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潘家園。
楚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兜兜轉轉竟又走了回來。
「如果說長沙人形墓真實真存在話,那麼這個世界也一定有新月飯店。」
可新月飯店一向神秘,外行人想要找到他們的地址恐怕不容易。
所以楚堯下了火車,便直奔潘家園,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哪股勢力知道新月飯店的話,那一定就是潘家園了。
因為新月飯店,雖名為飯店,但不只是吃飯的地方,實則是拍賣行。
又因為其拍賣的皆為骨董冥器,所以並不會對普通人開放。
進到潘家園里,楚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大金牙,不過估計這會兒人應該已經在陝西了。
果然,走到金家商鋪的時候,大門緊閉,
都在意料之中,楚堯也不失望,
下一刻,
楚堯轉身走進了金家商鋪直對面的那一家,
開玩笑,能和大金牙面對面打擂台的,又豈是一般人?
而且大金牙在老胡胖子面前也親口提起過,說著對面的榮氏商行是一家硬骨頭,底蘊深滴很。
這些年大金牙被搶了不少生意,沒少受窩囊氣。
「硬骨頭?」
「讓我瞧瞧有多硬。」
楚堯輕輕一笑,走了進去。
可五分鐘後,
又也許沒到五分鐘吧,
總之是很快,
楚堯又從榮氏商行走了出來,
後面還跟著一位穿金戴銀的主,點頭哈腰咧著嘴。
「老板,您慢走,您慢走。」
沒錯,五分鐘的時間里楚堯就拿到了新月飯店的地址,同時還有一張…產權證。
從今以後榮氏商行就是楚堯的產業了。
就這麼霸氣,就這麼燒包。
根本不給你客氣,開口就問你五百萬夠嗎?
不夠?
那你開價,
總之這榮氏商行我要了。
簽字按壓,產權證到手。
楚堯輕笑,「也不是很硬嘛。」
不怕他榮天林漫天要價,因為這榮氏商行楚堯志在必得。
一來,光拿到新月飯店的地址還不夠,還要有資格,入店的資格。
而憑著這張榮氏商行的產權證應該是可以了。
二來嘛,這是楚堯早就想好了的。
胖子一直心心念念想開一家像大金牙那樣古玩店,這就當送給兄弟的一份禮物了。
本來想著從長沙回來,兄弟再聚首時,可以一起商量著選址,裝修啥的,也熱鬧不是。
沒成想自己先回北京城了,
所幸整個現成的,還就開在大金牙對面。
光想想那些人回來時的表情,就一定可樂。
出了潘家園。
「楚大哥,事情辦好了嗎?」
遠處一道人影小跑著迎了上來。
楚堯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目光在這人身上快速掃過。
糖葫蘆,豆面糕,焦圈,糖火燒…
除了掛滿身上的各種零食,左右手里還各端著一碗炸醬面。
楚堯頓時被逗的哭笑不得。
面前年輕人也是有些難為情的訕笑了笑。
沒錯,尕娃也跟著來了。
這孩子執拗的很,听說楚堯有急事要辦,非要跟上來幫忙。
好嘛,
直接幫成保姆了。
「小依呢?」
尕娃指了指身後,
楚堯抬頭看去,
好家伙,
姑娘左手擼著串,右手拿著艾窩窩,還正往小吃攤人群里擠著。
楚堯走過去,像拎小兔子一樣給姑娘提了出來。
「走了。」
……
車上,
尕娃將手上的炸醬面遞給小依,轉頭道,「楚大哥,咱們現在去新月飯店嗎?」
「哦?」
「你也知道新月飯店?」
尕娃說,「小時候听我大伯說起過。」
「大伯說當年張大佛爺在新月飯店連點三盞天燈,將整個北平都震得抖三抖。」
說到張大佛爺,尕娃一臉崇拜。
楚堯點頭,張大佛爺確實算個人物。
佛爺本名張啟山,是老九門之首,同時也是前代張起靈之孫,山字輩族人。
這人前期盜墓,中期從軍,後期從政,武藝高強,身懷絕技,又具有巨大號召力。
因為家里有一尊不知道哪里運來的大佛,因此得了這個佛爺的稱號。
對日抗戰時期,張啟山隨父親逃往長沙,卻不想日本人突然出現,父親被打死,張啟山則被活捉,並關進了集中營。
不過張啟山很快就憑借過人的身手逃出了集中營。
逃到了長沙以後,他開始整頓營盤,廣交豪杰,利用盜墓得來的財寶資助長沙守軍,最終被首領看中,提拔為長沙布防官。
之後他更多次披上戎裝,帶領張家上陣殺敵。
是老九門中少有的能干大事的人,心懷家國天下。
值得敬佩。
「只是,你可知佛爺當年因何連點三盞天燈?」
尕娃回憶,「听說好像與長沙名角二月紅有關,再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楚堯點頭,沒錯。
二月紅是長沙花鼓戲名角,老九門二當家,是陳皮阿四的師父,解語花小時候也曾在二月紅那里學戲。人稱‘二爺’。
二爺的盤口是舊社會典型的盜墓盤口,表面是個班主,帶著戲班到處走南闖北,其實是白天唱戲,晚上就干盜墓的勾當。
家伙事都放在衣箱里,戲班里的人個個都有武功底子。
下了斗之後,那也是奇景,那幫人倒一個小斗,根本就不踫墓底,
用一根竹竿游著墓壁走,動作行雲流水,那功夫也不知道是怎麼練出來的。
二月紅不止唱腔優美,身懷絕技,更是個美男子,所以風流韻事不斷,和很多名媛都有曖昧的關系,喜歡泡在妓院里。
不過他最出名的事情,反而和盜墓沒有關系,是他年輕時候給一位女子贖身的故事。
當時賣妓女都是從揚州那邊帶來的規矩,由人販子背著女子,從鬧市走一圈,這是在昭告天下,這女子就要賣進去了。
如果有人要打抱不平的,就在這一圈里站出來,
你要劫,就拿銀子出來,我們也不推人進火坑,
如果沒人劫,一圈後直接送進妓院。
此外,這也是告訴那些達官貴人,今天晚上又有黃花大閨女可以嘗鮮了,你要準備好洋元來打那個金枝。
剛巧有一日,二爺在快活樓喝早茶,看到有一個十幾歲的丫頭被背著游街。
二月紅知道世態炎涼,這種事情他也見怪不怪,在那個年代,窮苦人家的丫頭賣進妓院也未必就是壞事,
因為妓院再怎麼說也可以吃到飽飯,遇到個好的恩客,說不定還能做個幾房的姨太太,到底是個有翻身機會的地方。
可如果你流落在外面,在那個時代,被人糟蹋是常有的事情。
不過,當二月紅看到那丫頭時,卻是一愣,
因為那丫頭他竟然認識,
那是他經常去的一家面攤主人家的女兒,小他五歲,可以說從小就是當著哥哥的身份,看著她長起來的,非常水靈和乖巧,
怎麼一下子就淪落到這個地步?
看著小姑娘在人販子背上哭的梨花帶雨,二月紅不禁唏噓。
因為那姑娘十分的水靈,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姑娘一邊哭,一邊在人群里看,絕望的在尋找什麼,
可能是試圖從中尋找一些同情和憐憫吧。
然而,事實上她看到的都是各種丑惡的嘴臉。
就在她失望,無奈,打算放棄的時候,
她突然就看到了茶樓上的二月紅,那小姑娘一下認出了二月紅,她好像在絕望中看到了唯一的希望,突然就用盡力氣對著二月紅喊了一聲︰「哥!」
那種絕望和乞求的目光,讓二月紅身子猛地震了一下,他一下想起了當年跟在他後面的牽著小手的小妹妹…
二月紅問自己,是否可以就這麼袖手旁觀?又能否把自己的一部分記憶葬送掉?
畢竟當時的人心,都是如此。
可二月紅做不到,
因為那一個眼神,那一聲哥,二月紅當時就知道,自己非救她不可。
可當時二月紅還不是班主,他老爹還在。
身上的銀錢更不足以為丫頭贖身。
于是帽子一摘,施展絕技,從茶樓壁虎游牆而下,攔在了那個人販子面前。
那人販子吃了一驚,因為已經很久沒有踫到攔街的人了,他自然是不希望有人攔街,因為攔街的錢為了顯一個義字,要比妓院收的錢低兩成,不由暗罵晦氣。
這大清早的,哪來的喪門星擋他的財路?
但是一看這位爺的身手,那從茶樓上爬下來的聲勢,他知道這人不能惹。
于是人販子陪笑應酬,
二月紅知道對方是外八行的一行,和他們老九門肯定也有淵源。
九門有規矩,不能與外八行起沖突,否則會使整個老九門的人鬧僵,所以他也不敢直接把這人販子做了了事。
兩邊一掐價,那人販子就給了個天價,意思是你滾吧,這女娃你救不了。
當時二月紅沒有別的選擇,他不能向他老爹去拿錢,不能劫人,可要救這丫頭,只有出這個價錢。但是他肯定拿不出這個錢來。
那人販子對二月紅道︰「這丫頭是老鴇親點的貨色,這位爺如果拿不出這個錢來,那麼還請讓開。」
「要真對這丫頭好,今天晚上不妨去點那個燈,頭一夜你柔點兒就是她的福氣了。」
二月紅當時已經無名火起,就對他道︰「錢我有,我也要勸你一句,這財為不義之財,這麼大樁的富貴,你要想想你擔當不擔當得起。」
「你要覺得你擔得起,那我給你取來,不過我勸你,小心富貴燒身。」
人販子還就不信了,想著有人肯拿這麼多錢來贖一個小丫頭?
于是便約定,人販子要在鬧市再游一圈,二月紅必須在這一圈內準備好錢財。
約定開始,二月紅急趕到家中,穿戴上渾身的裝備,一匹快馬奔向西郊,又快馬奔回,身上已帶著黃土和三支金釵。
就這樣,丫頭被救下,後來還成了二月紅的夫人。
但可惜的丫頭身患奇疾,早早便去世了。
自此二月紅再未續娶,死後更與妻子合葬。
據說,他的棺材比妻子的高出一截,為的是讓在地下等待了多年的丫頭,能夠再次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婉婉而唱的戲腔。
這份情,令楚堯無數次動容。
可要說回張大佛爺,二月紅,與這新月飯店點天燈有何關系,那就不能不再次提到人形墓了。
當年為了破解礦山人形墓之謎,張啟山上門求助二月紅,無奈那時丫頭被查出身患奇疾,二月紅自覺是年少時盜墓太多,損了陰德,于是便金盆洗手,希望為丫頭續命,
所以也就拒絕了張大佛的求助。
後來張啟山听聞‘鹿活草’可治丫頭病癥,而新月飯店當時有一件拍賣品正是鹿活草’,于是張啟山為了國家大義和兄弟之情,便親自北上。
奈何在那里遇到日本人,同樣志在鹿活草。
于是免不了一場激烈的競價。
但張啟山此行志在必得,于是點了天燈,所謂點天燈,就是說不論對手出多高的價,自己都會以多出一倍的價格買下來。
這種事情除非家財萬貫,根本沒人敢嘗試。
可張啟山做了,不僅點了天燈,而且還算連點了三盞,最終散盡家財,但也成功拍下鹿活草。
這一行為感動二月紅,于是二爺便決定與張啟山聯手,解開礦山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