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吃飯的時候人多,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顧煦舟站穩後，驚魂未定，還是有些後怕。
岑朔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顧煦舟搖了搖頭, 說道︰「我沒事。」
岑朔的視線落在顧煦舟身後，蹙起了眉。
顧煦舟順著岑朔的目光看過去，徐磊順著台階滾了下去，台階有十幾層，說高不高, 說低也不低，此時徐磊正滿臉痛苦的捂著手, 匍匐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來。
顧煦舟吃驚的說道︰「徐磊怎麼會摔下去呢？」
岑朔搖了搖頭, 「我也不清楚, 我看到你下台階的時候沒站穩, 就拉住了你, 徐磊是怎麼滾下去的我也沒看清。」
顧煦舟想起剛才的事，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剛才下台階，明明站的好好的, 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撞了他一下, 他才會失去平衡，如果不是岑朔拉住了他, 那麼現在跌下台階的就是他了。
顧煦舟看了一圈周圍，他們旁邊圍著很多人, 都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根本看不出來剛才是誰推的他。
徐磊還在台階下哀嚎，他捂著自己的手臂，感覺到了刺骨的痛, 手臂動都不能動，好像已經不是他的了。
徐磊很快就痛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面目猙獰，眼楮都快被鼻涕糊上了。
周邊的人見狀也不敢湊上去，等老師過來。
如果不是顧及形象，徐磊這個時候都要痛的在地上打滾了，他一邊哀嚎，一邊惡狠狠地瞪著顧煦舟。
憑什麼顧煦舟安然無恙？他就要滾下來受這種罪？
岑朔真是多管閑事，明明剛才顧煦舟都被他撞下去了，還伸手拉住他做什麼？！
剛才他為了能把顧煦舟撞下去，所以用了很大的力，誰知道顧煦舟被岑朔拉住了，他卻因為慣性，一時沒有站穩，腳下一滑就從台階上摔了下來，手臂撞在了台階最鋒利的地方，還被他壓在了身下，估計是骨折了。
徐磊在心里咒罵了顧煦舟八輩子祖宗，把他摔下來的這筆賬狠狠地記在了顧煦舟頭上。
顧煦舟你給我等著！
你欠我的這一筆筆賬，我一定要都還給你！
老師很快就聞風趕來了，他看著徐磊痛苦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指揮人把徐磊扶起來，馬不停蹄的送往醫院。
扶著徐磊的老師不小心踫到了徐磊受傷的手臂，徐磊痛的哀嚎了一聲。
老師見狀，立刻關切地說道︰「你沒事吧？」
沒事個屁。
徐磊很想臭罵一頓這個瞎眼的老師，可這人畢竟是老師，而且為了好學生的形象，他也只能忍著。
徐磊勉強勾了勾嘴角，壓抑著怨氣說道︰「我沒事。」
老師點點頭。
因為顧煦舟剛才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也有老師上來關切的詢問他的狀況。
顧煦舟搖搖頭，說道︰「我沒事，我剛才差點跌下來的時候，是我同學拽住了我。」
老師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岑朔，問道︰「這位同學，你身上有沒有受傷的地方？」
岑朔頓了一下，在意地看了一眼顧煦舟，才輕聲說道︰「我的手扭到了。」
因為冬天穿的衣服厚，袖子完全遮住了手腕，岑朔又把扭傷的手放在背後，所以顧煦舟一直沒有注意到。
此時顧煦舟听到岑朔的話，臉色立刻變了，關切的去看岑朔那只扭傷的手。
岑朔剛才之所以沒說自己扭傷了，就是怕顧煦舟擔心，此時見顧煦舟一臉關切，便把手向後藏了藏，裝作輕松地說道︰「我沒事，就是稍微扭了一下。」
顧煦舟不依，說道︰「別往後藏，你讓我看一眼。」
岑朔見顧煦舟一臉認真，便嘆了口氣，把手腕露了出來。
岑朔原本骨節分明的手腕，現在腫得像個饅頭一樣。
老師見狀，誒呦了一聲，「怎麼腫成這樣了？待會兒救護車來了，你也跟著上去。」
岑朔點了點頭。
顧煦舟光看著就感覺到了疼。
他心疼的淚都快出來了，「你剛才干嘛拉住我啊？你看看你手腕都成什麼樣子了。」
岑朔說道︰「我當然要拉住你了，如果我不拉住你，你就會摔下台階，你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嗎？」
「是什麼樣的後果都無所謂！」顧煦舟毫不猶豫的說道︰「總比你扭到手腕好。」
雖然是岑朔受傷了，但顧煦舟心里並不好過，他現在恨不得把岑朔身上的傷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
顧煦舟看著岑朔紅腫的手腕，心疼的厲害，很沒出息的紅了眼圈。
顧煦舟吸了吸鼻子，看著岑朔，心疼的問道︰「腫成這樣是不是很痛？」
岑朔看著顧煦舟泛紅的眼圈，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模了模顧煦舟的頭，輕聲安撫，「沒事，你不用擔心，只是看著嚇人，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的。
怎麼可能不痛呢？
顧煦舟知道岑朔這麼說就是為了安慰他，他不想讓岑朔明明受了傷，還要為了照顧他強行說不痛，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堅強︰「馬上就到醫院了，你再稍微忍一忍，很痛的話一定要跟我說。」
岑朔看著顧煦舟關切的表情，心里淌過一陣暖流。
其實真的不是很痛。
他本就是比較能忍疼的人，而且這次受的傷跟他以前受的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以前不管是在寄宿學校受傷，還是在母親去世被混混圍毆，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麼關心他，這麼在意他的感受。
當他看到顧煦舟泛紅的眼圈時，他第一反應是︰以後絕對不能再受傷了，因為顧煦舟會心痛。
而且這一次的受傷讓他感覺很幸福，因為他護住了顧煦舟，這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到了醫院後，醫生見到岑朔的手腕，第一句話就是，「哎喲，怎麼腫的這麼高啊？這扭的可不輕，你這可需要拍片看看骨頭有沒有斷。」
顧煦舟一听這話更加心疼了，可岑朔還像個沒事人一樣，仿佛手腕不是他的，他感覺不到一點痛。
顧煦舟忍不住問道︰「醫生手腕腫成這樣，是不是很痛？」
醫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當然了，都腫得這麼高了，能不痛嗎？這位小同學也是能忍，我之前看著一個五大三粗的酷漢子哭的滿臉都是淚。」
他話音剛落，就注意到顧煦舟的眼圈紅了。
醫生被嚇了一跳，問道︰「你怎麼快哭了呢，你也扭到了嗎？」
顧煦舟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
醫生見他分明是快哭出來的表情，便不放心地問了一句，「真的沒事嗎？。」
顧煦舟搖了搖頭，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我沒事，醫生你快給他治吧。」
醫生點點頭，專心給岑朔上藥。
說不痛是假的，不管醫生再怎麼小心，踫到的時候還是會痛。岑朔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在氣溫快將近0度的寒冬，他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顧煦舟知道岑朔是怕他難過，所以才一直裝出不痛的樣子，他分明注意到了，卻一言不發，強忍著心中難過的情緒。
岑朔表面一直雲淡風輕，只有在疼的受不了的時候，才微微蹙了下眉。
顧煦舟知道自己應該忍耐，但他還是控制不住的說道︰「醫生輕一點可以嗎？」
醫生抬眼看著他，「我已經很輕了，手腕腫成這樣，吹一陣風都疼。」
說完，他見顧煦舟的眼圈又紅了。
醫生笑了起來，「你這小同學可真有意思，明明是你同學受了傷，你怎麼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岑朔嘆了口氣，說道︰「醫生，你就別逗他了。」
醫生跟他們打趣︰「你們感情可真好，說實話，如果我手腕腫成這樣，我老公肯定還四仰八叉的攤在沙發上，別說是紅了眼圈了，擔心估計也只有一會。」
醫生說完頓了一下，「你們別在意，我剛才提我老公是因為他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我沒有別的意思。」
顧煦舟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岑朔身上，也注意不到醫生剛才說的話有什麼不對，只是點了點頭。
上完藥之後，醫生又給他們開了幾瓶外敷和內服的藥，還說了一些注意事項。
顧煦舟表情認真的听醫生講話，把所有的注意事項都記了下來。
醫生洋洋灑灑的說了半天，說完才意識到他剛才一口氣說了太多，便問道︰「你們都記住了嗎？」
顧煦舟點點頭，抓重點給醫生重復了一遍。
醫生听的目瞪口呆，說道︰「不愧是年輕人，記憶力真好。」
說完他隨口問岑朔，「你家長呢？他們怎麼沒來？」
岑朔頓了一下，說道︰「我沒有家長。」
醫生愣住了。
顧煦舟見狀說道︰「我會照顧好他的。」
醫生的目光在他們兩個身上轉了一圈，對著顧煦舟點了點頭。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後，他們一起去找徐磊他們。
還沒進門，顧煦舟就听到里面有個中年婦女正在哀嚎，「哎呦，我的心肝啊，怎麼傷成這樣了？你是要讓媽媽心疼死嗎！」
顧煦舟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醫生正在給徐磊治療。
岑朔的傷勢並不重，徐磊就比較慘了，他的手臂骨折了。
可能的。」
徐磊的媽媽冷哼了一聲，眼楮不屑的看著醫生，把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圈，說道︰「我看你年紀輕輕，剛當醫生不久吧。」
醫生頓了一下，說道︰「請您放心，我雖然年紀輕，但治療的經驗還是有的，絕對不會胡來。」
徐磊每痛呼一聲，他媽媽就在旁邊嘮叨，醫生最後走的時候心情很糟，臉色已經掛不住了。
見醫生走了，徐磊媽媽將矛頭指向了老師，他沒好氣地說道︰「我把我們家孩子送到學校，是為了學習的，怎麼給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徐磊可是我從小疼到大的，沒讓他受過一點委屈，怎麼到了學校手臂都摔斷了呢？！」
老師連忙賠罪，「對不起，徐媽媽，是我們沒有照顧好徐磊，確實是我們的責任，這一點我們難辭其咎。」
徐磊媽媽冷哼一聲，「你們知道就好，我兒子的成績想必你也清楚，這麼好的一根苗子，卻因為手臂摔斷了，三個多月都沒法學習，我兒子可是要考好大學的，這如果耽誤了他學習可怎麼辦？」
李應這時候推門進來了，陪同來的老師見了他就跟見了救星一樣，連忙把他拉了過來。
徐磊媽媽見班主任來了，態度好了一點。
李應對陪同而來的老師點點頭，陪同來的老師出去了。
徐磊媽媽沒和善了幾秒，又忍不住暴露了她的真面目，「李老師，你也別怪我們家長態度不好，我兒子太優秀了，他的成績你也清楚，萬一耽誤了他學習，考不上好大學，對我們家對學校都是特別大的損失。」
李應還像個彌勒佛一樣，他說道︰「徐媽媽你放心吧，我會特別關照徐磊的，徐磊平時如果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及時跟我說，我一定會盡力幫他解決。」
徐磊媽媽被李應這一通滴水不漏的話封住了嘴，再也抱怨不出來了。
但她很快就轉移了對象，「對了，我听說我兒子是從台階上摔下來的，怎麼會平白無故摔跤呢？」
徐磊在這個時候說道，「我前面有個同學差點摔下來，我是為了拉住他才摔下樓梯的。」
「為了前面的同學？」徐磊媽媽立刻挑眉瞪眼，「兒子呀，媽媽是教過你要幫助同學，樂于助人，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呀，哎喲，你可不知道做媽媽的心情，傷在你身，痛在我心呀！」
徐磊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的顧煦舟，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再開口。
他心虛的厲害，徐磊媽媽可是有恃無恐，立刻把矛頭對準了徐磊嘴里說的前面的同學，「那個人是誰啊？我兒子為了救他摔下樓梯，他也不親自過來道聲謝，真是沒教養！」
徐磊媽媽還想說更難听的話，李應打斷了她，說道︰「徐媽媽沒有必要這麼說人家同學，而且這不已經來了嗎？」
說完他看向了顧煦舟。
徐媽媽也跟著看了過來。
她之前的注意力一直在徐磊身上，顧煦舟和岑朔在病房里站了這麼久，她愣是沒有看到。
她見顧煦舟毫發無損的站在那里，心里更生氣了，「你這個同學都快成年了，路都還不會走嗎？我兒子要不是為了救你，怎麼會摔斷胳膊？你就這麼傻乎乎的站在這兒，也不知道過來跟我兒子道聲謝？」
顧煦舟听著徐磊媽媽咄咄逼人的話，面無表情地看向徐磊。
徐磊心虛的錯開了目光。
顧煦舟蹙了下眉。
徐磊的表現實在沒法讓他不多想。
當時不是他沒有站穩，而是有人故意在背後撞了他一下，如果不是岑朔拉住了他，他早就摔了下去，而且他十分懷疑徐磊的說法，自始至終只有岑朔拉住了他，徐磊踫都沒踫他一下。
但顧煦舟還不清楚事情的全貌，也沒有貿然開口。
徐磊被顧煦舟盯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事兒是他理虧在先，萬一暴露了，以顧煦舟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徐磊慫了，對他媽媽說道︰「媽你不要這麼說，大家都是同學，我救人也不是為了一聲謝謝。」
徐磊媽媽見兒子品德如此高尚，感動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好兒子，真不愧是媽媽的好兒子，媽媽以你為驕傲！」
徐磊心虛的點了點頭。
徐磊媽媽模了模兒子的頭，轉頭看向顧煦舟。
她現在怎麼看顧煦舟怎麼不順眼，特別是她兒子還躺在病床上，顧煦舟卻毫發無損，她蹙眉問道︰「你不是要摔下樓梯嗎，怎麼一點傷也沒有？」
顧煦舟說道︰「我快摔下樓梯的時候，有人拉住了我。」
徐磊媽媽想都沒想說道︰「那人一定是我兒子。」
顧煦舟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您的兒子，是岑朔，他為了拉住我，手腕都扭傷了。」
李應一听，連忙關切地問道︰「岑朔你的手腕還好嗎？醫生怎麼說？」
岑朔的淡定和徐磊的大喊大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說道︰「只是軟組織扭傷，骨頭並沒有問題，養養就會好的。」
徐磊媽媽的目光在這幾個人之間游移，心頭憋著一把火。
看樣子是他兒子好心幫了忙，被救的這個人完全不認，反而把功勞算在了另一個人頭上。
徐磊可是她的心頭寶，她絕對不允許他受這種委屈！
「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兒？你都站在這多久了，怎麼就不跟我兒子說一聲謝謝，真沒教養，你爸媽是怎麼教育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