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湫~」
哨子棺前,楚堯揉了揉鼻子。
笑著道,「這是有人在想我嗎?」
可一旁的尕娃卻絲毫不覺得好笑,他焦急道,「爺,您真的要探棺嗎?」
楚堯拍了拍尕娃,「淡定,也許就是個空棺呢。」
尕娃怎麼可能淡定,他反駁道,「可是如果里面真有大恐怖怎麼辦?」
「這個麼。」
楚堯指了指尕娃手里的軍刀,道,「真要是這麼點背的話,到時可就全靠你了。」
尕娃一愣,「爺,你可別嚇我,到底啥意思啊?」
這時一旁的狐仙開口,「持鑼驚馬。」
「哦?」楚堯回頭,有些意外道,「怎麼,你也知道?」
狐仙盈盈一笑,「奴家也只是有所耳聞,讓公子見笑了。」
「無妨。」
楚堯擺手,讓狐仙繼續。
狐仙點了點頭,恭敬道,「據說很早以前,在湘西一帶有一路軍閥,手下有一批倒斗的能人,為首的名叫張鹽城。」
說到這人的名字,狐仙還特意停下看了眼楚堯,
見後者沒動聲色,狐仙這才放心繼續,
「此人據說是曹操手下發丘將軍的後人,神通廣大,他的手指細長,且力量極大,能平地起丘,嘗土尋陵,盜墓功夫極為了得。
後此軍閥跟孫中山北伐,張鹽城就受命以盜墓之法籌集軍餉,一路北上,也不知道多少隱秘的古墓被他翻出來,名聲很大。
當時湘西民間有「鹽城到,小鬼跳,閻王來了也改道」的說法。
據說此人盜墓,有一套特別的套路,就是如遇到血煞陰邪之地啟出的棺槨,都會用牛血淋棺,觀察棺槨的反應,
如果棺中有異響,則棺主可能尸變,士兵會將棺材拖出古墓暴曬後啟棺;
如果棺中無異動,就要看棺材的表面,大部分情況,牛血不會凝結,順棺身流至棺底,這說明沒事情,開棺無恙。
但是還有一種相當特別的情況。
就是牛血淋上之後,猶如淋于沙石上一般,血液滲入棺身之內,這是比尸變還要不吉利的大凶之兆,這說明棺中的東西,可能不是人尸。」
說到這里,狐仙頓了一下,似乎有意瞥了一眼尕娃,
只見後者,
「咕嚕~」
喉嚨艱難鼓動,吞了吞口水,
顫顫道,「不,不是人尸,那是什麼東西?」
狐仙搖了搖頭,故意不說破,
而是直接道,「一般這種情況,張鹽城便會命人就地掘坑,將棺槨沉于坑中,涂上泥漿後燒熔兵器,以鐵水封棺,只在棺材的頂部,留下只容一只手通過的孔洞,
等鐵水凝結,他就以單手入棺,探取棺中之物,
而探洞之時,他會命人用三尺琵琶剪卡住自己的手臂,一邊將叩把系繩拴于馬尾上,以便感覺不對,旁人可立即抽馬,
馬受驚一跑,拉動機栝,鋒利無比的琵琶剪就會立即旋切,斷臂保命。」
「斷臂?」
尕娃再看手里的軍刀,頓時明白了楚堯剛才的意思,「不是吧爺,您讓我…」
楚堯揮手打住了尕娃言語,看向狐仙似笑非笑道,「看來你對張家的事情了解不少呢。」
「那你看看我這只手如何?」
狐仙掃過楚堯的手掌,眼中閃過疑惑。
「明明血氣那麼強大,可這手指…雖長,但卻與傳聞中的還有些差距…」
「這是怎麼回事?」
狐仙心里犯嘀咕,
而且他之前听那愣小子叫這位‘楚爺’?
難道他不是張家人?
可那血氣怎麼解釋?
一瞬間,狐仙心頭閃過許多念頭,
抬頭再看楚堯,狐仙不露聲色道,「只听聞張家人雙指探洞是北派一絕,當年如何處理哨子棺的規矩,就是張家祖先定下來的。
公子若能再現神跡,便是奴家三生有幸。」
楚堯心頭冷笑,不愧是狐狸。
楚堯剛才那一問,實則是故布疑陣,
他知道後者將他誤會成張家人,才會那麼服帖于他。
可對方既然知道張鹽城這號人物,就一定知道張家手指奇長的特征,
如今自己要伸手探棺,自然會暴露出,
所幸就先故布疑陣,讓後者拿捏不定。
可這家伙的回答,滴水不漏。
既提到了張家雙指探洞,又說期待自己再現神跡。
這話乍听之下,沒毛病。
可對方多次強調張家,就是問題所在。
看來狐仙是已經起了疑心,只是還不敢確定。
楚堯暗罵一聲老狐狸,同時心頭苦笑,「看來這探棺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開了。」
實際上,楚堯堅持探棺原因有二。
這第一嘛,就是為了徹底懾服狐仙。
雖然先前一戰,看似楚堯順利拿下後者,
但真實情況卻並非如此。
狐仙怕楚堯的血氣沒錯,但更怕的是東北張家。
因為在東北,張家才是王,才是至高神。
狐仙的根基在東北老林子里,所以她怕觸怒了張家。
但假如知道楚堯不是張家人,狐仙直接舍了小依的肉身,楚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所以為了讓狐仙心甘情願的留下給自己當打手,楚堯必須讓後者相信他是張家人。
而張家人可以說是哨子棺的規則制定者,所以此刻他不能退。
至于第二個原因,是比第一個有更不得不探棺的理由。
因為礦墓的蹤跡現在還沒有眉目,
時間已經礦來不及了,楚堯不能放過任何一條有線索的可能。
也許棺槨里就有礦墓的線索,所以如論如何都要一試。
楚堯邁步上前,
「爺。」
身後尕娃趕忙跟了上去。
狐仙則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走到棺槨前一步,楚堯突然停下,
「鐵水封棺,鐵皮上還刻了符咒,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棺材里也一定封了不少尸蛾子。」
尕娃一驚,這可不就和那個破陶罐子一模一樣嘛,
不對,
這棺槨比那個破罐子可大多了,那危險肯定翻了好多倍呀。
尕娃心頭焦急,還想勸阻,這時卻看到楚堯突然在棺材前蹲了下來。
「爺,怎麼了?」
尕娃湊上前去,只見楚堯伸手指著地面,「你看。」
尕娃忙將手電打了過去,見到一排細密的小鋼釘,鋼釘圍繞棺槨一圈,呈一個封閉的圓環。
「這是鎖氣封棺。」楚堯微微皺眉道,「看來我之前猜錯了,這澆鑄哨子棺的人不是盜墓賊。」
「不是盜墓賊?」
楚堯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撫模地上的鋼釘,解釋道,「這些鋼釘都不是普通的釘子,你注意看他們的餅頭。」
餅頭上雕刻著奇怪的文字,很難分辨,但是充斥著久遠的氣息。
釘子繞棺一圈,並深深的打入地板里,像是某種古老的儀式。
楚堯收回手掌,輕輕摩挲,滿手墨粉,「看來這些鋼釘都被淋上了墨汁。」
尕娃不解,「爺,這又代表什麼呢?」
「代表什麼?」楚堯笑了笑,「尋常土夫子可不懂這些。」
說話間,楚堯回頭盯著牆角邊上那張干癟的人皮,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回過頭來,楚堯悠悠道,「亡人入殮棺合口。」
「在古代啊,這棺材是由六片木板拼湊而成的,四塊長木板代表了天地日月,其中棺蓋為天,棺底為地,左右代表了日月,兩塊短木板則是彩頭彩尾。
棺材空空之時,不會蓋上棺蓋,要等尸體入殮下葬之時才會蓋上。這沒有蓋棺蓋的棺材剛好是三長兩短,所以三長兩短就和死亡掛上了鉤。
古代金屬冶煉技術不發達,金屬屬于貴重物品,所以古人通常不用釘子密封棺材。《禮記•檀弓上》中就記載了人們用皮條密封棺材,「棺束,縮二,衡三;衽,每束一。」
意思就是橫的方向捆三道,縱的方向捆兩道,每束之間用木榫加固,橫向的木板長,縱向的木板短,剛好對應三長兩短。
到了後期鐵器普及之後,棺材釘就代替了皮條,被稱呼為鎮釘,或者子孫釘,一共用七根為吉數,釘在棺蓋之上。
而眼下卻是鐵水封棺,再是繞棺一圈鎖魂釘,這可就把棺材里的煞氣全部都封在圈內,真不知道里頭到底釘死了什麼東西。」
楚堯幽幽一嘆,站起身來。
「行了,先把這圈釘子都起開吧。」
「記住,千萬收好,這可都是寶貝啊。」
尕娃一愣,「爺,您說這釘子是寶貝?」
楚堯繞著棺釘邊走,邊道,「廣西部分地區有著老習俗,凡死者入殮之後三年五年不等,要重新起棺撿骨,拔出棺材釘打開棺蓋,尸骨換一個棺材重新入殮,
拔出的棺材釘中保存尚好的,會被收集起來,
再請工匠摻入金、銀等金屬進行打造。
由于棺材釘又名「子孫釘」,所以打造的手鐲也被叫做「子孫鐲」,帶上子孫鐲後,可以庇佑後人子孫滿堂。」
「子孫滿堂?」尕娃一喜,「這可是好東西啊。」
楚堯笑了笑又道,「都是一些坊間傳說,具體靈不靈我也不知道,不過這東西對倒斗盜墓來說確實有用,收集這些,在危急關頭可以定風困水,比什麼黑驢蹄子,黑狗血要管用多了。」
一听這話,尕娃更積極了,連忙用軍刀撬動鋼釘。
不一會兒,尕娃將棺槨一圈的鋼釘全部收集齊了。
一共七十二枚鋼釘,剛好一半還是完整的。
尕娃伸手將完好的鋼釘遞給楚堯,楚堯沒接,
「你先拿著,回頭我取幾枚給胖子,那家伙就愛整這些玩意兒,剩下的你就留著吧。」
「謝謝爺。」
看著尕娃小心翼翼的將鋼釘收起,楚堯也是不由得心頭苦笑。
好好的一個人民子弟兵,咋就跟上自己這個盜墓賊了呢。
誤人子弟,誤人子弟啊。
不過轉過頭來,再看眼前棺槨,楚堯大概能猜到是何人以鐵水封棺了。
「多半是老九門齊八爺的長輩。」
齊家祖訓,不從政,不從軍,一張鐵嘴討春秋,一路神算求天命。
但同時,凡身懷絕技的家族子弟,在山野中看到凶穴野墳,都要封山平土,為當地的百姓免去患難。
就是因為這種兼濟天下人的做法,常有齊家後輩折損在古墓之中,
最後被當成盜墓賊鞭笞,尸骨無存。
所以齊家人和九門其他家族不一樣,
齊家樂天知命,也可能是因為風水先生洞悉天機有關吧,
所以他們不受凡人疲累,自知福報,不畏橫死。
當然,傳說中的齊八爺可不是這樣,也算是一個另類吧。
話說回來,那人能以棺釘鎖魂,想來風水造詣必是極高的。
而高人卻沒有封土將這里填平,
卻以鐵水封棺,弄出一哨子棺,
分明是為後人開棺所留,
而整個長沙城,開得了哨子棺的也只有張大佛爺了。
很明顯,這就是風水先生為佛爺所留。
而與佛爺交好的風水先生,恐怕這世上也只有齊家人了。
「看來佛爺當年似乎錯過了什麼。」
楚堯當下走到棺前,月兌去長衫。
那邊尕娃剛剛將棺釘收好,回頭就見楚堯已經伸手探進了棺孔。
「爺。」
尕娃驚恐大叫。
楚堯回頭,目光冷冽。
「不想我死,就冷靜點。」
「掌刀。」
尕娃身子一震,手不停地打著哆嗦。
「掌…刀…」
他怎麼能向楚堯揮刀?
怎麼敢向楚堯揮刀?
就在這時,
「你若怕了,我來。」
一道嬌媚的聲音響起,尕娃抬頭只見小依,
不對,
是狐仙,
狐仙扭著腰身,妖嬈的走來。
她伸手從尕娃手中接過軍刀,柔美的目光盯向楚堯。
「公子,我來為你掌刀可好?」
說話間,軍刀在黑暗的石室里劃出一道幽澤。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刀鋒幾乎是擦著楚堯的手臂掠過,
寒光刺透皮膚,緩緩有鮮血滑落。
楚堯目光陰沉似水,直直的盯著狐仙。
「混蛋,你干什麼!!!」
這時尕娃怒吼一聲沖向狐仙。
狐仙玉手捂嘴,嬌聲滴滴道,「哎呀,公子你受傷啦?」
「都怪奴家身子柔弱,刀在手里不受控制啊。」
最後半句話,狐仙撤下全部偽裝,幾乎是冷笑著一字一頓的說完。
與此同時,
刀尖再次轉動,已經抵在了尕娃的咽喉上。
尕娃就是再不敏銳,也已經看穿了狐仙的心思。
「該死,我跟你拼,」
然而還未等他發狠暴起,一聲大喝響徹空間。
「好,你來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