南侵戰爭中偏袒任何一方,偏激的憤怒和無意義的犧牲沒有辦法打動這個理智的男人。

他遵循自己的善惡觀念,不因為南疆和北境的立場而有失偏頗。

顯然這些觀點和決議在某種程度是要挑戰弗倫岡鐸的,大家都能夠預見後續的針鋒相對,或許獸人部落將戰爭爆發的時間向後推延……

是為了能夠騰出時間,去處理桑頓卡亞!

圍觀者們想到這里,都深深地喘了口氣,再次看向肯恩的時候,從最初的期待、失望、驚奇……

變成了驚恐和敬畏!

這個年輕的膽量實在是太大了!

誰都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如此急著赴死……

但那些原本認為沒得選擇的戰旌,似乎又猶豫了,更多人選擇了打敗狩墮以後返回故鄉,靜候局勢變化,靜候桑頓卡亞的結局……

隨後肯恩宣布完畢,抬頭示意長老舉起手臂,結束了自己的發言。

他回到座位上以後,旁邊十步以內,都沒有別的戰旌敢靠近。

神啟和古老部落的領導者,都散布在周圍,全都用復雜的表情在打量他,就連北方最強壯的兩姐妹都用疑惑的眼神盯著肯恩。

「瘋子,蠢貨,哎。」

戰旌集會在平靜中悄然結束,隨後再次迎來了日落。

弗倫岡鐸和霍叟單獨留在了靈核中間。

今夜沒有延席和歡呼,只有肅穆,還有即將出征的迷茫,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本次席卷帕洛圖斯比的亡靈潮,將會迎來最終的失敗……

肯恩也很配合地留了下來。

席琳娜和薇識趣地回到帳篷里,將空間留給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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