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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舌戰群胡(上)

劉義真率眾人來到天水郡的城頭眺目遠望。

一支騎兵洪流自西方涌來。

這支騎兵和赫連勃勃的匈奴騎兵有些相似,士卒們都只在前方胸膛穿著一件皮甲,此外再無任何防護。

這樣可以最大程度減輕馬匹的壓力,使騎兵作戰能力更為持久。

而他們的武器也不是統一的模樣。

不同于中原騎兵常常裝備的長槍、馬槊,反而是短兵器居多。

骨錘、短刀、硬鞭

還有那引人注目的人人一手的弓箭。

伴隨著他們古怪而又粗鄙的叫喊聲以及武器上的血漬,無不說明這是一支充滿野蠻,充滿暴虐的鮮卑騎兵。

在騎兵隊伍正中央,一面金吾 旓迎風飄動,宣示著這支騎兵的主人。

乞伏熾磐!

西秦國主!

劉義真眼楮微眯︰「升吾帥旗!」

本來劉義真是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到來,但現在卻是改了主意。

很快,一面黑底玄雲大 自天水城中升起。

上面赤紅的【劉】字仿佛鐵血鑄成,和對面的帥旗相庭抗禮。

對面的西秦軍陣顯然也看到了劉義真升起的旗幟,不少西秦騎兵嗷嗷直叫,對著天水城牆做出各種不雅的動作。

而城內的晉軍士卒在帥旗的鼓舞下也振奮了精神,對下方的西秦騎兵吐起了口水。

「看來那擊敗赫連勃勃的劉裕幼子已經到了天水城中,膽子倒是不小。」

醇厚的嗓音,帶著些關中方言的聲音自西秦軍陣中響起。

一個英武的鮮卑男子騎在西涼戰馬上,煞有其事的評價著城中的劉義真。

此人便是乞伏熾磐。

他雙目狹長,眉骨凸出,是典型的鮮卑長相。

和其他只穿著皮甲的士卒不同,他身上卻是一套制作極為精良的鐵甲,護住他的周身。

「國主,對方來者不善啊。」

在乞伏熾磐身邊的是西秦丞相乞伏曇達,也是乞伏熾磐的弟弟。

乞伏熾磐模著胯下戰馬的鬃毛,神態輕松︰「率大軍來的,有幾個態度是和善的?」

「傳我命令,後退十里扎營,再去給城內漢人主將寫一封信。」

乞伏曇達有些不解,但還是按照乞伏熾磐的命令讓大軍後撤。

一時間塵土飛揚,大軍一片紛亂。

在城牆上的劉義真自然也看到了西秦軍隊後撤的架勢。

沈田子此時同樣在城頭觀摩西秦軍勢,他有些擔心的說道︰「這些鮮卑騎兵人多勢眾,他們若是圍困天水西面,讓我軍不能出城,再派遣一支騎兵向南攻打仇池那可就難辦了。」

騎兵不善攻城。

這個問題哪怕是後世的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都無法解決。

騎兵在面對建城要塞時,更多的戰術還是圍點打援。吃掉敵軍的有生力量,慢慢將城內的人給磨死。

所以沈田子篤定乞伏熾磐不會來攻擊天水城。

但只要西秦騎兵扼制住晉軍,把晉軍困在天水城,那一樣可以輕而易舉的覆滅仇池。

「公子,不如我們現在殺出去,攪亂對方軍陣,說不定可以取得奇效!」

這便是沈田子的計策。

對方大軍突然掉頭,把自己暴露出來,誘惑著晉軍上去狠狠捅一下。

但劉義真在觀察了對方的軍勢後果斷拒絕。

「敵方軍陣亂而不散,不是進攻的最佳時機。」

「更何況我們又怎麼知道這不是乞伏熾磐引我軍出城呢?」

乞伏熾磐作戰不像赫連勃勃那般霸道且一往無前。

但他比赫連勃勃更多了幾分狡詐,這便是劉義真如此謹慎的原因。

目送西秦大軍撤退。

突然。

一名鮮卑騎兵從對面軍陣沖出,來到天水城外兩百步。

「滋——」

「吱——」

城牆上的弓箭手已經拉滿手中弓弦,將鋒利的箭矢對準那騎兵。

鮮卑騎兵繼續往前,在就快到百步的時候停了下來。

只見他挽弓搭箭,一支箭矢從他手中射出。

「噗!」

箭矢沒有飛躍城牆,而是扎在了天水城高大的夯土城牆上。

那鮮卑騎兵大喊︰「此乃我秦國國主寫給你們主將的信,你們有膽便接著!」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策馬離開。

而回應他的,則是數根破空的箭矢。

城牆上的弓箭手暗恨︰「那鮮卑蠻子若再往前五步,必讓他血濺當場!」

劉義真也听清了那人的話,將頭伸出城牆,果然看見那射入城牆的箭矢上有一塊帛布。

「找個人把箭拿上來,再派些斥候跟著對面大軍。」

「諾!」

箭矢上帶著的信件很快送到劉義真手上。

劉義真也不避諱別人,直接展開信件讀了起來。

「將軍奉命守衛關中,何必因一小國冒動兵戈?不如將軍來我大帳一敘,自有美酒美人相待,將軍以為如何?」

讀完後劉義真面色古怪。

乞伏熾磐出乎意料的沒有裝糊涂,直接點名了雙方起兵的意圖。

不過更讓劉義真意外的便是對方居然在邀請自己去對面軍營?

這輕松的口吻仿佛不是兩個即將要交戰的敵人,而是隨時能串門的鄰居一般。

「荒謬!」

沈田子這暴脾氣,當即狠狠砸向旁邊的女牆。

「兩軍作戰,哪有請主帥入甕的道理?他乞伏熾磐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劉義真默默收好信件,這舉動讓沈田子瞪大眼楮。

「公子莫不是真的想以身犯險?」

「自然不會。」

沈田子剛松了口氣,卻听劉義真說道︰「但對方既然盛情相邀,不給點回應又如何說的過去?」

這下沈田子不干了。

本來說好是勘察馬場的,現在卻已經來到戰場。

來到戰場還不夠,居然還想著往敵軍軍營跑。

那下一步劉義真還不得撒丫子跑到西秦國都宛川(今甘肅蘭州)去嘍?

反正沈田子的態度很堅決——

「公子要去,殺了我再去。」

眼看沈田子就要急眼,思考再三,劉義真妥協了。

他決定派一支使團前往對面軍營。

而使團的主使則是頗具辯才的鄭曄。

在滎陽時,他的三觀雖然炸裂,但是口舌卻鋒利的很,讓他前去,至少晉軍面子上不會吃虧。

而剛剛離去的斥候也帶來了西秦軍隊扎營的消息,很快,一支十幾人的使團便策馬趕向對面軍營。

沈田子立于牆頭,望著離去的使團,心中稍松一口氣。

但等他左右一轉頭,卻發現劉義真失去了蹤跡。

他慌忙找到劉義真的親衛沈五,才得知劉義真已經歇息。

沈田子總是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既然劉義真已經休息,他也不好打擾,只得獨自前去布置天水城的防御工事。

————————

鄭曄騎著戰馬,身後有十余騎護送,可他卻兩股戰戰,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緩緩留下。

「放輕松,莫要在乞伏熾磐面前墜了我大晉面子。」

熟悉的聲音傳來,卻是旁邊的一個護衛。

鄭曄如喪考妣︰「公子,我若是一人前來,哪怕對面擺著油鍋我都不怕,但問題是你怎麼也來了?」

沒錯,他旁邊的「護衛」正是劉義真。

而劉義真身邊還跟著沈大和沈三,只有沈五被扔到了城里

劉義真壓低了頭盔,盡量蓋住自己的面龐,和鄭曄解釋︰「乞伏熾磐這個人很有趣,我有些疑問或許能從他身上得到答案。」

鄭曄心中已經在嘶吼了。

「所以公子你就這麼不在乎自己和我的死活?」

劉義真似是看出鄭曄心中所想,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沒事的!」

鄭曄並沒有被安慰道,反而更為沮喪︰「公子,這個典故是春秋時期宋國大臣華元和楚國交涉時發生的事情。」

「對嘛!」

劉義真給了鄭曄一個自信的笑容︰「楚國在當年也是蠻夷嘛!和現在的情況差不多,會沒事的!」

「那公子可知那宋國大臣華元雖沒有被楚國殺害,但是此後半生都是在楚國度過的?」

劉義真︰「」

就在二人談話間,使團已經來到了西秦大營。

和漢人用隨軍帶著的輜重修築大營不同。

西秦大營就是在地上鋪著些羊皮,夠人在上面躺著即可。

見到劉義真一行人到來,西秦軍營開始騷動。

幾個鮮卑人鬼鬼祟祟的出現在使團側面,緩慢靠近。

沈大警覺的將腰間刀刃抽出。

這舉動仿佛刺激到這些西秦士卒,居然徑直向使團走來。

身為「使者」的鄭曄強壓住心中的恐懼與擔憂,扯足嗓門喊了句︰「乞伏氏貴為一國之君,便是如此待客之道嗎?」

對面軍營並沒有回應,這讓圍在周邊的西秦士卒又往前近了幾步。

「刷!」

「刷!」

這下衛兵全部抽出刀刃,面露怒容,盯著周圍的士兵。

「退下!」

就在一個士卒離使團不足三步時,終于有人出聲呵斥。

「丞相!」

「丞相來了!」

西秦士卒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鮮卑人騎馬駐足于使團前面。

乞伏曇達右手捶胸,表達了自己的禮儀後就帶著使團前往軍營最核心的地帶。

和普通西秦士卒天為被,地為床不同。

在大營最中央的位置,一座豪華的羊皮大帳坐落其中。

上面不僅裝飾了名貴的蜀錦,還有各種金銀器物,使得大帳在這軍營中別出一格。

「我們國主就在里面,請。」

鄭曄帶著劉義真以及沈大兩名衛兵進入大帳。

而劉義真在鑽入大帳的時候也小小的驚訝了一番。

只見大帳里面極為寬闊,每處地面都鋪著柔軟的綿羊皮,踩上去咯吱作響,極為舒適。

帳頂則繡著日月星辰之象,再配合上幾副彰顯鮮卑人勇猛的圖畫,使得這帳內充滿了西秦獨特的粗獷感。

不過如果僅僅是這些,還不至于讓劉義真驚訝。

在大帳內還有一個最特殊的角落,因為那里堆滿了漢人專屬的竹簡與木牘。

「歡迎,大晉的朋友。」

就在劉義真打量大帳環境時,此行的正主終于出現。

只見乞伏熾磐面帶笑容的從帳內屏風後走出,順手月兌下了自己的甲冑,露出里面的服飾。

赫然是一件右衽打扮的漢家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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