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營副將, 輕車都尉白源。
昔日樞密院為奪軍權,借搜捕逆犯為由大肆清除異己,將朔方軍中叫得上名字的將領幾乎抓了個空。
琰王府在京周旋, 盡力回護, 只是人力終歸有限,到底折進去了七八個。
這些年來,所有人都以為, 輕車都尉早已殞命在了大理寺的地牢里。
「式微,胡不歸。」
蕭朔垂眸︰「先生問英靈,問故人,也日日詰問己身。」
胡先生立在桌前,他像是一瞬叫些極遙遠的過往所懾,視線竟有些茫然, 在幾人間轉了轉。
蕭朔退開半步, 一揖及地。
胡先生匆忙上前相扶, 強壓胸中翻涌,低聲道︰「是……世子?在下白長了一雙招子, 愧對先王, 竟不曾認出……」
「白叔叔。」
雲瑯看熱鬧不嫌事大,倚了門笑道︰「你這眼楮不中用,不止沒認出小王爺。」
胡先生攙住蕭朔,不肯受他大禮, 聞言微怔了下, 回過頭。
房中已再無旁人, 蕭朔與雲瑯既然能放心道破此等大事,縱然旁听的,也定然是信得過的朔方軍中故人。
胡先生遲疑了下, 視線落在易容過的景諫身上。
景諫叫心緒激得眼底通紅,按了身側佩劍,上前一步。
雲瑯抬手將他攔住,好心提醒︰「十圈。」
「如今還算?」景諫微愕,站定了低聲商量,「白大哥都已招了……」
「雖說招了,可還沒認全人。」
雲瑯道︰「我們要瞞過那位代太守龐轄,要瞞過城中的各方眼線,就要先連自家人也瞞過去。」
景諫無奈笑笑︰「瞞旁人不難。戰友袍澤,肝膽相照,如何瞞得過?」
景諫萬萬不曾想到輕車都尉仍在人世,此時胸中激蕩成一片。他一心想問清這些年的事,偏偏叫雲瑯攔著,只得耐心悄聲解釋︰「少將軍專心打仗,卻不知這軍中的情誼,縱然隔了多年,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住的——」
「城門守軍……」胡先生慢慢道,「的確曾來報過。」
景諫目光一亮,抬頭看過去。
他二人低聲說話,胡先生站得遠,听不清,皺了皺眉,又細看了看景諫。
胡先生︰「進門的車隊里,有個昔日在龍營做飯的。」
景諫︰「……」
「我那時與火頭軍不甚熟悉。」
胡先生道︰「在軍中時,大都是去蹭少將軍的小灶。」
景諫︰「……」
胡先生誠懇道︰「好漢不問過往,英雄不問出身……」
雲瑯點點頭,虛心受教︰「軍中情誼,是如何也瞞不住的。」
「……白源!」
景諫切齒,甩袖子殺過去︰「走!」
景諫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扯著他同歸于盡︰「管你跑不跑得動!今日若不拖著你繞雲州城跑十圈,我就不——」
胡先生忽然放聲笑起來,他顯然已太久不曾這樣大笑過,笑意滲進眼角的細紋,連眼底也透出久違的亮光。
白源向前一步,伸出手,用力抱住他。
景諫愣住,抬起頭。
他仍易著容,此時與原本長相沒有半分相似,卻已徹底忘了干淨,只定定看著同樣面目全非的袍澤故人。
「你瞞得比我好。」
白源闔了闔眼,低聲道︰「方才在門前,我當真不曾認出你,同你搭話,是設法試探你那塊龍營鐵令的來處……」
「式微,式微。」
白源輕聲︰「故人如夢歸。」
景諫怔怔立了半晌,苦笑了下,不再開口,用力抱回去。
「景兄弟。」
白源抱緊他︰「你還活著……真好。」
景諫沒能將身份瞞到最後,死死抱著輕車都尉,儀態全無地痛哭了一場,才堪堪將拋在腦後的賭約重新想起來。
雲少將軍賞罰分明,笑吟吟送景參軍黑著臉出門,繞雲州城轉圈去了。
雲瑯叫胡先生扯去靜室,凝神診了半天的脈,又從頭至尾將用藥調理細細問過一遍。回房時,客棧已重新將兔子好好送回來,又一並補了滿桌熱騰騰的飯菜。
「好香。」
雲瑯推門進來,看見仍在窗邊打棋譜的蕭小王爺,不由笑道︰「這也等我?你先吃就是。」
蕭朔擱下手中棋子,起身過去,接了雲瑯解下的披風。
方才將小白嶺帶回來上藥,雲瑯看出他已有幾日不曾好好吃過東西,半哄半激,騙得少年泄憤一樣風卷殘雲,一桌飯菜大半進了白嶺的肚子。
見了故人仍在,大悲大喜下心頭釋然,餓勁竟也在此時追了上來。
「龐家人與自家人,待遇的確不同。」
雲瑯利落淨了手,坐在桌前,等著小王爺開飯︰「方才還是烤魚野雞、野菜團子手撕餑餑,如今就成了雲英面、梅花包子,連冰雪冷元子和荔枝膏竟也能做了。」
「胡先生說,你在北疆雖久,卻不慣這邊的粗獷飲食。」
蕭朔道︰「父王起初治軍嚴明,營中將兵上下一視同仁,不準你私開小灶。你不服氣,竟十日絕食以抗……」
「沒有。」
雲瑯訕訕︰「十天不吃飯,豈不要餓成仙了?連大哥偷著給我送餅子來著。」
那一場絕食鬧得滿營皆知,只是景諫連勝都給他留著面子,不曾對蕭朔說過。
輕車都尉常年守在北疆,叫琰王殿下這一身巋然沉靜唬了,沒能看出蕭小王爺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的真面目,才將此事給說了出來。
「我那時候是真嫌干餅子扎嘴,燻肉有煙苦味。」
雲瑯給自己撥了一小碗冰雪元子,心滿意足吃了一口,瞄不知盤算什麼的蕭小王爺︰「你若要笑話我嬌氣、勸諫我該同甘共苦、給我背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還請趁我現在心情好……」
蕭朔輕聲道︰「不背。」
……
這語氣就分明透著古怪。
雲瑯越發覺得不對,捧著自己的白玉小碗,警惕盯著蕭朔。
「胡先生還說。」
蕭朔見他又只撿著零嘴吃,拿過筷子,給雲瑯慢慢布菜︰「那件事鬧到最後,竟一營的人都替你說話。」
雲瑯張了張嘴,干咳一聲,耳後跟著紅了紅︰「……也不是。」
十天不吃飯,就算有連勝帶著一群人暗地里給他送干糧,也不是那麼好熬的。
雲少將軍那時餓紅了眼,四處晃悠著打獵,營內動輒便在練兵時飄著烤雞烤兔的香氣,雲瑯無師自通,甚至還設套逮了頭黃羊。
騎兵營將軍半夜巡營,眼睜睜看著雲瑯蹲在馬廄前對戰馬的後腿出神,終于嚇瘋了。
端王的大帳被連夜叩開,騎兵營上下死諫,務必讓雲少將軍想吃什麼便吃什麼。
「端王叔一片苦心,也是為我好。」
雲瑯扯扯嘴角︰「我那時已獨自領了一騎,飯菜事小,若叫手下將士因此離了心,才是麻煩。」
本朝太|祖立國,就是軍中的下級將兵一刀砍了營校長官。端王日夜犯愁,只擔心雲少侯爺這一身嬌慣出來的脾氣難以服眾,哪日叫手下設法灌醉,剁了紅燒油炸解氣。
……
卻不想鬧了十來天,竟連營里最尋常的兵士,也想方設法來悄悄給小將軍求情。
「你那時才十五歲,朔方軍那時還沒有新兵補充,軍中人人拿你當自家子佷。」
蕭朔倒了盞茶,方才雲瑯同景諫出門說話時,他已在胡先生處大致听了此事始末︰「竟還險些鬧出了三軍聯名請命的烏龍。」
雲瑯咳了咳,訥訥︰「是……」
蕭朔問︰「如何請的?」
「你省一口,我省一口,小將軍日日長個頭。」
雲瑯其實很不想提起此事,按著胸口,心情復雜︰「你幫一把,我幫一把,小將軍夜夜不想家。」
蕭朔︰「……」
「好了。」
雲瑯咬著筷子犯愁,壯烈閉眼︰「笑罷。」
他自己都回想不下去,視死如歸等了半晌,不見蕭小王爺落井下石,疑惑睜開眼楮。
蕭朔伸手,覆上他額頂,慢慢揉了兩下。
雲瑯沒忍住,舒服得眯了下眼楮,張嘴接了琰王殿下喂過來的水晶角。
不歸樓不虧名聲在外,汴梁風味做得分毫不差。雲瑯心滿意足將水晶角咽了,忽然回神,惱羞成怒︰「干什麼?!我又不是三歲小兒,吃個飯也要人模頭——」
「我要。」蕭朔緩聲道,「我吃一口飯,便必須模一下少將軍的頭發。」
雲瑯隱約覺得蕭小王爺是在驢他,奈何實在喜歡,紆尊降貴叫琰王殿下揉著腦袋,胃口大開,唏哩呼嚕吃了大半份雲英面。
蕭朔替他布菜,看著雲瑯仍瘦削得分明的腕骨,又添了一盞雪醅酒。
……
方才得了空,胡先生趁著雲瑯兩人出門,同他說起朔方軍中往事。
「少將軍……當初那般脾氣。」
胡先生垂了視線,低聲苦笑︰「食不潔不用,水不淨不飲,若挨了訓受了氣,那一日都要賭氣不吃飯。」
「全軍的人,沒人覺得這樣不行,人人當子佷一樣哄他。」
胡先生輕聲道︰「看他意氣風發呼嘯往來,就像看見我們守著的汴梁。」
朔方軍里,太多人甚至從沒到過汴梁,也不清楚那是個什麼樣熱鬧繁盛的好地方。
他們從沒去過汴梁,看著京城來的小將軍神勇傲氣、無堅不摧,白甲銀槍,沒有攻不下的城,沒有打不贏的仗,于是好像也跟著看見了那一座帝京。
這才該是汴梁,朝朝代代傳承的古都城,司馬相如親自作賦、李杜高適結伴游學狩獵的梁園,當今的首善之地。
凜凜風華,彌璀彌堅。
……
「對了。」
雲瑯不知他在想什麼,小口小口喝著那一盞酒,倒才想起來︰「白叔叔忙著去找兒子了……他瞞得結實,白嶺這些年都還不知道他究竟是誰。」
雲瑯甚至有些不敢細想這一對父子要打成什麼樣,壓了壓念頭,又道︰「朔方軍的強弩營私調出來,總該有個說法。我讓景大哥拿著參軍令牌去調,說是拉出來練兵,繞著城牆跑圈去了。」
如今輕車都尉身份轉明,他們遲早要同朔方軍有交集,還需要放一個人在明處。
左右景諫這個參軍也做得順手,回朔方軍中,不似他與蕭朔這般惹眼,卻也不耽誤做該做的事。
比起給龍營做飯,暫且代管幾日原職,心中也該舒暢得多。
雲瑯想到哪一處便隨口說,見蕭朔神色,有些好奇︰「又想什麼了?」
「想朔方軍。」
蕭朔壓了念頭,慢慢道︰「叫你這樣一通亂叫,竟還不曾亂了輩分。」
雲瑯一僵,咳了兩聲︰「此事……回頭再說。」
「此前你分明叫輕車都尉作大哥,說你二人如兄弟相處。」
蕭朔不想回頭︰「見了活人,你為何便改口叫白叔叔……」
雲瑯頂著張大紅臉,舀了一勺冰雪元子,塞進蕭小王爺嘴里。
蕭朔受他一喂,細細嚼著咽了,抬眸看雲瑯︰「輕車都尉不知道你亂認他做大哥?」
雲瑯訥訥︰「端王叔也不知道啊。」
蕭朔︰「……」
雲少將軍受江湖習氣沾染,素來有亂跟人拜把子的惡習。在朔方軍里不由分說一通亂拜,憑一己之力,將好好一整支軍隊活生生拆成了三個輩分。
算上還不知道自己被拜了把子的、不知道自己情同手足的、不知道自己從天而降了個小叔叔的。
早亂成了一攤算不清的帳。
「怪我。」
雲瑯生怕蕭小王爺去找胡先生告狀,能屈能伸,好聲好氣認錯︰「是我不對。」
蕭朔難得見他心虛,抬了下眉,生出些興致︰「如何不對?」
「軍中叔伯慣著我,寬容我胡鬧,我便得寸進尺,上房揭瓦,上帳篷拆線。」
雲瑯早在端王面前檢討過幾百次,不用打月復稿,誠誠懇懇張口就來︰「該收好京里帶出來的嬌慣脾氣,不該驕縱,不該肆意胡來,不該想什麼便做……」
蕭朔︰「錯了。」
雲瑯愣了下︰「錯在何處?」
「錯在——」
蕭朔靜看他一陣,看著雲少將軍茫然神色,終歸輕嘆口氣,索性伸手將人攬住。
方方正正的八仙桌八仙椅,雲瑯沒處落腳,一不小心便叫蕭小王爺攬在了腿上。
蕭朔單手攬著他,一手覆上來。
門窗雖關著,卻終歸天色大亮太陽當頭,雲瑯耳後不覺熱了熱,咳了一聲︰「此時——不妥罷?」
蕭朔微怔︰「什麼?」
「白日宣……咳。」
雲瑯紅通通︰「萬惡之首。」
蕭朔︰「……」
雲瑯一時不查,方才倒是喝了小王爺倒的酒。只是這酒比起燒刀子,最多算是甜漿,壓根半分也不醉人︰「你今日定然不曾亂性,少來哄我。」
「不曾亂性。」
蕭朔靜了一刻,慢慢道︰「只是心中煩擾,須得抱一抱少將軍。」
雲瑯︰「??」
蕭小王爺這些日子簡直突飛猛進,雲瑯很是懷疑他偷藏了話本,坐在蕭朔腿上,彎腰在蕭朔袖子里模了半天,卻只模出個新刻的木雕野兔。
這一次刻得已有七分相似,樸拙可愛,打磨得精細圓潤,捧在手里都叫人忍不住想模一模。
雲瑯控制不住,把木雕放在手里模了半天︰「你少給我弄這些東西,端王叔當年便說了,玩物喪志……」
蕭朔一手護了他,視線靜落在雲瑯身上,輕聲道︰「如今府上,誰是當家?」
雲瑯茫然︰「你啊。」
蕭朔問︰「誰與誰共衾同榻?」
「自然是你我。」
雲瑯遲疑︰「只是端王叔……」
「父王教你是教子,要奉《教子經》為圭臬。」
蕭朔道︰「你若一定要我來做長輩,替父王叔伯教導你,到也無不可。」
雲瑯臉上一垮,飛快將木頭小兔子塞進袖子里,跳下來回到榻前扯過包袱,翻翻翻找出《教子經》,壓在了自己枕頭底下。
蕭朔看他來來回回忙活,眼底滲過些和暖,輕聲道︰「少將軍。」
雲瑯牢牢按住枕頭︰「怎麼?」
「往日家規俱是你定。」
蕭朔道︰「今日我補一條,要你來審。」
雲瑯本也沒這般專橫,愣了愣,啞然道︰「家規家規,自然兩個人定,不用我審。」
蕭小王爺素來容易叫往事牽心神,又去想當初的事。雲瑯有心哄他高興,耳後熱了熱,繞回八仙桌前,扒拉開蕭朔的胳膊,磨磨蹭蹭自覺坐回去。
雲瑯當初在朔方軍中過得高興,如今也過得高興。縱然中間夾了幾年不太愉快的日子,叫這兩頭一蓋,倒也不覺得有什麼。
雲瑯伸出手,將蕭朔反過來攬了,在背上順了幾次︰「往事已矣,別想了……」
「倒不是往事。」
蕭朔抬手將他攏住,一臂墊在雲瑯腰脊後,替他分了些力道︰「只是細想你如今,有一樣比從前不好。」
雲瑯怔了怔,抬頭迎上蕭朔視線。
他自覺和過去沒什麼變的地方,若說變了,也是比過去體貼懂事,不再大半夜舉著小王爺在房頂上飛。
……
可如今兩人在一處,要互相包容照應著過日子。
小王爺補訂家規,他也是點頭了的。
「哪里不好?」
雲瑯壓了壓念頭,笑道︰「你說說,我也听——」
「不該收起京里帶出的脾氣。」
蕭朔道︰「該驕縱,該肆意胡來,該想做什麼便做。」
雲瑯一怔。
蕭朔記得他的話,逐句還回來︰「該胡鬧,該得寸進尺,上房揭瓦……」
「小王爺。」雲瑯沒忍住樂,「你若縱容我上房揭瓦,琰王府還能剩下幾個房頂?」
蕭朔︰「……」
蕭朔神色不變,將雲少將軍攬了攬,鎮靜改口︰「該上房,不可揭瓦。」
雲瑯已听出了他話里的意思,扯了下嘴角,壓壓胸口翻騰起的熱意,闔了眼︰「……好。」
蕭朔的心意,他並非不能體會,再矯情反倒沒意思。
雲瑯索性卸了身上力道,舒舒服服窩進琰王殿下懷間,闔了眼楮。
蕭朔回護住雲瑯,將懷間的人細細填進眼底。
雲瑯靠著他,身上仿佛時時刻刻都明亮銳利的氣息漸漸斂了,那雙眼楮閉上,眉宇始終奕奕的神采也淡下來。
在認出輕車都尉的身份時,雲瑯那一瞬,便已做回了與過去幾乎一般無二的少將軍。
縱然傷痕還都在,脈象里尚未來得及調養得當的虧空也在。但雲瑯身上,卻又分明已看不出絲毫那五年帶來的影響,像是早已徹徹底底好全了,還能隨時提槍上陣、勒馬定疆。
叫任何一個故人來看,都會寬慰至極。
……
雲瑯此時身上再不見那般張揚鋒銳,闔著眼,眉宇間重新取而代之的,是極不易察覺的、近于慵懶倦乏的柔和舒適。
他靠在蕭朔肩頭,脊背都放松下來,慢慢挪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貼在蕭朔頸窩。
沒有內力運轉的掩飾,他的臉色不可避免的又有些淡白。眼睫襯得更顯濃深,溫順安穩地闔落,肩背松緩,隨著呼吸緩緩起伏。
蕭朔抬手,握住雲瑯滑落下來的手,低頭吻了吻雲瑯的眉心。
「想模腦袋。」
雲少將軍很驕縱,蜷在他肩頭,嘟嘟囔囔︰「模三下。」
蕭朔依言,空著的手落在雲瑯發頂,慢慢揉了揉。
少將軍心滿意足︰「想喝酒。」
蕭朔看出他有了精神折騰人,有些啞然,又去拿了酒盞,含住一口,低頭慢慢哺給雲瑯。
小王爺予取予求,雲瑯心滿意足喝了酒,睜開眼楮得寸進尺︰「想要星星。」
蕭朔︰「……」
「這是考察你的心意。」
雲瑯高高興興,跟著話本亂七八糟瞎學︰「你給的,什麼星星都行……」
蕭朔靜了一刻︰「好。」
雲瑯︰「?」
蕭朔攔住雲瑯肩背,將人抱起來,箍進懷里,低下頭。
雲瑯︰「??」
……
一盞茶後,琰王殿下起身,抱著被徹底親軟了、熱乎乎眼前冒金色星星的少將軍,送回了內室。
作者有話要說︰ 抽紅包,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