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號艦長劉洋向楊老板報到。」
劉洋聲音很大,這都是楊波在軍隊里推行的那一套,士兵跟長官說話必須大聲喊叫,劉洋學得有模有樣。
這麼喊,確實能讓人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
「好好,呵呵」
楊波很高興,用兩根手指點了下額角,算還禮的那麼個意思。
這個動作,楊波嗶裝的不要不要的。
大片里的霉菌高將領喜歡這麼干,看大片的小朋友都覺得,真尼瑪嗶帥氣。
楊波也不例外,小時候幻想,哪天自己當上將軍,就這麼來,沒想到在大明實現了。
倒沒覺得有那種酷酷的感覺,因為楊波覺得有一張帥逼臉已然足夠。
其實就是裝嗶,秀優越感,無他。
劉洋,就是昔日在洪澤湖橫行一時的叛匪劉二。
他的身後,靠著船舷站著兩排他找來的船員,身著青灰色海軍軍服,只是沒有領章和肩章。
因為他們不是正規的軍人,楊波給他們的定位是志願者。
軍容軍姿,跟陸戰營比,差遠了,可跟官軍比,已經有些模樣了。
這些人是劉二在洪澤湖起家的班底,是他從東海拉到洪澤湖去的,都有海上行船的經歷。
早在盱眙的時候,楊波已經交待劉二,讓他把這批人從俘虜里挑出來,送到船上,跟雷矬子學習在海上行船。
楊波站在這些人面前,問道︰「你的人都到齊了?」
「能找到的,都在這里,攏共六十二人。」
「很好。」
楊波點點頭,「劉洋,你干得不錯,下一步,你要教會他們開船。」
此話一出,隊伍立刻騷動開了。
「切」
「學開船?」
「開船還用學嗎,不就是扯了帆,尥蹶子在海上漂嘛。」
「老子還沒學會尿尿,就已經會開船啦」
「楊老板,還是給我們在船上安排幾個娘們兒吧,那比什麼都管用,哈哈哈」
「都他娘給老子閉嘴。」
看到這幫人這麼跟楊波說話,劉洋急眼了,抬手便要打人嘴巴子。
楊波一擺手,笑道︰「由他們去吧,希望這次去琉球、日本、朝鮮回來,他們還能這麼說,這還只是個開始。」
其實也不需要跟他們多說什麼。
這些人都是殺人如麻的亡命之徒,楊波需要的不是他們的經驗,事實上,他們也沒有,過去他們不過是在陸地邊上的幾個海島來回竄,那點經驗,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他們膽兒大啊,生死看得很淡,不怕死,這才是楊波需要的。
航行幾萬里,常年累月呆在茫茫大海上,隨時都可能葬身魚月復,正常人十有八九得瘋,但願這幫人可以。
楊波由劉洋陪著,在船上轉了一圈。
這是沈家的一艘貨運福船,當初楊波就是在這條船上,被沈燕青從海里撈上來的,如今被改做‘向東號’。
在大明所有船型中,福船的適航性算是最好的,但即使是福船,也幾乎沒有遠洋航海的數據可考。
而向東尋找新大陸的航程長達幾萬海里,這艘船能不能經得起考驗,尚不得而知。
為保險起見,楊波還是做了些改裝,比如,增加了鐵質的桅桿底座,使用了新式鐵質船舵,船首也用鋼板做了加固,等等。
艙室的布局也做了優化,向東號可以存放更多的食物、淡水和備件。
楊波還打算為向東號準備罐頭,航海鐘,只是這些東西都還在研發中,希望時間來得及。
這次向東號跟隨雷矬子的幽靈號,去朝鮮、日本、琉球等地溜一圈,便是向東號的一次處女遠航,如果出現問題,
還有機會糾正。
劉洋和他的那幫人也可借此機會體驗一下,遠洋航行和近海行船有什麼不同,他們要學會長時間呆在船上,保持身體和精神不垮掉,還要學會使用六分儀。
多一項技能,多一分經驗,便多一些成功的可能。
向東號離開琉球之後,不再回沈家堡或者舟山,而是走台灣海峽,經福建沿海,抵瓊崖,在那里進行熱帶氣候環境下的適應性訓練,直到秋末。
到時,會有一艘補給船為他們運送補給,得到補給後,向東號直接從瓊崖楊帆出發,開啟史無前例的遠航。
楊波站在船頭,手指東方,說道︰「向東,一直向東,去尋找新大陸。」
「還有那種會流眼淚的樹。」
劉洋補了一句,還好他沒忘記楊波夢寐以求的橡膠樹。
「倘若上天眷顧,你們找到了新大陸,第一個登陸點,便由你劉洋來命名」
楊波心馳神往起來,甚至開始羨慕劉洋了,「你將名垂青史。」
劉洋臉上竟顯出幾分羞愧之色,迭聲道︰「我不行,我哪兒行啊,我是個粗人,認不得幾個字,這名還是請楊老板給起吧。」
「這是你的權利。」
楊波哈哈大笑道︰「別緊張,你隨便起,無論是什麼名,都會和你一起名垂青史的。」
和向東號一起到舟山的,還有王水生率領的幾條福船,船上滿載的都是工匠和王水生的預備營人馬。
王水生原是火槍營二隊隊長,養馬場出了奸細,丟了一只火槍,還死了個人,王水生必須承擔這人,被撤了職,但楊波對他寄于厚望,調他到工地去帶預備營,希望再帶出一個火槍營來。
如今的火槍營已改了稱呼,叫做野戰營,方立春為野戰一營營長,野戰二營還沒有宣布,有傳言,王水生的預備營,可能就是野戰二營。
王水生的船沒有到沈家門港,而是泊在了一個叫午溝的地方,楊波已經得到通報,派了何起風的一個小隊在島上接應。
楊波原本也要去的,但是他約好了守備魯國輔,商談收編舟山營一事。
楊波在轅門外迎候魯國輔,發現他不是一個人,李文玉也來了。
說好是魯國輔一個人的,李文玉來干什麼?
魯國輔沒有跟楊波解釋的打算,這讓楊波很不爽。
李文玉倒是先開了口,「我有辦法搞到證據,不知楊老板要是不要?」
「什麼什麼證據啊,沒頭沒腦的?」
楊波更不爽了,一腦門兒的黑線。
李文玉俯耳過來,嘀咕道︰「駱把總,余秀珠」
楊波驚道︰「你是說,孫可大不是溺死,而是給駱騰蛟謀殺了?」
「莫非楊老板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外神仙?你以為弄死一個小兵哨是多大個事兒?」
李文玉干脆站直身體,甩了楊波一個白眼,就好像楊波是個白痴。
「駱騰蛟在孫可大死前,托人遞過話給孫可大,要孫可大休了余秀珠,還許下他多少好處,但孫可大沒有理會,之後,他便淹死在海里,這事島上的孩童都知道,你說呢?」
楊波瞟了一眼魯國輔,魯守備仿佛是事外之人,只管把頭扭向別處。
楊波明白了,這兩人來之前,肯定合計過,魯國輔身為守備,不便出頭,話頭交給李文玉來說。
「證據何在?」楊波問。
「有人知道余秀珠的兒子埋在什麼地方。」
「那就讓人去挖,找余秀珠去認,還等什麼?」
「只是那人想先見見你」
李文玉仰面朝天,慢悠悠地說道︰「他是駱騰蛟的人,反倒給你通風報信,駱騰蛟能饒
了他?駱騰蛟能殺了孫可大,也能殺」
「文玉兄,我明白了,此間事了,我送他去沈家堡。」
「他在駱騰蛟那里是個百戶,他還想從軍。」
「嘖」
楊波搖頭道︰「李把總,你們舟山營的人都是兵油子,他想干什麼都可以,就是從軍不行。」
「可惜了,可惜了」
李文玉搖頭嘆息道︰「人家有言在先,必須從軍,那就沒得談了。」
楊波一咬牙,說道︰「那人若是識字的話,我在沈家堡城防營給了找個百戶的差事。」
李文玉聞言,紋絲不動,一言不發。
「還不行?不行拉倒。」
楊波沒好氣了,便要招呼魯國輔進帳篷商議,卻被李文玉一把拽住,「楊老板,莫急莫急,你听我說。」
楊波止住腳步,正色道︰「李把總,我不接受要挾,陸戰營是正義之師,武德滿滿,要取沈家門,我辦法多的是,」
「楊老板,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
李文玉輕咳一聲,說道︰「那百戶並沒有說,還要從軍,倒是我有個不情之請,請楊老板酌情處理。」
楊波斜眼瞧著李文玉,沒吱聲。
「說實話,駱騰蛟撈銀子的手法,也說不上高明,本人只對軍武之事感興趣,不屑為之而已,自從何大人去任之後,像我這種人便沒有了用武之地。」
李文玉向楊波一抱拳,言辭懇切道︰「是我想在楊老板軍中謀個職位,請楊老板成全。」
「嘶」
楊波一呲牙,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這麼說來,那個通風報信的人只是個引子,是李文玉找來拋磚引玉的,李文玉自己想在楊波軍中謀個前程,才是李文玉的真實目的。
他大概得到消息,楊波不會為舟山營白白支付軍餉,改編之後,舟山營雖然名義上還歸屬寧紹總兵轄制,實際上,卻是為楊波種植海帶的海上農民。
楊波除了給軍餉,官兵種植海帶還有另外一份收入,算下來每個月不下二兩銀子,比之以前,天壤之別,誰會拒絕呢。
但這麼一來,他李文玉就跟軍武徹底無緣了。
李文玉不甘心,他是真的喜歡軍武,而且自認為很善長,何汝賓在的時候,多次對他贊譽有加。
問題是,楊波看不上舟山營,無論是兵,還是官,他都看不上。
楊波當然有理由看不上,跟陸戰營相比,舟山營就是一群叫花子。
像他這樣的,快四十歲的人了,在楊波看來,就是典型的兵油子,自然是不願意收留的。
再說,軍隊是楊波的立身之本,所用之人都是他親手提拔的心月復之人,人家憑什麼相信一個在舟山營廝混的把總?
李文玉不死心,總是要試一試。
所以,才有了剛才的那一出,不過是個委婉的求人方式而已,把想說的話說出來,還能保全臉面。
見楊波半天不說話,李文玉主動降低了要求,急切道︰「楊老板,我可以不做什麼把總,就算從百戶做起,也可以啊。」
楊波模著嘴唇上的小胡子,嚴格來說,還不能算是胡子,只是一抹青色的絨毛,心里在盤算著。
幾天接觸下來,李文玉給楊波的感覺,就是話里有話,話里有坑,像是個聰明人,今日的說辭應該也是真心話。
李文玉太老了,體力跟不上,楊波又特別強調機動性,在戰場上能奔跑,跑都跑不動,怎麼帶兵?
楊波也缺人,比如參謀人員,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方立春倒是可以,但一線更需要他。
這個李文玉花花腸子挺多,要不,讓他做個參謀試試?
倘若能成,撿了個參謀,舟山這趟就算沒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