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缸前,
楚堯望著手里的青銅鏡,陷入了沉思。
這一路上他遇見太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九鬼山,無極塔,破敗道觀,以及這石室內的種種,
看似凌亂無比,但也被楚堯拼湊的七七八八,大概能有個畫面出來了。
可直到剛才那一夢境的出現,讓楚堯不得不重新思考許多事情。
手指摩挲著青銅古鏡,很是平常,大概是西漢年間的古董,
突然指尖模索到了細小的缺口,楚堯忙將古鏡翻過背面來,
「齊」
古鏡背後刻著一個齊字。
楚堯心頭一動,還真是齊家高人。
這時楚堯再看面前的尸缸,突然一腳踹了上去。
「 嚓~」
尸缸直接爆碎,陶片散落一地。
身後尕娃被這突然起來的舉動嚇到了,緊跟著就見到楚堯蹲在地洞之前,伸手模索著洞壁。
「爺,是有什麼發現嗎?」
楚堯點頭,「有石錘和工兵鏟的痕跡,這應該是盜洞。」
「盜洞?」
楚堯點頭,接著用手電指向一處洞壁道,「你看,這開鑿的痕跡凌亂無章,顯然不是老手所為。」
狐仙卻道,「如果不是老手的話,如何能蹚過那黑水?」
「而且我被困在這里百年,非常確定公子才是第一個觸發並成功闖過哨子棺的人。」
楚堯搖頭,「你們再仔細看這地洞,下窄上寬,分明是從下往上反打的盜洞。」
兩人皆是一驚,紛紛探過頭去。
只看那鏟土的痕跡,以及地板破裂的走勢,確實像是從下往上打出來的。
可是,
那人呢?
狐仙在石室里被困百年,也從未曾見過有人從這里出去啊?
楚堯低語,「我想那人大概是誤打誤撞挖到了這里,然後又被嚇退了回去。」
「嚇退?」
「嗯。」楚堯回過身去,指了指前面,「我想甬道里那些陶罐就是被他誤打誤撞給撞碎的。」
「不過我也只是猜測,未必就是真相。」
狐仙微微沉吟,楚堯這種解釋似乎很是合理,可是,
那人既然退走了,為什麼又在洞口擺一口缸?
楚堯搖頭,「這不是那人擺的,是後來尋尸的高人擺的。」
「高人大概是窺探到礦下有恐怖,所以才會擺了這個風水陣另類尋尸,而這面青銅鏡一直瓖嵌在缸口正對應的上方,大概就是起著鎮妖的作用吧。」
「照妖鏡?」尕娃突然好奇的盯著楚堯手里那面鏡子。
楚堯笑了笑,隨手就丟給了後者,「雖然沒有那麼玄乎,但多多少少是有些闢邪作用的,送你了。」
「謝謝爺。」
又多一件趁手的寶貝,尕娃笑咧了嘴。
「行了,下面應該就是礦區,咱們趕緊下去吧。」
「好 。」
……
五分鐘後,
三人沿著洞壁很快下到了底。
可當真正站在了下面,楚堯才發現這里並非簡單的礦道。
「爺,您看,怎麼這麼多壁畫?」
手電掃過兩邊,滿滿的古舊壁畫。
楚堯點頭,「這里是墓道。」
「墓道?」
楚堯解釋,「古人信奉地下皇帝的說法,認為人死後只要修葺龐大的地宮,便可獨霸一方,享受比生前更多的榮耀,墓道就是通往地宮的通道。」
尕娃眼楮一亮,「那也就是說,前面就是爺要找的礦墓?」
楚堯望向墓道深處,卻不看好。
他記得當年八爺齊鐵嘴跟隨張大佛爺停在九鬼山前,站高遠眺發現山與山之間有著許多小土包,土包與土包相依,雖然看著不高,但卻極不自然。
于是一番推測下來,確定那就是陵墓風化後的封土包。
而如此多的封土包聚在一起,則說明這九鬼山下必有大墓,而且還是一個墓葬群。
可歷史上長沙鮮有這麼大規模的喪葬習俗,不禁讓八爺非常驚訝。
可如果真是封土包,那會是誰埋在下面呢?
如此龐大的墓葬群,歷史上出現最多的也就是漢族王墓,或者是皇家陵園,
但長沙歷代都是土司管轄的西夷之地,就算風水再好,也不應該有人敢把墓地埋在這里吧…
齊八爺左思右想,始終覺得在這里修建這麼一個巨大的墓葬群十分不符合章法。
這時佛爺提出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就是這一片封土包,都是虛冢。
所謂虛冢,是秘葬方式之一,又稱假墳、虛墓。
說白了,就是造若干假的墓穴,而將真尸葬地隱匿。
此招,乃中國古代民間常用的反盜墓手段,歷史名人孔子、諸葛亮,東晉之後十六國後趙始主等都曾用過。
經佛爺這麼一提醒,齊八爺再看這九山之間的土包,分明就是一人形。
這是人形墓啊。
人形墓又分活人墓和死人墓,
假如是活人墓,只需要根據人體奇經八脈的分布就能有規律的探墓,可如果是死人墓,奇經八脈往往毫無規律可循,如果不慎走錯一步,就有可能觸發機關,死無葬身之地。
不巧的是,這里便是一座大型死人墓,
虛冢極多,機關也深不可測。
楚堯還是有些遺憾,遺憾新月飯店一行未能找到礦區地圖。
楚堯輕嘆一聲,接過尕娃的手電,緩緩走近壁畫前。
發現上面畫的都是一些古人,但奇怪的是,這些古人竟有兩幅面孔。
十分詭異。
但更具體的楚堯就看不出了,因為壁畫常年深埋礦下,陰暗潮濕的空氣,早已在壁畫上生出了大片的霉菌。
但有一點楚堯可以確定,那就是上面的壁畫與承載畫的墓磚,絕不是一個朝代的。
墓磚要更加古老,久遠。
「爺,這會不會是後面的礦工畫上去的?」尕娃瞧著那一個個雙面古人像,只覺得這畫工實在不怎麼樣。
楚堯則笑了笑,「這是一種獨特的畫風,也許百年之後出土可比肩畢加索呢。」
「那是誰啊?」
「呵呵,就一國外畫家。」
「行了,看來這里的確是個虛冢,我們再往前看看吧。」
「不過路上可能有機關,大家小心點。」
三人沿著鐵軌繼續往前,尕娃和狐仙一左一右小心戒備著。
楚堯則將更多的目光放在壁畫上,上面所有的人物都有著兩幅面孔,一副在額前,一副在腦後。
雙面古人像麼…
這讓楚堯不禁想起了清代李汝珍所著小說《鏡花緣》,這小說中就提到過一個‘兩面國’。
在兩面國中,人們都長著兩張臉,前面是一張笑臉,慈眉善目,善良隨和;
腦後卻藏著一張惡臉,青面獠牙,隨時準備吃人。
更可怕的是任何人只要在「兩面國」待久了,也會變成「兩面人」。
楚堯心道,「難不成這上面畫的就是兩面國?」
可是,
這里的墓磚遠早于清朝,這也對應不上啊。
況且這雙面國,只是李汝珍筆下的國度,總不會建這虛冢之人也是李汝珍的粉絲吧。
楚堯百思不解,
這時狐仙突然指著一處,驚訝道,「公子您發現看,那人好像不太一樣。」
楚堯順著狐仙的手指瞧去,那是靠近右手邊的一副壁畫,畫上侵蝕著大片的霉菌,在能見的地方,依然描繪著許多雙面人,
可是,
在狐仙手指的地方,楚堯竟看見了一個‘正常人’。
這人只有一副面孔,既沒有面目可憎,也沒有慈眉善目,而是一臉驚訝的看著周圍,顯得極為惶恐。
楚堯一怔,連忙走上前去。
這時另一個故事,閃過楚堯的腦袋。
據說唐朝有一秀才,名叫唐敖,唐敖因為仕途不順,遂出海游歷,海上誤入一國度,國中人皆長著兩幅面孔,一張善良隨和,一張凶狠陰險。
唐敖惶恐,匆忙跑到街上,這時卻踫到了困在這里無法離開的故人,為了幫助故人逃離,唐敖就把故人藏在了棺材中假裝入殮,計劃運出海上。
可就在最後關頭,那位故人反而不肯走了,因為他在這里呆了很久,他的後腦也慢慢開始長出了第二張臉,
他讓唐敖快走,否則也會和他一樣。
「難道這畫中人就是唐敖?」
楚堯皺眉,莫不是這兩面國真的存在?
這時狐仙又道,「公子,您有沒有覺得這畫中人的眼神有些奇怪?」
「眼神?」
楚堯定楮細看,
發現這人雖一臉惶恐,但是眼神似乎非常明亮,
而且他看的不是畫中任何一處,是壁畫之外。
「爺,他在看您呢。」
楚堯搖頭,「不對,他不是在看我,他是在看…」
「他在看對面。」狐仙接上。
楚堯點頭,「沒錯,他是在看對面。」
三人旋即轉到鐵軌另一邊,在正對剛才那副壁畫的地方,看到了一副一模一樣的壁畫,而在對應那邊‘正常人’相同的位置,
這一邊畫的卻不是人像,而是一行細小的文字。
文字有些模糊,卻也能勉強辨認。
上書︰天垂象,天鼓鳴。
尕娃撓頭,「爺,您知道這啥意思不?」
楚堯微微沉吟道,「這天垂象出自易書,原文是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
「古人迷信,常把某些自然現象附會人事,認為是預示人間禍福吉凶的跡象。
「這天垂象,又為上天垂象。」
「意思是說,上天總會預先告訴我們一些征象,讓那些擁有極高智慧的人能夠通過其杰出的洞悉力發現其中的規律和原理,最終達到趨吉避凶的目的。」
尕娃似懂非懂,「那這天鼓鳴,是不是也叫上天鼓鳴?」
楚堯點頭,「差不多吧。」
「這天鼓鳴籠統來說,就是指天空中出現了不明來源的聲響。」
「按照五行和災異志中的分類,天鼓鳴和山鳴、石鳴等各種來源不明的異響可歸為一類。」
「實際上,在古代最初,這類天空異響只按其現象統稱為無雲而雷,並且按照五行佔解釋道,無雲而雷,主兵戈。」
「不過之後,又有人聯想到,既然其聲有類鼓聲,可見是成了精的鼓做妖,有人便把這類現象稱為鼓妖。
不過,後世也有人並不贊成這種妖精論,
所以對于天鼓鳴的具體解釋,說法不一。
不過,這里把天鼓鳴放在天垂象之後,我想大概意思是說,天降隕石,墜落此片山谷,其聲隆隆,有如鼓鳴。」
狐仙眉頭一挑,臉上帶著些驚奇,「公子的意思是說,這礦區下有隕石?」
楚堯還沒說話,一旁的尕娃先嚷嚷道,「不可能,我打小在這里長大,從沒听說過什麼天降隕石。」
狐仙嗤笑,「黃口小兒,你才多大,能知道幾百甚至上千年前的事?」
只看這里的墓磚,那至少也是南朝時期的事情,你知道個鬼啊你。
尕娃臉色訕訕,有些尷尬,「咳咳,這樣啊。」
楚堯笑著拍了拍後者,安慰道,「這墓里的學問大著呢,別說是你,這很多我也看不明白。」
「胖子有句話說的好,干一行,鑽一行,以後你要真想干這行,不光要身手好,膽子大,這風水,古史,多少都要懂一點。」
「知道了爺。」
尕娃點頭,目光堅定。
這時狐仙指了指上面,「公子,頂上也有壁畫。」
楚堯抬頭去看,確實是一副壁畫,而且很不相同。
這畫中內容是山川大河,日月星辰,並沒有兩面人的存在。
此時再看向礦道兩側,楚堯突然生出一種感覺。
似乎礦道兩側的壁畫皆是圍繞頂上這幅鋪展開來。
再看那些無盡星辰,唯獨左上角有一顆泛著赤紅色的光芒。
楚堯低聲輕喃,「那便是隕銅麼…」
這時狐仙盯著周圍道,「這里的壁畫有些奇怪啊,公子,您有沒有覺得這很像是遠古祭天的場景。」
「祭天?」
「對啊。」狐仙指著兩側道,「您看那些雙面人,他們都是西王母的子民。」
「嗯?」
楚堯身子一震,「你說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