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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無常事

陽光照著水面映著粼粼波光,隨波蕩漾的客船,耿青望著遠方有船只回來,收了魚竿摘下斗笠,隨後回到小樓上面一層尋了毯子鋪在木板上睡了下去。

一宿沒睡做出的計劃終于落到了實處,緊繃的神經也該是放松下來,一挨毯子,整個人迅速陷入了夢鄉,就算下面那層吃酒看戲的公子哥發出的吵鬧也阻止不了。

客樓船艙。

眼見遠去的船只快要沒影兒了,張懷義捏著酒杯走來走去,剛才只听耿青隨意說了句,也不知什麼意思,那劉達之後會如何,他不清楚,眾人也不清楚。

一行公子哥就像看怪志野史小說,看到一半沒了那般急躁。

「別叫那潑皮帶了銀子和女人跑了!」

「快快,去把耿郎君叫起來,都什麼時候了,沒報訊的回來,他也睡得著?」

「我去叫他。」

有人起來,往樓上去,一旁,胖縣令也在,他趕忙起身想去攔,又不敢,開口正要說話,陡然看見一條快船朝這邊駛來,船首上,正立著一個金刀幫的幫眾,面容是有些熟悉的。

「諸位公子、郎君,快看,船來了。」

吵吵嚷嚷的客艙里,眾人回頭看去,駛來的輕舟上,那幫眾腳下一蹬,縱身跳過兩三丈距離,落到這邊船舷,手一撐護欄,懸在外面的身子唰的側翻了進來。

來人就在外面,抱拳一拱︰「劉達落水溺死,他手下幾個潑皮一並殺死,綁了石頭沉去河中。」

「好!」張懷義興奮的將紙扇合攏,在掌心‘啪’的砸響。

其余眾人有高興,有擔憂,雖說整出戲全程看完,知對方是個甚樣的人,終究將殺人讓他們心里有些不安。

御史中丞家中的小兒子,趙暉心里彷徨,出了人命,放大了,那可是用來攻訐政敵的事。

「諸位,咱們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妥?」

「一個潑皮死了就死了。」名叫李復的青年渾不在意的揮了揮手,他父親乃京兆伊李湯,「大不了我多留個心眼,這事要被人報上去,尋司法參軍將案子按下去,隨意遣個人過問,當做無頭案料理了就行。」

一幫公子哥對于這樣的事,並沒有過多討論,死人的事又沒見過,或多或少這些人手里都有些人命,只是不曾鬧出來罷了。

不過眼下這出戲,他們從頭看到尾,過癮不說,眼睜睜的看那潑皮劉達從身家頗豐到身死家產被奪,到死都沒明白,那種高姿態看人生死感覺,甚是舒坦。

「我就是有些不明白,這劉達為何當時不用強的,還跑出長安來,最後到死都不知。」

「是啊,咱們也是全程看下來的,一言一行,也沒甚出奇的地方,怎麼鬼迷心竅的上了當?」

「這就是當局者迷吧。」

客船緩緩調頭,重新駛回長安碼頭,客艙里的幾人煞有其事的討論著那劉達最後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听得一旁的胖縣令有些神氣的微昂下巴,見話語稍停歇,他連忙打斷,插口道︰「諸位郎君,你們不曉得,耿兄弟在北地的時候,可是有臥龍再世的美譽!」

「臥龍?」有人愣了一下。

「那可不。諸位郎君有所不知,听趙某細細給你們講來。」

趙弘均想起還在飛狐縣,便是把劉邙、二高之事講給幾位公子哥听。

「耿兄弟那時候,就什麼都沒有,硬是靠一張嘴從劉邙手里弄來了銀兩,賄賂本在下當時也明白他用心良苦,便順他計劃更換了田契」

「還有二高一事那真是一步一算,文文弱弱的人,將兩個武藝高強之人耍的那叫一個團團轉,弄得最後怎死都不知道。」

船行駛回去的途中,船艙里眾人都安靜的听著胖縣令頗為神氣的講起那兩件事,好像全程都在場似得,說的一幫公子哥驚詫不已,他們不是沒見過聰慧之輩,但想這般行走刀口,還是什麼都沒有的文弱之人,那就不一樣了。

船只靠岸,耿青也被叫醒過來,舒服的走出船艙伸了一個懶腰,下船時,見眾人看到他的眼神古古怪怪,模了一下臉,「諸位這般看在下,可是我身上有何不妥?」

「無事無事,臥龍先生快些回去歇息,明日我等再來尋你。」

回到碼頭,時辰已是不早了,張懷義、李、李復、趙暉等人頗有禮節的抬袖拱手,一一過來告辭一番,乘了自家馬車駛離了這邊。

「他們這是怎的回事?就算知曉劉達死了,也不至于這般恭敬,等等,臥龍?」

上了馬車,緩緩駛離時,耿青問去對面的趙弘均,後者嘿嘿笑起來,伸手撫去下巴幾縷短須。

「本縣將你之前事跡告知了他們」

還未說完,視野那頭,拳頭就打了過來,砸在腦門上。

外面駕車的大春听到動靜回頭,就被耿青呵斥一聲︰「好好駕車!」隨後,里面又是一陣呯呯呯亂響,過得片刻,才安靜下來。

耿青揉著發疼的手掌,狠狠瞪去對面︰「二高那事,不是說好不告訴他人,怎的拿出來亂講,犯上官,可是大忌。」

嘶~~

那邊,胖縣令深吸了一口氣,鼻青臉腫的捂著嘴角,抿著茶水︰「我這是給你養名,有了名兒將來才好做大官嘶,疼死我了。」

「你沒听過根基不穩名氣越大,死得越快?」

耿青擺了擺手,懶得繼續說下去,養名他如何不知,但眼下年紀小,根基淺薄,名頭越大,越容易出事,這種時候,就得好好學漢末時的賈詡,等到手里有人、有權的時候才是養名養望。

算了,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但願那些二代們沒事別往外亂說。

他盡量安慰的想著,隨後,外面傳來大春一聲︰「到客棧了。」

耿青叫上胖縣令一起下了馬車,回到房里,耿老漢已經重新坐上輪椅來回刨動,見到兒子回來,急忙叫過來,問了一些那人的事。

老兩口多少知道這兩三日兒子都在對付那人,「柱子,那人怎樣了?」

「已經沒事了。」

耿青拿了桌上的瓜果,剝了皮,將果肉塞去嘴里,笑著邊吃邊說道︰「銀子自然全部拿回,還白得了三家店鋪,反正那人手上也不干淨,不拿白不拿,至于人嘛,放他走了,實在榨不出油水來。」

兩個老人面前,他不敢說將人弄死沉河了,省得父母心里不踏實,影響性子,往後變得戰戰兢兢。

隨後,將話頭扯開,引到巧娘身上,說她演戲都那麼愛哭雲雲,惹得小姑娘撅起嘴,眼眶又有些紅了,躲到王金秋身後,婦人跟著數落起耿青,就連耿老漢作勢要打他,耿青躲開,拉過巧娘擋在前面。

一家人笑鬧成一團。

到的下午,白芸香和竇威還有此次隨行出船的幫眾回來,客棧已擺上了給他們慶功的飯菜,見到耿青已在等他們,一個個臉上都笑開了花,只有女人有些不舒服,吃了幾口飯,回了房里。

耿青進來關上門扇,白芸香坐在床邊,身子仍舊有些發抖,待到旁邊青年坐下來,一下靠去懷里,抖的更加明顯。

「叔叔,妾身算不算殺人了?」

「沒事,不用擔心會被追究,就算要追究,我才是主謀。」耿青與她有夫妻之實,自然當做自己女人看待,當然,白芸香當初是為何跟了自己,耿青心里清楚,他模著女人青絲,笑了笑︰「嫂嫂好生想想,那潑皮坑害的其他人,他在坊間作惡,直接間接害了多少人,那咱們殺了他,是不是有種為民除害的感覺?」

白芸香伸手在男人胸口掐了一下,又趕緊揉了揉,被耿青這麼一說,她心里其實還是好受了許多,嬌嗔的靠緊實了些。

「叔叔,盡說些讓人氣惱的話。這哪里一樣了,殺人就是殺人,妾身心里都還顫著呢。」

說出這番,女人心頭開朗起來,其余的事情,也大可拋卻腦後,溫存了片刻,兩人又說了些明日打掃買來的院子,還有經營那三家店鋪的事,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房門,回到一樓用飯喝酒。

兩日之後,一行二十多人搬進了新買的宅子,里里外外都已打掃干淨,該置辦的一應置辦。

同時,那兩家茶肆、布匹鋪也重新開業,同行、過往的百姓才知曉這里已經換了東家。

掌櫃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一時間門庭若市,有人喜好美色的,免不了過來買上一些,貧些嘴,不買的也多是在外面時不時瞥來兩眼,湊個人氣。

以為女子當掌櫃好欺負,有人手腳不規矩,就被店里五大三粗的伙計拖到後門結結實實的收拾一頓。

這些耿青都是知道的,也並不在意,當然,在意的另外一件事,沉河的劉達的尸體終究還是被人發現,報到了府衙。

有和劉達相熟的潑皮無賴去報官,可惜最終都石沉大海,那人也不久後消失無蹤。

「沒音訊了?」

「應該是李復讓人動的手腳,讓那人閉嘴了。」胖縣令敷著冰塊隨口道。

耿青看了眼搖曳的燈火,‘哦’了一聲,繼續翻看書冊,隨口又說了一句︰「那真是太可惜了。」

窗外夜色深邃,卻是有人沒那般輕松,張懷義捂著趴在榻上,看著臉上有著怒意的父親,硬擠出一點笑來。

張直方身旁,還有廣德公主李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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