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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兄弟

風吹過長街,歪斜躺在地上的將領,雙目駭然的看著面前余力未息,微微搖晃的禹王槊,本能的咽了口唾沫,月復部的疼痛,眼下已經顯得沒那般重要了。

那邊五百人左右的隊伍,見到主將被打,潮水般壓了過來,攔在街上的百余名沙陀騎兵,皆是精銳,縱馬上前幾步,唰唰的拔出腰間彎刀舉過肩頭,與他們對峙,淋在雨中是一片白花花的寒光。

「爾等休要打擾本將與兄長敘舊,帶上你家將軍,滾出這里!」

李存孝一掀披風大步走到檐下,將耿青隱隱護在身後,聲音如虎吼,震徹這條長街,那五百士卒立馬剎住腳步,面色驚慌,耳中更是生疼的嗡嗡作響。

鉛青的雨幕仿佛都在這片刻間都歪斜了一下。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書生謝瞳揉著耳朵飛快跑出屋檐,來到雨中攔在中間,「都是剿賊之將,為陛下效力,中間或許有什麼誤會,來那個為將軍都暫且息了雷霆之怒。」

說完,轉身過去拉朱珍起來,不停給他使眼色,李存孝的名頭算不得響亮,可那也听過對方只帶兩千多騎接連兩次夜襲劫營,武藝自然了得,剛才一腳,謝瞳算是習過武藝的,看得出里面門道。

「朱將軍,眼下之事不可違,回去如實相告便是,不可逞強。」

朱珍看他一眼,伸手將書生推開,「此乃我職責。」隨後壓著刀柄再次走過去,不過有了之前一腳,眼下他有了警惕,拔出腰間鋼刀,「我乃奉命行事,若不完成,我難以回去交差。」

說著就要抬手,示意身後的五百兵卒將這處宅院圍住,然而身後麾下卻是一動不敢動,那百余沙陀騎兵之中,後面的數十騎張弓搭上了羽箭正瞄準他們。

檐外的朱珍回過頭看了看部下,臉上驚愕,轉身過去,抬腳就踹去一個士兵,「違抗將領,信不信我殺了你!」

他又將另一人踹到,身後陡然響起甲葉踫撞動靜,回頭,眸底一只碩大的拳頭放大,打在朱珍臉上,轟的將人打飛在雨中,砸在那邊密集的步卒隊列里,將幾個士兵一起砸翻在地。

李存孝垂下手,高大的身形這才轉身拖著披風重新回到屋檐下。

「剛才某家的話沒听見?再遲疑片刻,我先殺了爾等,再尋你家節度使——」

趴在濕冷地上的朱珍臉疼的難以抬起,咬牙擠出一聲︰「走!」

附近那五百兵卒如蒙大赦,其中一個親衛立馬將自家將軍攙扶起來背去背上,慌慌張張的跟著眾人一起沿著街道飛快奔逃遠去。

哼。

李存孝目光冷漠的看著遠去一道道背影,冷哼了聲,轉過身來,見耿青笑眯眯的看他,臉上冷意頓時消融,跟著笑起來,抱拳道︰「讓兄長見笑了。」

「見什麼笑,若非存孝今日在,為兄怕是要被他們軟禁在宅院里了。」

「其實為弟不在這里,兄長也應對之策吧?」

耿青笑著不說話,走門檻一側,伸手朝里攤了攤,「走,回家再說話。」

「兄長先請!」

李存孝抱拳跟著一攤手,見耿青不動,索性一把按在他後背,硬推著走了進去,耿青這身板,哪有他力氣大的,失笑的跨過門檻的同時,也招呼大春、趙弘均一起進去。

院里,王金秋、耿老漢听到外面動靜,早已經站在了檐下,見到一身甲冑掛刀的身影,仔細的端詳鐵盔下的面容好幾眼,一時間想不起名字來,只得「啊啊」兩聲,連忙請李存孝坐下。

「這處宅院非我們家的,背陽的很,屋里暗,就在外面坐吧。」王金秋叫了巧娘、白芸香一起搬了幾根凳子出來擺在屋檐下,「等會兒別走了,留下來吃晚飯。」

說著就拉上兩個女子一起進了灶房。

這邊,耿青讓人泡了茶水過來,放去圓桌,朝灶房忙碌的爹娘,還有巧娘、白芸香說道︰「娘,這是安縣尉,不記得了?不過現在叫李存孝。」

「我就說嘛,好些眼熟。」

婦人放下抹布,似乎想起一些往事來,笑呵呵的擦了下手上水漬,「我還記得,你常來村里叫我家柱子,那嗓門吼的全村都能听到,嘖嘖,有些年頭不見了,長得比往日還要壯實高大。」

被婦人夸贊,端著茶杯的李存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跟耿青稱為兄弟,婦人基本算是他母親一般。

看著圍著灶頭忙碌的王金秋,李存孝忽然嘆了口氣︰「兄長,好福氣啊雙親健在。」

耿青知曉他家中情況,拍拍肩膀,旋即,偏頭朝灶頭那邊大喊一聲。

「娘,問你個事,多一個兒子可介意?」

婦人直起腰看著檐下一個身著戎裝威凜,一個青袍儒雅,捋了捋頭發,「你倆不是兄弟嗎?還問我這個娘作甚,對吧老頭子?」

耿老漢在灶頭旁邊,臉頰消瘦,卻是精神奕奕的點頭。

「我可不嫌兒子多。」

老兩口一問一答,令得灶口燒火、淘米的二女抿嘴輕笑起來。

灶房外,李存孝愣在那里,呆呆的看著老兩口,忽地臉上有了笑容,甲冑嘩的輕響,起身走到院里,冒著雨水重重拱起手,跪了下去。

「爹娘在上,受存孝一拜。」

哎喲。

那邊王金秋連忙丟了鏟子,擦著手飛快出來,將下跪的青年攙起來,臉上笑容都難以遮掩不住。

「起來起來,快起來,認就認了,咱們家里哪有下跪的規矩柱子,過來,還笑!」

耿青坐在那邊笑的更加得意,最後還是放下茶杯,過去將李存孝拉回來坐下,剛才他不過想開個笑話,舒展一下心情,畢竟被朱溫派兵將過來這一處,弄得有些不舒服,哪知李存孝還真當真了

不過,這樣也好,多個這樣的兄弟,我做夢都得笑醒。

雨水掛在屋滴滴答答織出水簾,兩人說了會兒拉家常的話,隨後李存孝提了讓耿青跟他一起回軍營的想法。

「那朱溫遣將過來,明顯沒有安好心腸,兄長再待這里,一旦存孝不在,怕是還會過來為難。」

「去軍營不失一個良策,可爹娘如何辦?院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幾十口人,一起帶過去,會讓軍中其他將領對你有微詞。」

耿青將他這想法打斷,抿了一口茶水,看著檐外的落下的雨水,「他這是有些忌我,長安這段時間,也確實做的太過鋒芒,外人看不到則罷了,他是知詳情的,心里自然會有些其他想法,但我不能就這麼離開,拖家帶口的去你軍營,黃巢還要不要剿了?這可是你掙軍功,揚威名的機會,不能因為兄這點事錯過了。」

其實,耿青還有些話並沒有說出來,剛才院門外李存孝的表現,也著實有些太露鋒芒,而且性子顯得凶戾倨傲,這種猛將,往往最後的下場都不會太好。

真要勸對方改正,怕是沒用的,反而過多提點,引來變數就不好了。

‘到時,再悄悄做一些事,避免他歷史的下場。’

雨聲嘩嘩落下,院里安靜了一會兒,李存孝頗有些感慨的看去兄長,剛才那番話,豈能感受不到當中的關懷暖意。

「兄長」他起身抱拳躬身,「存孝定當剿滅黃賊,提他首級回來給兄長踢著玩兒,再拿給天子請功!」

「只是存孝走後,這邊如何辦?」

耿青搖搖頭,笑著將他按回去坐下︰「這你就不用操心,我與朱溫多少有些交情,還不至于撕破臉皮,何況你還在,你在戰場上打的越猛,他越是不敢亂來,至于眼下嘛。」

他呵呵笑了兩聲。

「長安之事已完,正好悠閑一段時日,你走後,為兄便關門謝客,在家好生讀些典籍,寫幾篇好字出來。」

「嗯,兄長的字,確實需要多練。」李存孝皺著眉,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

耿青愣了愣,本是想裝上一裝的,被他這話推過來,後面的其余話語連口都出不了,兩人大眼對小眼盯了片刻,相繼大笑出聲。

不久,天色漸暗,大雨化作蒙蒙細雨,院落升上了燈籠,檐下排開擺出了三桌,坐的滿滿當當,趙弘均端著酒水兩邊跑,酒勁上頭了,拉著李存孝說起當年飛狐縣的事,他忘記自己將對方丟下,收拾細軟跑路的那茬。

待到大春叫喊讓他清醒回憶起來,趙弘均頓時打了一個激靈,看著李存孝殺氣騰騰的雙眼,哆哆嗦嗦的縮回搭在對方肩頭的手肘,打著擺子的一步一步挪回原來的座位埋頭不敢吭聲。惹得大伙一通哄笑。

哈哈

嘩嘩!

笑聲、雨聲交織在這院落,耿青端著酒杯與轉過臉來的存孝輕踫了一下,看著院里走動的人影、燈籠、說笑的爹娘、兄弟,蹲在地上眼巴巴看著別人筷上的肉塊,嚶嚶叫喚的紅狐。

微笑著,一口將酒水灌進肚里。

「這樣的熱鬧才有人情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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