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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朝廷之亂,非一人之功

嘰嘰

飛鳥劃過雲下,落去宮殿檐角梳理羽毛,眨著鳥眸像是被什麼吸引,望去遠處高聳的皇城大殿。

那邊有著激烈言辭持續傳出,令得候在殿外的侍衛、宦官屏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出。

「堂堂長安,一國之都,那些刺客膽敢如此行事,可見洛陽之外的草賊該如何氣焰跋扈,他這要圖謀長安,墮我大唐威嚴,更想逼迫陛下,而各鎮節度使口中對朝廷唯唯諾諾,可一個個並未盡全力剿賊,都在自個兒一畝三分地上看著!臣,欲赴鳳翔節度使以為外援!」

「鄭相說的有理,田樞密可點頭了?」

「樞密同意。」

「既然如此,那就讓鄭相赴任吧,不過,反賊如今勢大,朕覺得也有諸位的功勞,原本招他歸降便可,卻是爾等百般阻撓,眼下打不過了,一個個恨不得都是朕的過錯。」

大殿,紅柱金龍盤旋,御階之下,一排排文武听到這聲淡淡的呵斥,連忙低頭躬身,齊聲道︰「臣等不敢。」

「哼。」

金鑾龍椅,搖扇的宮女中間,李儇在龍首扶手上輕輕拍了拍,「那好,既然不敢,那朕就要好聲說道說道。」

他撐著扶手起身,翹頭步履提著袍擺走在御階,渡著步子來回兩趟才停下,目光掃過兩側龍柱中間的一撥文武。

「諸卿辦事不利,以至于反賊做大,擁六十萬眾,眼下更是直逼洛陽,危及潼關,朕詔令田樞密為左右神策軍內外八鎮及諸道兵馬都指揮制置招討使,張承範圍兵馬先鋒使兼潼關制置使,詔令王師會為制置關塞糧秣使、趙珂為句當寨使!」

走到御階最後一節,這位年輕的皇帝語氣頓了頓,話語繼續往下︰「另責駐扎汝州的齊克讓稍作休整,與洛陽為掎角力挫反賊氣焰。既然昭義軍不可用了,那他就頂上去,軍中缺什麼,便向潼關糧秣使要,便就這麼決定了,讓中書省擬旨,尚書省就不用看了,直接發詔下去!」

他聲音緩慢、穩重,哪有平日沉迷馬毬的神態,一拂袍袖,也將事情決定下來,一幫文武低下頭不便說話。

「既然無異議,那便退朝。」

眾臣散去,繞去側殿的李儇遠遠有身影迎上來,肅穆臉色頓時露出嬉笑,哪有剛才威嚴的影子,「大伴,朕照你的話說了,那些個文武平日對朕指手畫腳,剛才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現在潼關那邊歸大伴節制,已沒人敢有異議。對了,後苑的馬毬打的如何?」

「有陛下龍氣護佑,自然是贏的。」

來人躬身輕說了句,雙手托著一柄毬杖遞到了皇帝手中,「剛才騎馬擊杖,奴婢偶有所悟,或許能讓陛下毬技更勝一籌。」

「怎還自稱奴婢,不是叫你改口了嗎。」

李儇拄著那根毬杖將人攙扶起來,一同走出側殿,往後苑過去,旁邊,面容清秀無須的宦官不著痕跡慢上一步跟在後面,垂首微笑道︰「奴婢是陛下家奴,私下里,這麼自稱,奴婢心里才踏實。」

「你呀」

討人喜的言語,誰不愛听,李儇更是從小听到大,也只有這位大伴說出這番話能讓他感覺貼心窩的溫暖,笑著拿手點點他,一把握住他的手拉到身前,並行走過廊檐,往後苑過去。

熾熱的夏日光芒籠罩宮宇樓舍,停靠檐角的飛鳥張開翅膀嘰嘰喳喳啼鳴兩聲,飛過太極殿前方廣場。

下朝的文武,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穿行過需搜查的宮門時,不少人朝邊上籠袖而立的老宦官拱了拱手,顧問福也一一還禮,笑容滿面,見到人群後面與一人並行的于琮,笑眯眯的過去打聲招呼。

「見過駙馬。」

「原來是顧常侍。」于琮性子溫和,對于胯下無根之人,少有不好的臉色,而且這位宦官服侍兩朝先帝,而從未把持朝政,只在宮掖局兢兢業業做事,很難讓人生起惡感。

「不知常侍尋琮有何事?」他跟身旁另一位名叫盧攜的老人道了聲︰「稍待。」便上前向老宦官拱手還禮,後者也沒有其他話語,只是笑眯眯的翹著蘭花指,堆起的皺紋里,有粉末從他臉上掉下來。

「其實咱家也沒什麼事,就是听說駙馬今日一早被歹人行刺,特意過來問駙馬可有受傷,咱家那宮掖局,也有不少會些武功的小宦官,若是駙馬需要,可遣一些到府上,保護殿下。正好,我那新得了兩件刑具,極適合用來拷問一些該死之人。」

說是保護殿下,其實便是借廣德公主宗室之名護衛這位駙馬,但這話他不能明著說,畢竟宦官是皇帝私物,擅用那可是重罪,但王府、公主府也能允有一定數量的宦官。

駙馬遲疑了一下,還是婉拒︰「常侍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一撥蟊賊,眼下抓的抓,散的散,再難有作為。」

旋即,拱了拱手,便與盧攜離開,顧問福嘆了口氣,他其實還想試試那兩件刑具呢,一直都沒找著機會,眼下駙馬拒絕,更沒機會了。

穿過宮門沿著皇城宮道而去的于琮剛才輕松的神色一改,沉沉的嘆了口氣,望去兩側長長的宮牆。

「盧相啊,你之前說的沒錯,鄭相這是退出這趟旋渦,跑到鳳翔自保了。」

「田令孜都能點頭,說明鄭畋跟那宦官站到一塊去了。」盧攜今年五十有六,發髻胡須幾乎全白,之前得病,心月復人犯了錯,將一切罪由都扣到他頭上,如今在朝廷雖貴為二相之一,卻難再發言。

他心有憤慨,眸子蘊著怒火,「跟奸宦一伙,枉讀那麼多年聖賢書。還有那田令孜,今日陛下所言之話,一看就知是他在背後唆使,奸宦誤國!該死!」

「我等也無法啊,誰叫陛下喜歡听他的。」兩位老人並肩走過斑駁歲月痕跡的宮牆,看著上面斑駁的青苔、縫隙,感受這股古樸而厚重,于琮也在嘆一聲︰「捏著我等當初阻撓招降黃巢的事,一舉節制京畿所有兵馬,這才是他目的吧可怕就怕在他見勢不妙,會帶著兵馬跑了。」

「奸宦誤國!」盧攜又罵了一聲,緊抿的雙唇,胡須在風里微微搖曳片刻,他道︰「他讓他兄長到蜀地為節度使,這已是留了後路若他真逃走,老夫當著陛下的面死諫,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

明媚陽光照在臉上,渾濁的雙眼有些微微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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