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上三桿。
楊波沒能早起,直到清晨的一縷陽光透過窗子,照到他的臉上,他才驚醒。
醒來腦子里閃現的第一件事,便是昨晚洗澡時瘋狂的那一幕幕,一覺醒來,又想起來,仍是一陣心悸,楊波一骨碌爬起來。
飛快地洗漱一番,拎著刀,走到屋外的一塊空地上,刀還是要練,萬一沈燕青問起來,也好有個說辭。
沒耍幾下,沈燕青和穆英便出現了,手拉著手,一路說笑,十分親昵的樣子,香兒跟在後面。
楊波心里嘆服,穆英真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楊波自問做不到。
所幸,沈燕青對楊波的身子骨一向沒有信心,海上飛綁架那次,楊波的身體就出問題了,昨日又是爬山,又是去看法會,楊波身體吃不消,卻是在她意料之中。
其實,穆英一早來找她,說是今日便要啟程去南京,沈燕青已經讓香兒來叫楊波好幾次了,香兒回稟說楊波未起床,沈燕青心疼楊波,便吩咐不要叫醒他,讓他多睡會兒。
昨日那麼累,早起還堅持練刀,已經讓她很滿意了,三人走到楊波跟前,沈燕青關切地問道︰「昨日,你也累了吧?」
楊波一陣心虛,偷瞄一眼穆英,訕訕地說道︰「我我還好。」
「早起我都來幾次了,見你睡得跟死」香兒咂嘴,想說楊波睡得跟死豬相仿,又覺得不合適,改口道,「睡得那麼死,要不是小姐有交代,我早叫醒你了。」
「瞧你那身子骨,真是弱不禁風,以後還是少逞能,刀法你日日練,到時便知道它的好處了。」
理解萬歲,青兒你太好了。
種種跡象表明,沈燕青對昨晚發生的事絲毫沒察覺,楊波暗暗長舒一口氣,但愧疚卻是油然而生。
「青兒,我今日便去南京了,我會想死你的。」穆英的聲音很嬌氣。
「咯咯。」沈燕青情緒不錯,樂呵呵的,「想我的話,就多練幾趟刀法。」
「青兒,你會想我麼?你不會把我忘了吧。」穆英親熱地拉著沈燕青的手,眼楮卻是偷偷看向楊波。
這個穆英,膽兒可真肥啊,楊波的額頭都開始冒汗了。
「我們姐妹以後多通信,有什麼話兒多在信里說說。」沈燕青笑意盈盈,又對楊波說道︰「穆英這就去碼頭,你去送送她。」
「好的。」楊波唯唯諾諾。
穆英和沈燕青依依惜別,楊波回屋,把刀放下,換上一套正式點兒的衣服,便和穆英出了門,穆英只有一個包袱,楊波背著,直奔碼頭。
到了碼頭,送穆英上了船,楊波便要下船,卻被穆英一把拉住。
「楊波,你記住我了?」穆英看著楊波,目光灼灼。
「記住了,入木三分。」楊波咬牙道。
「三分?」穆英目光掃過楊波身上的某個部位,「才三分麼?」
「十分。」楊波面紅心跳,恨不能插上翅膀,像個鳥人一樣飛走。
「你會想我不?」
「想。」
「我一個女兒家,孤身一人去南京,你放心不?」
楊波沒有想到的是,昨晚之前,穆英還是處子之身,昨晚她卻是百般挑逗,仿佛沒有明天一般,她這麼問,就像後世的那一句靈魂之問︰你會負責麼?
自己約的炮,含淚也要打完。
事情已經發生了,穆英便是他的女人,他當然要負起這個責任。
楊波心知,穆英雖然工于心計,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不然,以她身處的環境,這麼多年在倚紅樓的經歷,也不
可能昨晚之前還保持完璧之身。
可是,倚紅樓在海州可以呼風喚雨,但在南京並沒有多少資源,穆英此番去南京,正是奉了大堂主尤素卿之命,第一次在南京開辦倚紅樓,為以後在南京布置勢力鋪路搭橋。
南京是大明的陪都,勛貴豪門無數,三教九流,各色人物混雜,危險肯定是有的。
這一次,楊波倒是把穆英引薦給了徐文爵,徐文爵也是仗義,立即給了他的名帖,又給錦衣衛南鎮府司的兩個關鍵人物寫了信。
當然,能派自己的人手暗中保護最好,可眼下楊波的勢力還很弱,根本沒有足夠的人手去派。
楊波略一思忖,從懷里掏出那把左輪手槍,說道︰「這把槍,送給你防身,關鍵的時候或許有些用。」
穆英接過槍,欣喜道︰「這槍能連打六發?就是你在梅鎮使過的那把槍?」楊波點頭稱是,穆英只是掂了掂,又把槍塞給了楊波,媚聲道︰「這槍不好,只能六發,你可是有把槍,一晚能打七發呢,我要那只槍。」
穆英輕咬嘴唇,用手指了指楊小波所在的位置,一副嬌羞不已的樣子。
「」
最終無論楊波怎樣好說歹說,穆英只是不肯要了那槍,說是楊波現在更需要防身,楊波只好做罷。
楊波下了船,立在碼頭,向穆英揮手作別,直到她的船在視線中慢慢遠去。
這期間,楊波注意到鄭芝虎的船隊就泊在附近,楊波記起要請鄭芝虎飲酒的,索性今日便去拜訪,看看他有沒空。
在鄭家的一號船上,楊波見到了鄭芝虎,兩人寒暄幾句,鄭芝虎便應楊波請求,帶他在船上四處走走。
兩個人來到伙房,楊波倒是要仔細查探一番,這年頭,船行海上,可沒多少娛樂設施供船員打發時間,除了干活,便是吃,伙房其實很關鍵。
楊波在伙房有了意外的發現,一串干辣椒。
據史料,辣椒應該在此之前,就已經傳到大明,楊波卻是沒見過,更沒見人吃過,辣椒的食用,還要等到滿清中後期,到底什麼原因不得而知,但是楊波相信,有了火鍋這個神器,讓食用辣椒流行起來,絕非難事,楊波嘿嘿一樂,暗自得意。
「此物辛辣,產自美洲,有閔地人從南洋帶回來的,據說熬成湯水,可以驅寒,所以此次北上,船上帶了些。」
「二哥,這可是好東西啊。」楊波神色大喜,叫道︰「用來做火鍋,尤其美味。」
「是麼?」鄭芝虎第一次听人這麼說,也來了興致,「火鍋你是行家,我這船上也有,何不試上一試?」
「那好,我看中午咱們也不用上街了,就在船上,自己動手,做個水煮魚片火鍋,如何?」楊波很興奮。
兩人說干就干,真就親自動手,做起了火鍋。
選大黃魚,切成片,待用,大骨加辣椒熬湯。
這樣一陣忙碌,也到了中午的飯點,倆人支起了火鍋,準備開吃。
楊波環顧左右,試探問道︰「二哥,要不要請吳玉兒也來嘗嘗?」
「她」鄭芝虎神色有些不自在,猶豫一陣,終是道︰「還是算了,她不願意拋頭露面。」
楊波見他說話吞吞吐吐的,心里明了,十有八九,鄭芝虎對吳玉兒是有想法的,有想法好啊,有想法便有姻緣。
鄭芝虎這個閔人,吃著火鍋,辣得嘴巴直哆嗦,但手中的筷子卻停不下來,直呼︰「未曾想辣子能有如此妙用,簡直是人間美味啊,」
兩人就著火鍋,喝著杏花黃,鄭芝虎心中的那點芥蒂,早已沒了影蹤,好生暢快。
「美洲倒是有些好東西,萬歷年間,我們閔地有個叫陳振龍的,就從呂宋帶回紅薯的種苗,據說也產自美洲,還有番仔薯,北方叫土豆,煮熟了,可以食用。」
楊波聞言,眼前又是一亮,喜道︰「紅薯還可以釀酒,土豆可以做成粉條,也是一道美味啊。」
談話間,楊波便把從安南買糧的事跟鄭芝虎說了,楊波還是擔心大明的糧食出問題,從貿易平衡的角度看,從海外買糧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壞事吧。
「楊波,你要去安南買糧?」鄭芝虎奇道。
鄭芝虎頗為不解,因為他听到的都是楊波的白火和火柴如何神奇,沒有想到楊波竟要做糧食生意,糧食生意利潤可是不高的。
「不一定我去,二哥去也可以,你運來糧食,賣給我也成啊。」
「可是,安南雖說盛產稻米,價格也便宜,但是運到此地,路途遙遠,算下來可是沒什麼賺頭。」
「賺不賺錢不重要,我也沒想著賺多少銀子。」楊波搖搖頭,說道︰「現在大明天災頻仍,很多地方,老百姓都吃不上飯,餓死的也不在少數,大明百姓苦啊,多點糧食,就可以多活幾個人。二哥若是能從安南買來糧食,只管往沈家堡送,就算不賺錢,也在所不惜,有多少,我要多少。」
鄭芝虎聞言一怔,眼前這個楊波,怎地和來前听說的楊波不一樣啊,世間傳說很多,就是沒有一條說,楊波還是個大善人。
鄭芝虎一臉的狐疑,只是推說這件事,還要回去和大兄商議一番,並沒有直接答應。
楊波也知道,這種事乃是長久之計,今日跟鄭芝虎談起此事,只是表明意向,能不能成,鄭芝虎當然要和鄭芝龍商議,不能急在一時。
倆人用了火鍋,又閑聊一氣,楊波便要告辭,鄭芝虎也是起身相送。
未及下船,楊波發現一艘船明顯跟其他船外形不同,奇道︰「二哥,這是什麼船?」
「方頭方尾平底,跟我們的福船尖低不同,那是朝鮮過來的船。」
楊波心里開始琢磨自己造船,所以對過往的各色船舶都很感興趣,有機會便要去觀摩一番,這次也一樣,他也想去船上看看。
鄭芝虎似乎已經跟船主混熟了,爬在船舷,跟船主說上幾句,船主便答應下來,他們可以登場察看。
這船雖是朝鮮船,但此次卻是從日本過來的。
船主熱心地陪著他們上了船,楊波倒是沒有發現這船有什麼新奇之處,正在甲板上東張西望,卻是發現錨鏈上的一抹墨綠色的東西隨風飄動。
楊波走近觀瞧,認出這是一株海帶,海帶寬大的葉子大部分都枯萎了,縮成很多褶皺,幾乎枯死,但根部似乎還是翠綠的,有些水分的樣子,楊波又在另外一根錨鏈上找到一株,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從錨鏈上扒下來,捧在手心。
「楊波,你這是做甚?」鄭芝虎大惑不解,奇道。
「好東西,嘿嘿。」
兩人跟朝鮮船主告了辭,走下船,楊波這才說道︰「二哥,這東西叫海帶,可以食用,還能醫治大脖子病,二哥听說過大脖子病吧?」
鄭芝虎點點頭,他今日可是見識了,這人神神怪怪的模樣,見怪不怪,直接問道︰「這東西能在閔地沿海種麼?」
「可能不行,這東西喜陰不喜陽,喜寒不喜熱,不過等我栽成了,你倒是可以拿去一試,呵呵呵。」
楊波回到沈家院落,趕緊讓人去弄些海水,裝滿一缸,然後,小心把海帶苗置于水缸之中,命人妥善看護,沈家船隊明日便要開拔,他要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