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黃泥路繼續向前,
兩道的燈光開始詭異的閃爍,
且越往深處走,空氣似乎都變得冰涼。
老頭突然烏拉一嗓子,「爺,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啊。」
「你這小老兒,又犯什麼混!」尕娃被嚇了一個激靈,瞪眼道。
老頭哭喪道,「我真沒騙你們,我家祖輩都在這山里做礦工,都說這山有邪性,絕對不能深挖,
一旦這礦洞挖到一定的深度,這山就活了,它要吃東西,要吃人啊。」
「爺,您千萬別不信,上面那些死人,可全都是死在下面的啊。」
「閉嘴。」楚堯沉聲冷喝,「這礦洞我一定要進,你若再敢擾亂軍心,我必殺你。」
小老頭身子一顫,不敢撒潑了。
沒多久,四人再次進到一個洞口,
這剛一走近,空氣溫度幾乎降到了冰點,
即便楚堯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有古怪。」
「注意警戒!」
這話剛落下,就見老頭如發了瘋一樣,雙目圓瞪,駭然的盯著前方。
「鬼,鬼啊!」
老頭拼命的往來路跑,尕娃要追,卻被楚堯攔下了。
楚堯一開始逼迫老頭下來,只是不確定底下是否真的是礦山入口,此刻已經可以確定,他自然也不會失言,放他去吧。
回頭再看前面,
那里堆滿了木頭架子,鐵皮架子,還有許多散落的麻繩。
走到一片倒塌下來的橫梁前,楚堯慢慢蹲子,
上面一個個凹槽,吸引了他的注意。
手指在那些凹槽上劃過,低頭再看一旁散落的麻繩,
楚堯目光閃爍,「難道那些人是在這里吊死的?」
每一道梁上面都有一道坎,這說明吊死過人,
可是,
假如上面那些礦工都是在這里被吊死的,從這里運到上面,這路程可不短,
究竟是為了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呢?
就在楚堯認真思索的時候,尕娃的聲音從礦洞前面傳來,「爺,這里沒路了。」
楚堯站起朝深處看了一眼,皺眉道,「我們一路進來都有岔道,這個洞口不會就這樣沒路了。」
狐仙從另一側走來,「會不會是我們一進來就走錯路了?」
楚堯沉吟,未必沒有可能。
尕娃氣哼哼道,「肯定是那老頭騙了我們,爺,要不要我他給追回來?」
楚堯擺了擺手,「那老家伙也未必深入過這里。」
楚堯現在幾乎可以確定,那老頭祖輩幾代皆是土夫子,而他們都選擇留在這里當礦工的目的,恐怕也是發現了礦墓下的秘密,伺機而動呢,
只可惜到了老頭父親那一輩,見識過青銅門後的可怕,便徹底斷了對山中寶物的念想,家族傳承也就斷了,到了老頭這里只有告誡,遠離,
所以即便抓他回來,也沒有意義,反而添個累贅。
「再仔細找找吧,實在沒有的話,就炸開一條路。」
從日本人身上搜到了一些炸藥,可能到了用武之地。
就這樣,三人散開,在洞里各自尋找,很快狐仙便有了發現。
在一片倒塌下來的橫木之下,她隱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尸缸。
那東西有半人高,就在牆邊角落的位置,因為被橫木遮擋,剛才並未第一時間發現。
要知道,之前他們的每一條線索,都與尸缸有關,此時再見到,恐怕下面也有秘密吧。
叫來楚堯和尕娃,三人都有這種想法,也許尸缸下面就是洞口。
于是三人快速將橫木搬離,暴露出完整的尸缸。
向里一看,竟然盛滿了水。
更奇怪的是,水並不平靜。猶如暗潮涌動,激起漩渦。
楚堯靠近,鼻子輕輕聳動,
沒錯,這是尸油。
看來外面那條尸河就是從這里溢出去的。
「爺,這水怎麼自己動起來了?」尕娃面露凝重,難道真被那老頭說中了?
楚堯嗤笑,「哪有那麼多鬼神。」
「你仔細看,這水的波紋是從外面往里擴散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和之前那個尸缸一樣,下面應該也是空的。」
「不過公子,」狐仙神色有些凝重,「他們把水缸擺在這兒目的估計有兩個,第一呢,就是為了堵下面這個洞。
第二呢,這水缸擺的這個位置,有驅邪化魔的作用。」
楚堯點頭,這位置確實不是什麼好位置,尸缸擺在這個位置,很像鎮壓著什麼。
「公子,要把它砸開嗎?」
楚堯搖頭,還不知道這下面尸水的情況,萬一溢出來,淹沒了洞口,再找別的路恐怕就難了。
「那咋辦?」
楚堯伸手,「槍給我玩。」
尕娃趕忙遞過去。
接過槍,楚堯先思索了一下,最後向著水底打了一槍,
只有子彈沒入水中的聲音,並沒有出現缸底裂開的聲響,
下面果然是空的。
而隨著那一槍,水缸的水如同漩渦一樣瘋狂涌動,然後鑽進地底。
探頭向下去看,沒有出現想象中的地下河,
而是一條傾斜的甬道,
「走!」
楚堯踩著缸沿,縱身一躍,率先跳了下去。
甬道往下極深,大概呈現三十度傾斜,每一個落腳點都是砸出來的凹槽,不過有些已經被踩平了,顯然這里曾經有人進進出出。
這里沒有礦燈,所以三人也是提著手電一路往下。
尸水雖然退去,但停留在甬道里的味道經久不散,令人有種胸悶壓抑的窒息感。
尕娃臉色蒼白,更是一直強忍著嘔吐的沖動。
楚堯模索著甬道壁壁,這手感和尋常盜洞很不相同,
甬道的打法更加粗糙,只追求速度和牢固,應該是在形勢緊急的時候打出來的。
繼續往下,楚堯在牆壁上發現了藍色的晶體,
沒錯,魚眼石。
看來上面就是河床了。
這里的魚眼石都是呈零星分布在牆壁上,並非成形的礦脈,看來還在更下面。
一路往下,前後走了大概一個小時,竟還沒看見底部,
「怎麼這麼長啊!」尕娃此時的臉色好多了,但一直走在狹窄的甬道里,周圍的壓抑感還是讓他很不舒服。
楚堯笑道,「這還真不算長,魚眼石一般都埋得很深,往往一條魚眼石礦脈就要在地下走好幾里,
而我們現在走的路也只是斜坡,如果算垂直深度的話,並不算深。」
尕娃無奈捶了捶胸口,想要驅散心頭的壓抑感,
這時狐仙道,「不要一直想著這是地下,看看周圍,不是很美嗎?」
尕娃抬頭,見到狐仙轉動手電,而牆壁上那些魚眼石吸了光線,散發出另一種朦朧的熒光,確實美麗。
頓時胸前壓抑被驅散了許多。
又往前走了一陣,
楚堯在牆角發現一些碎木,
木質有些特殊,而且上面有紋路出現,
狐仙湊近,「公子,這是棺木啊。」
「棺木?」楚堯抬頭再看下面,「難不成那里就是墓穴?」
那這甬道…
「爺,這甬道會不會是日本人挖的,下面的棺材早就被他們偷光了。」
在這里看見棺木碎屑,很明顯是在棺材搬運過程中刮落下來的。
楚堯卻搖了搖頭,「不對,你們注意看,這里的通道明顯要比上面的礦洞粗糙很多,時間上應該很久了,至少上百年的歷史。」
「百年?」狐仙道,「公子是說清初?」
尕娃撓頭,「不應該吧,那個時候也沒有火車跟鐵路啊。」
楚堯點頭,「我也想到這個問題了,他們究竟是開礦道的時候制造了這些棺材,還是開礦道的時候發現了這些棺材?」
「那這些人到底是清初人,還是日本人呢?」
就在三人靜默的時候,甬道深處突然傳來了一陣詭異的聲響,那聲音是連續的,高高低低,
仔細听得話,不是說話,竟然是有人在唱戲?
楚堯冷笑,「裝神弄鬼。」
說大粽子,他信。
可要說唱戲的大粽子,扯淡。
但這時一旁的狐仙突然臉色大變,「公子,那是高人在傳話呢。」
楚堯一愣,「什麼意思?」
狐仙臉色駭然,「公子,這可不是尋常戲曲,是在傳話,沖咱們來的呀。」
「是麼?」楚堯仔細听了一會兒,卻對那戲腔沒一點頭緒。
不過一旁的尕娃倒像是听明白了,
「爺,那是長沙本地方言,不過,听著向文言文。」
「文言文?」
「嗯。」尕娃點頭,然後說道,「段青三十六年不入者退,龍、穴、砂、水似亂不亂,三害不侵則多踟,地下有天,天下有火,穴不必泥兩水合襟…」
楚堯懵了,這確實是文言文,可問題是他也不懂啊。
尕娃雖然听得懂戲腔,也能用白話翻譯過來,但什麼意思,他也模不著頭腦。
兩人只能轉向狐仙,狐仙臉色幾度變幻,然後道,「公子,那高人是說,學藝三十六年以下的人,萬萬不能進去。」
「學藝三十六年?」
「什麼藝?」
「戲曲還是倒斗?」
狐仙不知,猜測大概是和風水有關。
「還有呢?」楚堯雖然不懂古文,但尕娃剛才翻譯了那麼大一串,總不該就這一句吧。
狐仙點了點頭,然後蹲子在地上畫了幾個線條,「那陣法高人應該已經下去過了,他形容下面,龍穴砂水,似亂不亂,這是巒頭派的說法。」
「巒頭派?」楚堯點頭,看來果然沒有猜錯。
巒頭派,指的是講究自然界的龍、穴、砂、水,以及遠處伸展來的山脈、山川等的形勢。
在平原地區,高一寸為山,低一寸為水;高一寸為龍,低一寸為為水口;
高大建築為山;
陰陽宅風水聚集之地為穴;
陰宅穴地周圍的山川為砂,陽宅四周高大建築物為山;
河流、溝塘、干河流,以及沒水情況下的馬路、一切四周低窪的地方皆為水。
總結下來一句話,巒頭派就是在風水中,以砂水之形定論吉凶。
而九門齊八爺正是巒頭一脈的傳人。
看來先前猜測沒錯,這高人就是八爺的先輩。
狐仙又道,「這里風水格局似亂不亂,
亂,是因為亂則沒有其他人會來建古墓,
不亂,是因為這亂是人為修出來的。」
尕娃听懵了,「不是,那到底是亂還是不亂啊?」
狐仙道,「不重要,這一句話重點體現在一個藏字。」
「藏?」楚堯尋思著,「那也就是說,有人把這里的風水藏起來了?」
「沒錯。」狐仙點頭,繼續道,「這後面的,三害不侵而多踟,踟躇蛆蟲,講的是爬行緩慢的蟲子,三害不侵是指沒有普通的蟲害,卻有一些爬行緩慢的蟲子。」
楚堯點頭,「這個好理解,應該指的就是尸蛾子。」
「穴不必泥兩水合襟,是說在明堂周圍結印布界,可將風水運行的氣脈束縛在一起形成屏障,可以屏蔽厄運和邪氣。」
「不過前面那一句,這地下有天,天下有火,我就看不懂了。」狐仙搖頭,有些困惑。
楚堯說,「會不會是尕娃翻譯有誤?」
尕娃立馬道,「爺,那是長沙方言,我不會听錯的。」
狐仙也點頭,「這天地水火,正是巒頭派研究核心,應該是沒問題的,只是將它放在兩水合襟之前,我就有些看不懂了。」
楚堯說,「那如果是放在之後呢?」
「之後?」
「對啊,既然正著理不順,那反著看呢?」
「當然,我也只是提供一種思路。」楚堯笑了笑,多少有些異想天開了。
只是如果理不清這兩句話的意思,就憑之前理解的額那些意思,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狐仙這時眼楮一亮,「我懂了。」
「公子果然大才,這風水固氣是為了擋住邪氣入侵,如果是反著來的話,那就是說這里的兩水合襟,是為了不讓下面的邪氣出來。
沒有三害是因為所有的活物都被一種叫做踟的東西吃光了,
以此類推,
說明,這下面確實有墓,不過墓里葬的人邪氣太重,要反打風水害怕墓氣來影響四周的山水氣勢。」
楚堯也是心頭恍然,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一切就都明了。
總結一句話,下面埋葬著一位了不得的主。
來頭大到驚人,可擾亂風水,可動搖山脈。
只是,
古往今來,這樣的人物不多啊。
「難道是青烏子?」
可不應該啊,青烏子睡在隕銅之中,不該這麼快就找到啊。
這是狐仙卻問,「公子,您覺得歷史上長沙附近有人有資格嗎?」
楚堯一愣
狐仙搖頭,這位主必定是懂風水之人。
「長沙城?」
「懂風水?」
「連九鬼山都壓不住?」
楚堯搖頭,這等人物他還真不曾听說。
這時尕娃卻突然嗷嗷一嗓子,「我知道了。」
楚堯回頭,「誰?」
尕娃手掌一拍,「佛爺啊!」
楚堯皺眉,狐仙卻問,「誰是佛爺?」
于是尕娃就向狐仙講了一些關于佛爺的事情,狐仙听後目光閃爍,「你說那位佛爺姓張?」
「對啊。」尕娃點頭,「佛爺本名就叫張啟山。」
「張家人…」狐仙抬頭看向楚堯。
如果真是那戶張家人,的確有這種可能。
不過這時楚堯卻擺了擺手,「我曾听聞過一些關于佛爺死後的事情,他的棺槨不在這里。」
尕娃一愣,「這樣啊,那我就想不出了。」
楚堯擺了擺手,「管他誰的棺槨,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可是,」狐仙目光看向尕娃。
那高人說了,學藝三十六年以下者,萬萬不能進入。
狐仙她百年修行,自然不怕。
楚堯雖然年紀輕輕,但血脈驚人,諸邪闢易。
他們下去沒事,可尕娃…
楚堯知道狐仙的顧慮,問道,「尕娃,你自己決定。」
尕娃點頭,然後沖著狐仙翻了個白眼,「要你多事。」
說完,就直接邁步走到前面,「爺,我給你開路。」
尕娃這是在用實際行動證明,他不怕。
「混賬東西。」
好心喂了驢肝肺,狐仙氣的牙癢癢。
不過下一秒,還是深吸一口氣,默念道,
「凡到一地,先觀水口;城門四周關攔,內有真龍結作。」
「羅星龜蛇獅象守口,必藏上格之龍;華表捍門日月鎮守,定結富貴之地。」
「北神鎮塞禁口,必有大貴之龍;王侯之門獅子石柱,貧賤之家破牆倒壁。」
「若有王侯居此,城門定鎖千重;見有水口羅星,則可跟蹤尋宗問祖……」
巒頭派有龍砂定穴之術,她東北大仙也有自己尋風覓水之法。
大概十分鐘後,
甬道出口出現了,里面是一個巨大空間,
楚堯猜測,應該就是主墓室,
但是否又是一座虛冢,不敢肯定。
手電掃到前方地面,似乎有積水反射光線。
應該就是先前的尸水了,
如此多的尸水,必然是死人無數,
楚堯示意尕娃退後,他先出去看看。
跳出出口,從岩壁滑下去,尸水瞬間沒過腰部,並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腐臭。
楚堯舉起手電,發現這里空間很大,穹頂也非常高,估模著得有十余米,看來這里就是墓室了。
「不過,棺材呢?」
楚堯向著礦洞深處望去,
突然,
一道高亮的戲腔出現,將楚堯嚇了一跳。
聲音就是從那里傳來,並發出一陣一陣的回音,十分的清晰。
楚堯皺眉,「這怎麼和之前听到的不一樣啊?」
這時身後響起尕娃的聲音,「爺,那是長沙名曲,大劈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