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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原來真的有形狀,是漆黑如夜的穹頂,緩緩降落的場景跟傳說里的末日崩塌一模一樣。

時間都在化成霧氣的呼吸里變得緩慢,皮膚感受到了速凍帶來的刺痛,顫抖眼球里是逐漸凝固的絕望,郫斯頓克的士兵們齊齊向後退去,等待著如期而至的死亡……

亞瑞爾盯著黑暗的穹頂。

他跟所有蜷縮在一起的人類竭力呼吸, 冷氣造成的激痛從鼻子深處直達頭顱。

突然之間,一圈紫色的術士能量眨眼間環繞著穿過了陣地上的召喚節點

郫斯頓克帝國的成員和坐騎全都不僵持住了,不能移動,感到窒息,血液的壓迫感漸增,內髒和骨頭都傳來清晰無比的撕扯感。

有人想要昂頭痛苦, 但他們都被困住了,不能移動, 被力量撕成了碎沫。

荒原四周歸于一片虛無。

霍叟召喚的【蒼穹冰落】奪去了聲音和色彩, 即便是最遙遠的觀眾也都被魔法余韻掀翻在地,紛紛痛苦申吟,而這從雲層降落下來的魔法氣息沿著山坡沖撞,凍住了淅瀝瀝的雨絲。

它落在各部落的肩頭,敲響他們的鋼鐵盔甲。

南疆諸國的士兵們陸陸續續抵達了東面廢墟。

佣兵和其他綴在後面的商隊、腳夫以及部分旅行家,也感受到了那股毀滅的力量,凍雨落在身上扎得生疼,稍有不慎就會被破皮出血……

他們沉默地向前走,旁邊是讓出通道的部落戰士。

只要有人回頭,能夠看見卷起的陰雲和魔法轟炸後造成的恢宏異象。

王國的貴族們都感到膽寒,誰都忍不住想象這股力量降臨到自己身上會是什麼下場,冷風沿著剛剛爆發過混亂的土地一路吹拂,穹頂里的蕭瑟更強烈了。

柯林斯伸出手掌,結成冰的凍雨落在護甲上, 冰斷得粉碎,沒有完全凝固的融水浸出漬痕。

旁邊的北境部落紛紛拋來惡意,對有些人而言——北境康慨地施舍了穹頂內的庇護, 卻遭到了背叛和打擊,同胞們在飽嘗過信任的苦澀後丟掉了性命。

「北境土著恨我們。」柯林斯旁邊的板甲摔跤手說道。

「情有可原。」

旁邊有人附和,有人苦笑。

「或許來這麼一遭也好。」

柯林斯說了句令眾人沉默的話。

他昂起頭閉上眼楮去迎接後續不痛的落,說︰

「永凍高牆以南的這群貴族,見識到了霍叟的力量,會把看見和感受到的恐懼、敬畏帶回去,算是提個醒,日後如果誰對帕洛圖斯比動了歪心思……也能提前有心理準備。」

佣兵們嘆息著,牽住手中的韁繩。

柯林斯在人群中听見了部落士兵們在爭吵討論,似乎還有馬哈魯先生的名諱。

他知道已經有王國成員得到了線報,只要大家在東面廢墟安頓好,話題和討論自然會傳播開,到時候關于馬哈魯先生向旁人隱瞞的秘密,便會公之于眾。

柯林斯敬仰那個佣兵首領,但他並不好奇,或者說,並不期待真相。

……

肯恩率先從耳鳴中恢復過來。

他的喘息在狼頭面具內部回蕩,視線回落到現實, 差點以為自己被掀飛到了千米開外。

艾隆依舊躺在原來的方向, 四周是凝聚起來的冰塊, 將他裹得如同蠶繭般安穩, 上面有斑駁奇怪的光影在飄蕩移動,似乎是某種特意留下的保護手段。

肯恩頂住暈眩站起來,看向郫斯頓克士兵剛才停留過的土地。

哪里還有什麼苔原凍土啊,轟炸開的漆黑泥沼呈現出爆炸狀的冰山,魔法湮滅後遺留下來的戰痕,全都被堅固的冰保留在原地,厚厚的硬物將無數尸體掩埋在底下。

但是數量不太對……

肯恩展開灰色視界,踩著冰渣繼續前行,備注檢索出每具骸骨的信息,但絕大部分都年代久遠,屬于是紅楓高地上一場甚至更久以前的戰爭遺留下來的東西。

碩大的深坑真就如同蒼穹隕落後的痕跡,最中心凹陷下去的深度跟輕騎弓手的箭程差不多。

他走到最邊緣,在物是人非的震撼中抬起頭。

冰錐從深坑內部沖上邊緣,鑄造起兩座冬屋那麼高的城牆,嶙峋的邊緣直指天空,就像是魔法宰殺掉的人類在臨時之前伸出的手臂。

「他們跑了,郫斯頓克的傳送魔法很強,這技能幫助他們打贏了很多場戰爭。」

肯恩听見看一個雄厚的聲音,于是轉過身,握緊戰斧面對那個降臨了毀滅的男人。

霍叟松開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巨型冰劍向下墜落,在刃尖觸踫到地面之前,便悉數崩解成了閃耀的沙塵。

霍叟蒼白色的粗壯發辮垂落到身後,臉龐配上霜色的胡須,確實如帕洛圖斯比最古老的風蝕崖壁一般滄桑。

「肯恩•布維爾,」他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幫你嗎?」

霍叟的童孔也在清冽的冷光中發亮,略帶審視,沒有等待對方回答,沉聲說︰

「冬母是北境諸位舊神當中最特殊的存在,據說她執掌豐饒,但這是祭祀們對舊神歷錯誤的解讀,豐饒在古蘭朵語的意境中象征著繁榮、興盛……」

他緩緩走進肯恩,高大的身形如同迫近的神峰。「冬母決定的,是北境的興衰,是這片土地的命運。」

霍叟在得知肯恩身份的那刻是驚訝的。

他根本無法理解舊神為什麼會挑選一個血脈之外的存在作為代理人。

如果肯恩的神啟身份背後站在的不是冬母,可能根本就沒辦法從戰旌集會活著離開。

「你接下來要怎麼做?孩子,告訴我。」

霍叟從感慨中回到現實,表情嚴肅地盯著他。

肯恩抬起撫過破損的狼頭面具,見血的傷勢眨眼間愈合,隨後他張張嘴,欲言又止,復仇的恨意吞沒了他原本想要說出來的話。

他又沉默片刻,說道︰「格馬沒死透,襲擊也沒有結束,我要做的事情早就說了……」

血債血償!

霍叟和肯恩心中同時浮現出那具滿含憤怒的話。

他沒有阻止這個年輕人離開,也沒有刻意去給山坡上圍觀的眾人留下猜想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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