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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衣到永州用了十天,回去預計就是月底成親的時日。

顧家人怕夜長夢多,顧長衣一從城樓下來,就塞進了馬車,即刻啟程。

顧長衣靠在牆壁上,覺得那位大俠應該對自己挺失望的,但是,他借尸還魂,原主唯一的念想他不能不顧。

他撩開車簾,剛才給他送侯爺信件的人叫沈大,在車右側騎馬,一手牽著威風凜凜的天狼將軍,年四十左右,看得出有武功底子。

「你是侯府的人?你給我說說沈磡是個什麼樣的人唄。」

沈大沒想到顧長衣這麼快就轉變心態,關心起未婚夫,愣了一下,道︰「大少爺長得很好。」

顧長衣等了等︰「沒了?」

沈大一副哄小姑娘上鉤的語氣︰「嗯,俊美天成。」

顧長衣心想我不關心這個啊,他皺眉︰「跟二少爺一模一樣?會不會分不清?」

沈大︰「顧小姐放心,很容易分清,府里上下沒听說過認錯的。」一個玉樹臨風的公子,一個行為異常的傻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顧長衣稍稍放心,看來傻得很明顯。

人臉識別有困難,行為模式識別就簡單了。

翌日,顧長衣就不肯再坐馬車,要求騎馬。在古代要走南闖北,不會騎馬可不行,正好這一路有空實戰演練。

顧家護送隊為首的人叫張九,面相很凶,聲音卻非常尖︰「婚期將近,怕是沒時間給二小姐學騎馬。」

他是羅風英的人,對顧長衣自然沒有好臉色,礙于侯府的人在場,講話沒那麼難听。

顧長衣笑道︰「馬車太顛了,你們難道不想趕緊回京嗎?騎馬是什麼難事嗎?我頂多頭一天不熟練,接下來咱們趕路不是事半功倍?」

張九被說動,馬車確實不方便,只能走大路,繞個小路都不行,他和侯府的沈大對視一眼,詢問對方的意見。

沈大依然和善︰「就依顧小姐所言,騎馬能省兩天時間。」說著,他從馬背躍下,將自己的坐騎讓給顧長衣。

顧長衣挑了挑眉,馬听主人的口哨,這是怕他騎上馬跑了啊。

不過沒事,他能學會就行。

張九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學,像個教象棋的二流夫子,把「馬走日象走田」刻在臉上,一旦顧長衣有異動便要拔刀。

顧長衣完全無視,看著沈大示範上馬,吹了聲口哨,一邊拈花惹草沒個停歇。

沒辦法,無涯境太大了,而他太窮了,空空蕩蕩多寒磣。看見花草石頭,能開花的,不能開花的,全部收入囊中,顯得富有一些。

張九看著顧長衣采了一捧野花束在鼻尖嗅著,仿佛出來踏青郊游似的,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沈大︰「如何,二小姐記清楚了嗎?」

顧長衣拍拍手站起來︰「試試。」

一學就會。

我好聰明,顧長衣忍不住自夸。

第一天還不敢跑起來,速度只能算快走,第二天就能和張九他們並駕齊驅。

剛學會就連日奔波,在第七天,後果終于顯現出來。

臨近京城,他們住了一晚客棧休整。

「嘶……」顧長衣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嗚嗚嗚好痛。

大腿|根被磨得好痛。

他在外人面前不敢表現出來,大家都是男人,憑什麼就他痛!

一進房間門一關,走路立刻一瘸一拐,好像受了大刑一樣。

顧長衣正淒淒慘慘戚戚地大字型趴著,窗戶那里突然一陣破風聲,下一刻,一個黑色人影從窗戶滾了進來,帶來一陣濃烈的血腥味。

借著月光,顧長衣很快看見了那是個身受重傷的黑衣人,對方背著一個藤編的長方形箱子,有出氣沒進氣。

血腥氣引起了門外駐守的狼犬的躁動,一聲狼嚎驚醒整個客棧。

「你是誰?」

「把、把這個交給……」黑衣人艱難地把藤箱卸下來,一雙赤紅的眼楮倔強地看著顧長衣,「給大、大理寺。」

「為何——」顧長衣想要再問,黑衣人支撐不住,沒動靜了。

門外腳步匆匆,狼犬一叫,顧家人就懷疑顧長衣跑了,全部喊了起來,腳步聲近在咫尺。

風吹得窗扇吱呀拍動,今晚風聲不太尋常。

顧長衣看著黑洞洞的窗口,不寒而栗,黑衣人顯然被人追殺,或許下一秒,窗口就會涌進更多殺手。

他立刻將箱子收進無涯境,換上驚慌的表情,回身打開大門︰「救命啊!」

房門打開那一刻,狼犬首先沖了進來,兩只眼楮冒著幽幽綠光。

與此同時,窗口處出現了七八名殺手,各個眼神狠戾,刀鋒泛著冷光。

「吼——」狼犬感覺到威脅,低沉著聲音伏低身子,做出攻擊狀。

兩邊人面面相覷,都沒想到是會這番場面。

顧長衣趁機觀察沈大,只見他倏地沉下臉,一向和善老實的臉上閃過殺意。

顧長衣一個弱雞趕緊在張九後面躲了躲,驚魂未定道︰「嚇死我了。」

沈大率先開口︰「閣下是誰,為何闖我們小姐房間!」

殺手之一把黑衣人翻過來,臉色一變︰「沒了。」

剩下幾個殺手眼神在周圍密密掃過一圈,最終落在顧長衣身上︰「無意打擾,我們追著這個逃犯而來。你有沒有看見他身上的箱子?」

顧長衣嚇傻了一樣搖頭︰「沒、沒有,他進來就躺那兒了。」

殺手頭子擰起眉︰「不可能,剛才還在,給我搜!」

顧長衣站在張九後面,發現這人高馬大的一人,對上窮凶極惡的凶手,抖如篩糠,反觀沈大,始終臨危不懼。

沈大冷笑一聲︰「我們是承平侯府的人,你也敢搜?」

殺手愣了一下,依然強硬︰「大家都是替人辦事,都知道難處,還望行個方便。」

沈大在承平侯手下辦事,誰見了不客氣兩分,不吃殺手的惡威脅︰「黑衣人一進來,天狼將軍便叫起來,隨後我家小姐開門呼救,前後才幾個瞬息,這房間如此簡潔,還能藏在哪兒?敢問閣下是親眼看見他帶著東西進來了?」

「呃……」殺手頓了一下,他們落後大概一個巷子的距離,還真沒親眼看見。

殺手挑起被子,床上空空如也,房間一丁點地,床底下掃一眼,就沒別的地方了。

殺手們臉色有些差,看著不斷發出威脅低吼的狼犬,眯了眯眼︰「不知能否將這狼犬一借?」

黑衣人沿途流了不少血,只要順著血跡追蹤,就能知道他來此之前把東西藏哪了。

沈大︰「不借。」

殺手齊齊拔刀︰「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

沈大腦子很清醒︰「借也可以,報上你家主子的名號,說清楚你們找的是什麼,為何追殺這個人。我家侯爺執掌城防營,深得陛下信任,不能不清不楚地卷進來。」

沈大不動聲色地抬出城防營威脅,殺手們果然猶豫了起來,沒接話。

「看來閣下有難言之隱,那就請吧。」沈大指著窗口道。

殺手互相對視,他們七個人,只要把那個嬌弱的千金劫持住,其余人不得乖乖听令?

顧長衣立即便意識到他們想挾持自己,立刻往後躲,怕死地喊道︰「叔,不然就借給他們吧!他們人多!」

反正也找不著。

殺手挑起嘴角,「你比老頭識相。」

暗七蹲在樹上,嘆氣︰他們夫人好像沒什麼骨氣啊。

真愁人,但是夫人還是夫人。

殺手驟然發難。

沈大臉上閃過對顧長衣的唾棄,和黑衣人正面對上。但他沒想到顧家人都不頂用,他自己只帶了兩個侯府的人,雙拳難敵四手。

就在沈大松動,決定要不就借天狼將軍給他們,窗外又涌進一波黑衣人。

他頓時後悔不早點答應,正要出聲時,突然發現,新來的這波好像在幫他們。

暗衛把自己的臉蒙住,加入戰局,情勢瞬間逆轉。

殺手不敢戀戰,立刻退走,借不到狼犬算了,他們自己找。

殺手跑了,暗衛也要離開,兩人對著地上的黑衣人,抹了把眼淚,悲痛地抬著尸體飛快消失。

嘖嘖,這樣就看不出來專門來幫夫人的了。

顧長衣心有余悸地鑽出來,地板上一灘血,今晚不能住人了。

沈大唯恐夜長夢多,那群殺手再過來,連忙亮了承平侯府的令牌,帶顧長衣住進了當地府衙。

顧長衣重新趴在床上,盯著無涯境里的箱子發呆,上面沾染了大灘血跡,如果要打開的話,手指必定會沾血。

他想了想天狼將軍的狗鼻子,怕那群殺手也弄條狗過來,便歇了心思,等到了京城再說。

顧長衣這一覺睡得不好,剛剛有點睡意,張九便來敲門︰「二小姐了,趕路了。」

經過昨晚,張九說話也不那麼盛氣凌人了,估計是知道自己沒幾斤幾兩。

顧長衣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搓了搓臉︰「稍等。」

他洗漱下樓,看著等候他的馬兒,大腿的疼痛難以忽視。

大男人也不好意思要馬車,算了,就這樣吧。

京城外邊的小城鎮,熱鬧樸實,顧長衣鼻尖嗅到一縷花生糖的味道,黑白分明的眼珠轉了轉,「停!」

張九警惕地盯著他︰「快到京城了,二小姐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我就是想買點糖,京城食景軒的糖太貴了,你主子苛待庶女,我買不起。」

當著侯府人的面,張九按耐住焦躁,「二小姐對夫人有誤解。」

顧長衣從馬背上溜下來,站在一家賣果脯糖蜜的小鋪子前,指著花生糖、烏梅糖、獅子糖、花花糖,「都給我包一斤。」

然後遺憾地看了一眼各種點心,只買了兩塊陳皮酥,買多了又要被懷疑跑路。

真是的,他五十兩銀子省吃儉用,還沒怎麼花就要回去了。早知道這麼早回去,大俠那頓飯就應該他請。

又走了三個時辰,終于看見京城的城門。侯府和顧家分道而行。

顧長衣一心只想回到他那個小破屋子躺一躺,但城內馬速不能太快。只好拿出一塊陳皮酥,用吃東西打消困意。

他半眯起眼楮,真香。

……

沈磡沒跟顧長衣一道,讓暗衛暗中護送,自己快馬加鞭,提前回京。

他去了一趟聚賢酒樓,交代歐陽軒一些事。

歐陽軒坐直了身體︰「你是說你被府尹攔截的金絲楠木,一夜之間被人運到了王武山頂?」

沈磡點頭︰「當地傳得神乎其神,我調查之後,確實如此。」

「通達山莊?」歐陽軒擰眉,這是哪里冒出來的,之前從未听說過。按照沈磡的說法,通達山莊不知怎麼變成了江湖□□有的秘密,搞得好像傳承了幾百年似的,不知道不是江湖人。但是他確信一點,在此之前從未有過通達山莊。

歐陽軒︰「看來你遇到對手了。」

歐陽軒至今不知道沈磡暗地里發展的明日樓涉及多廣,但是此人竟比明日樓更悄無聲息。

沈磡︰「那個莊主很會造勢,他下次出手你要盯緊了。」

聚賢酒樓匯聚三教九流之人,消息網十分靈通。

歐陽軒︰「你這意思是都交給我查了?你自己——」

他頓了一下,突然想到沈磡要成親了,身邊多個人,就不能像過去那般,在侯府放個替身,自己出去辦事。

歐陽軒仍然不敢相信,沈磡居然願意跟聲名狼藉的顧長衣成親了。

「有些話我說在你成親之前,以後我就不說了。」歐陽軒扔給沈磡一個賬本,「這是顧長衣跟錢華榮在聚賢酒樓的記錄,一個月四五次,點上幾盤菜,再來兩壇花雕,單獨在雅間呆兩個時辰。」

錢華榮是京城有名地主家的傻兒子。

孤男寡女,非親非故,屬實不平常。

沈磡翻了翻賬本︰「 定價挺高。」

他想到顧長衣跟他吃飯時皺著眉說飯菜好貴的樣子,聚賢酒樓更貴,顧長衣是不是也是這樣撒嬌抱怨讓錢華榮付賬?

歐陽軒看他波瀾不驚的樣子,挑眉︰「 你那麼老遠護送她,還讓她跑回來了,那就是故意的。」

既然有心成親,還這麼雲淡風輕?

沈磡不悅︰「她想回來 ,我還能攔著?」

歐陽軒︰「但是這樣不就如了承平侯的願,你不怕這里面有坑等你跳?他究竟為什麼選中了顧長衣,圖什麼?」

沈磡點了點桌上的賬本。

歐陽軒反應過來︰「圖她給你戴綠帽?」

沈磡一個傻子,顧長衣又知己頗多,不是安生過日子的。承平侯對于自己的雙胞胎兒子,只想留一個。他極力栽培沈璠,而沈磡,則是希望他連後代都不要留下。如果顧長衣風流成性,將來就算懷上孩子,是不是沈磡的還兩說。

歐陽軒目露同情,有些人臥薪嘗膽,嘴里苦,有些人頭頂綠雲,心里苦。

沈磡漠然︰「收起你的同情。」

等顧長衣見識了侯府險惡,很快就會知道他回京的決定有多天真,屆時肯定想方設法逃走,他只需要再協助一次罷了。

赤子之心?沈磡都不知道自己有這東西。

歐陽軒就是給沈磡提個醒,既然沈磡不在意,他也沒什麼好說的,恢復慵懶的姿態︰「我說你這一整天皺著眉干嘛?」

歐陽軒想了想剛才顧長衣沒心沒肺的樣子,突然一拍大腿︰「我懂了,大俠你辛辛苦苦護送了美人兩天,美人頭也不回地回京成親。你在他心里比不上一個傻子,你吃醋了!」

沈磡額頭青筋直跳︰「沒有。」

歐陽軒︰「戳到你痛處了?自己的醋有什麼好吃的?」

沈磡一字一頓︰「沒、吃。」

歐陽軒才不管,沈磡跟木頭似的,好不容易有機會嘲笑,必然要多說兩句︰「明天就要成親,你今天出來不會就是想看你媳婦吧?」

沈磡想殺人了︰「不是。」

沈磡想起在永州被老婆婆詢問「綠帽子怎麼戴的」的無奈。他竟不知,歐陽軒也有這種婆媽潛質。

與此同時,樓下傳來一聲暴喝︰「顧長衣私奔回來了!快來看!」

歐陽軒︰「……」

沈磡︰「……」

歐陽軒笑了︰「愣著干什麼,去看你媳婦啊。」

沈磡︰「不看。」

歐陽軒掃了一眼下面,看見顧長衣沒心沒肺快活吃餅,笑眯眯道︰「你媳婦看起來很期待啊。」

沈磡︰「期待什麼?」

歐陽軒︰「 你不是不在乎?」

沈磡轉身便走,有什麼好看的。

歐陽軒模模下巴,總覺得某人更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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