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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龍營副將, 輕車都尉白源。

昔日樞密院為奪軍權,借搜捕逆犯為由大肆清除異己,將朔方軍中叫得上名字的將領幾乎抓了個空。

琰王府在京周旋, 盡力回護, 只是人力終歸有限,到底折進去了七八個。

這些年來,所有人都以為, 輕車都尉早已殞命在了大理寺的地牢里。

「式微,胡不歸。」

蕭朔垂眸︰「先生問英靈,問故人,也日日詰問己身。」

胡先生立在桌前,他像是一瞬叫些極遙遠的過往所懾,視線竟有些茫然, 在幾人間轉了轉。

蕭朔退開半步, 一揖及地。

胡先生匆忙上前相扶, 強壓胸中翻涌,低聲道︰「是……世子?在下白長了一雙招子, 愧對先王, 竟不曾認出……」

「白叔叔。」

雲瑯看熱鬧不嫌事大,倚了門笑道︰「你這眼楮不中用,不止沒認出小王爺。」

胡先生攙住蕭朔,不肯受他大禮, 聞言微怔了下, 回過頭。

房中已再無旁人, 蕭朔與雲瑯既然能放心道破此等大事,縱然旁听的,也定然是信得過的朔方軍中故人。

胡先生遲疑了下, 視線落在易容過的景諫身上。

景諫叫心緒激得眼底通紅,按了身側佩劍,上前一步。

雲瑯抬手將他攔住,好心提醒︰「十圈。」

「如今還算?」景諫微愕,站定了低聲商量,「白大哥都已招了……」

「雖說招了,可還沒認全人。」

雲瑯道︰「我們要瞞過那位代太守龐轄,要瞞過城中的各方眼線,就要先連自家人也瞞過去。」

景諫無奈笑笑︰「瞞旁人不難。戰友袍澤,肝膽相照,如何瞞得過?」

景諫萬萬不曾想到輕車都尉仍在人世,此時胸中激蕩成一片。他一心想問清這些年的事,偏偏叫雲瑯攔著,只得耐心悄聲解釋︰「少將軍專心打仗,卻不知這軍中的情誼,縱然隔了多年,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住的——」

「城門守軍……」胡先生慢慢道,「的確曾來報過。」

景諫目光一亮,抬頭看過去。

他二人低聲說話,胡先生站得遠,听不清,皺了皺眉,又細看了看景諫。

胡先生︰「進門的車隊里,有個昔日在龍營做飯的。」

景諫︰「……」

「我那時與火頭軍不甚熟悉。」

胡先生道︰「在軍中時,大都是去蹭少將軍的小灶。」

景諫︰「……」

胡先生誠懇道︰「好漢不問過往,英雄不問出身……」

雲瑯點點頭,虛心受教︰「軍中情誼,是如何也瞞不住的。」

「……白源!」

景諫切齒,甩袖子殺過去︰「走!」

景諫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扯著他同歸于盡︰「管你跑不跑得動!今日若不拖著你繞雲州城跑十圈,我就不——」

胡先生忽然放聲笑起來,他顯然已太久不曾這樣大笑過,笑意滲進眼角的細紋,連眼底也透出久違的亮光。

白源向前一步,伸出手,用力抱住他。

景諫愣住,抬起頭。

他仍易著容,此時與原本長相沒有半分相似,卻已徹底忘了干淨,只定定看著同樣面目全非的袍澤故人。

「你瞞得比我好。」

白源闔了闔眼,低聲道︰「方才在門前,我當真不曾認出你,同你搭話,是設法試探你那塊龍營鐵令的來處……」

「式微,式微。」

白源輕聲︰「故人如夢歸。」

景諫怔怔立了半晌,苦笑了下,不再開口,用力抱回去。

「景兄弟。」

白源抱緊他︰「你還活著……真好。」

景諫沒能將身份瞞到最後,死死抱著輕車都尉,儀態全無地痛哭了一場,才堪堪將拋在腦後的賭約重新想起來。

雲少將軍賞罰分明,笑吟吟送景參軍黑著臉出門,繞雲州城轉圈去了。

雲瑯叫胡先生扯去靜室,凝神診了半天的脈,又從頭至尾將用藥調理細細問過一遍。回房時,客棧已重新將兔子好好送回來,又一並補了滿桌熱騰騰的飯菜。

「好香。」

雲瑯推門進來,看見仍在窗邊打棋譜的蕭小王爺,不由笑道︰「這也等我?你先吃就是。」

蕭朔擱下手中棋子,起身過去,接了雲瑯解下的披風。

方才將小白嶺帶回來上藥,雲瑯看出他已有幾日不曾好好吃過東西,半哄半激,騙得少年泄憤一樣風卷殘雲,一桌飯菜大半進了白嶺的肚子。

見了故人仍在,大悲大喜下心頭釋然,餓勁竟也在此時追了上來。

「龐家人與自家人,待遇的確不同。」

雲瑯利落淨了手,坐在桌前,等著小王爺開飯︰「方才還是烤魚野雞、野菜團子手撕餑餑,如今就成了雲英面、梅花包子,連冰雪冷元子和荔枝膏竟也能做了。」

「胡先生說,你在北疆雖久,卻不慣這邊的粗獷飲食。」

蕭朔道︰「父王起初治軍嚴明,營中將兵上下一視同仁,不準你私開小灶。你不服氣,竟十日絕食以抗……」

「沒有。」

雲瑯訕訕︰「十天不吃飯,豈不要餓成仙了?連大哥偷著給我送餅子來著。」

那一場絕食鬧得滿營皆知,只是景諫連勝都給他留著面子,不曾對蕭朔說過。

輕車都尉常年守在北疆,叫琰王殿下這一身巋然沉靜唬了,沒能看出蕭小王爺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的真面目,才將此事給說了出來。

「我那時候是真嫌干餅子扎嘴,燻肉有煙苦味。」

雲瑯給自己撥了一小碗冰雪元子,心滿意足吃了一口,瞄不知盤算什麼的蕭小王爺︰「你若要笑話我嬌氣、勸諫我該同甘共苦、給我背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還請趁我現在心情好……」

蕭朔輕聲道︰「不背。」

……

這語氣就分明透著古怪。

雲瑯越發覺得不對,捧著自己的白玉小碗,警惕盯著蕭朔。

「胡先生還說。」

蕭朔見他又只撿著零嘴吃,拿過筷子,給雲瑯慢慢布菜︰「那件事鬧到最後,竟一營的人都替你說話。」

雲瑯張了張嘴,干咳一聲,耳後跟著紅了紅︰「……也不是。」

十天不吃飯,就算有連勝帶著一群人暗地里給他送干糧,也不是那麼好熬的。

雲少將軍那時餓紅了眼,四處晃悠著打獵,營內動輒便在練兵時飄著烤雞烤兔的香氣,雲瑯無師自通,甚至還設套逮了頭黃羊。

騎兵營將軍半夜巡營,眼睜睜看著雲瑯蹲在馬廄前對戰馬的後腿出神,終于嚇瘋了。

端王的大帳被連夜叩開,騎兵營上下死諫,務必讓雲少將軍想吃什麼便吃什麼。

「端王叔一片苦心,也是為我好。」

雲瑯扯扯嘴角︰「我那時已獨自領了一騎,飯菜事小,若叫手下將士因此離了心,才是麻煩。」

本朝太|祖立國,就是軍中的下級將兵一刀砍了營校長官。端王日夜犯愁,只擔心雲少侯爺這一身嬌慣出來的脾氣難以服眾,哪日叫手下設法灌醉,剁了紅燒油炸解氣。

……

卻不想鬧了十來天,竟連營里最尋常的兵士,也想方設法來悄悄給小將軍求情。

「你那時才十五歲,朔方軍那時還沒有新兵補充,軍中人人拿你當自家子佷。」

蕭朔倒了盞茶,方才雲瑯同景諫出門說話時,他已在胡先生處大致听了此事始末︰「竟還險些鬧出了三軍聯名請命的烏龍。」

雲瑯咳了咳,訥訥︰「是……」

蕭朔問︰「如何請的?」

「你省一口,我省一口,小將軍日日長個頭。」

雲瑯其實很不想提起此事,按著胸口,心情復雜︰「你幫一把,我幫一把,小將軍夜夜不想家。」

蕭朔︰「……」

「好了。」

雲瑯咬著筷子犯愁,壯烈閉眼︰「笑罷。」

他自己都回想不下去,視死如歸等了半晌,不見蕭小王爺落井下石,疑惑睜開眼楮。

蕭朔伸手,覆上他額頂,慢慢揉了兩下。

雲瑯沒忍住,舒服得眯了下眼楮,張嘴接了琰王殿下喂過來的水晶角。

不歸樓不虧名聲在外,汴梁風味做得分毫不差。雲瑯心滿意足將水晶角咽了,忽然回神,惱羞成怒︰「干什麼?!我又不是三歲小兒,吃個飯也要人模頭——」

「我要。」蕭朔緩聲道,「我吃一口飯,便必須模一下少將軍的頭發。」

雲瑯隱約覺得蕭小王爺是在驢他,奈何實在喜歡,紆尊降貴叫琰王殿下揉著腦袋,胃口大開,唏哩呼嚕吃了大半份雲英面。

蕭朔替他布菜,看著雲瑯仍瘦削得分明的腕骨,又添了一盞雪醅酒。

……

方才得了空,胡先生趁著雲瑯兩人出門,同他說起朔方軍中往事。

「少將軍……當初那般脾氣。」

胡先生垂了視線,低聲苦笑︰「食不潔不用,水不淨不飲,若挨了訓受了氣,那一日都要賭氣不吃飯。」

「全軍的人,沒人覺得這樣不行,人人當子佷一樣哄他。」

胡先生輕聲道︰「看他意氣風發呼嘯往來,就像看見我們守著的汴梁。」

朔方軍里,太多人甚至從沒到過汴梁,也不清楚那是個什麼樣熱鬧繁盛的好地方。

他們從沒去過汴梁,看著京城來的小將軍神勇傲氣、無堅不摧,白甲銀槍,沒有攻不下的城,沒有打不贏的仗,于是好像也跟著看見了那一座帝京。

這才該是汴梁,朝朝代代傳承的古都城,司馬相如親自作賦、李杜高適結伴游學狩獵的梁園,當今的首善之地。

凜凜風華,彌璀彌堅。

……

「對了。」

雲瑯不知他在想什麼,小口小口喝著那一盞酒,倒才想起來︰「白叔叔忙著去找兒子了……他瞞得結實,白嶺這些年都還不知道他究竟是誰。」

雲瑯甚至有些不敢細想這一對父子要打成什麼樣,壓了壓念頭,又道︰「朔方軍的強弩營私調出來,總該有個說法。我讓景大哥拿著參軍令牌去調,說是拉出來練兵,繞著城牆跑圈去了。」

如今輕車都尉身份轉明,他們遲早要同朔方軍有交集,還需要放一個人在明處。

左右景諫這個參軍也做得順手,回朔方軍中,不似他與蕭朔這般惹眼,卻也不耽誤做該做的事。

比起給龍營做飯,暫且代管幾日原職,心中也該舒暢得多。

雲瑯想到哪一處便隨口說,見蕭朔神色,有些好奇︰「又想什麼了?」

「想朔方軍。」

蕭朔壓了念頭,慢慢道︰「叫你這樣一通亂叫,竟還不曾亂了輩分。」

雲瑯一僵,咳了兩聲︰「此事……回頭再說。」

「此前你分明叫輕車都尉作大哥,說你二人如兄弟相處。」

蕭朔不想回頭︰「見了活人,你為何便改口叫白叔叔……」

雲瑯頂著張大紅臉,舀了一勺冰雪元子,塞進蕭小王爺嘴里。

蕭朔受他一喂,細細嚼著咽了,抬眸看雲瑯︰「輕車都尉不知道你亂認他做大哥?」

雲瑯訥訥︰「端王叔也不知道啊。」

蕭朔︰「……」

雲少將軍受江湖習氣沾染,素來有亂跟人拜把子的惡習。在朔方軍里不由分說一通亂拜,憑一己之力,將好好一整支軍隊活生生拆成了三個輩分。

算上還不知道自己被拜了把子的、不知道自己情同手足的、不知道自己從天而降了個小叔叔的。

早亂成了一攤算不清的帳。

「怪我。」

雲瑯生怕蕭小王爺去找胡先生告狀,能屈能伸,好聲好氣認錯︰「是我不對。」

蕭朔難得見他心虛,抬了下眉,生出些興致︰「如何不對?」

「軍中叔伯慣著我,寬容我胡鬧,我便得寸進尺,上房揭瓦,上帳篷拆線。」

雲瑯早在端王面前檢討過幾百次,不用打月復稿,誠誠懇懇張口就來︰「該收好京里帶出來的嬌慣脾氣,不該驕縱,不該肆意胡來,不該想什麼便做……」

蕭朔︰「錯了。」

雲瑯愣了下︰「錯在何處?」

「錯在——」

蕭朔靜看他一陣,看著雲少將軍茫然神色,終歸輕嘆口氣,索性伸手將人攬住。

方方正正的八仙桌八仙椅,雲瑯沒處落腳,一不小心便叫蕭小王爺攬在了腿上。

蕭朔單手攬著他,一手覆上來。

門窗雖關著,卻終歸天色大亮太陽當頭,雲瑯耳後不覺熱了熱,咳了一聲︰「此時——不妥罷?」

蕭朔微怔︰「什麼?」

「白日宣……咳。」

雲瑯紅通通︰「萬惡之首。」

蕭朔︰「……」

雲瑯一時不查,方才倒是喝了小王爺倒的酒。只是這酒比起燒刀子,最多算是甜漿,壓根半分也不醉人︰「你今日定然不曾亂性,少來哄我。」

「不曾亂性。」

蕭朔靜了一刻,慢慢道︰「只是心中煩擾,須得抱一抱少將軍。」

雲瑯︰「??」

蕭小王爺這些日子簡直突飛猛進,雲瑯很是懷疑他偷藏了話本,坐在蕭朔腿上,彎腰在蕭朔袖子里模了半天,卻只模出個新刻的木雕野兔。

這一次刻得已有七分相似,樸拙可愛,打磨得精細圓潤,捧在手里都叫人忍不住想模一模。

雲瑯控制不住,把木雕放在手里模了半天︰「你少給我弄這些東西,端王叔當年便說了,玩物喪志……」

蕭朔一手護了他,視線靜落在雲瑯身上,輕聲道︰「如今府上,誰是當家?」

雲瑯茫然︰「你啊。」

蕭朔問︰「誰與誰共衾同榻?」

「自然是你我。」

雲瑯遲疑︰「只是端王叔……」

「父王教你是教子,要奉《教子經》為圭臬。」

蕭朔道︰「你若一定要我來做長輩,替父王叔伯教導你,到也無不可。」

雲瑯臉上一垮,飛快將木頭小兔子塞進袖子里,跳下來回到榻前扯過包袱,翻翻翻找出《教子經》,壓在了自己枕頭底下。

蕭朔看他來來回回忙活,眼底滲過些和暖,輕聲道︰「少將軍。」

雲瑯牢牢按住枕頭︰「怎麼?」

「往日家規俱是你定。」

蕭朔道︰「今日我補一條,要你來審。」

雲瑯本也沒這般專橫,愣了愣,啞然道︰「家規家規,自然兩個人定,不用我審。」

蕭小王爺素來容易叫往事牽心神,又去想當初的事。雲瑯有心哄他高興,耳後熱了熱,繞回八仙桌前,扒拉開蕭朔的胳膊,磨磨蹭蹭自覺坐回去。

雲瑯當初在朔方軍中過得高興,如今也過得高興。縱然中間夾了幾年不太愉快的日子,叫這兩頭一蓋,倒也不覺得有什麼。

雲瑯伸出手,將蕭朔反過來攬了,在背上順了幾次︰「往事已矣,別想了……」

「倒不是往事。」

蕭朔抬手將他攏住,一臂墊在雲瑯腰脊後,替他分了些力道︰「只是細想你如今,有一樣比從前不好。」

雲瑯怔了怔,抬頭迎上蕭朔視線。

他自覺和過去沒什麼變的地方,若說變了,也是比過去體貼懂事,不再大半夜舉著小王爺在房頂上飛。

……

可如今兩人在一處,要互相包容照應著過日子。

小王爺補訂家規,他也是點頭了的。

「哪里不好?」

雲瑯壓了壓念頭,笑道︰「你說說,我也听——」

「不該收起京里帶出的脾氣。」

蕭朔道︰「該驕縱,該肆意胡來,該想做什麼便做。」

雲瑯一怔。

蕭朔記得他的話,逐句還回來︰「該胡鬧,該得寸進尺,上房揭瓦……」

「小王爺。」雲瑯沒忍住樂,「你若縱容我上房揭瓦,琰王府還能剩下幾個房頂?」

蕭朔︰「……」

蕭朔神色不變,將雲少將軍攬了攬,鎮靜改口︰「該上房,不可揭瓦。」

雲瑯已听出了他話里的意思,扯了下嘴角,壓壓胸口翻騰起的熱意,闔了眼︰「……好。」

蕭朔的心意,他並非不能體會,再矯情反倒沒意思。

雲瑯索性卸了身上力道,舒舒服服窩進琰王殿下懷間,闔了眼楮。

蕭朔回護住雲瑯,將懷間的人細細填進眼底。

雲瑯靠著他,身上仿佛時時刻刻都明亮銳利的氣息漸漸斂了,那雙眼楮閉上,眉宇始終奕奕的神采也淡下來。

在認出輕車都尉的身份時,雲瑯那一瞬,便已做回了與過去幾乎一般無二的少將軍。

縱然傷痕還都在,脈象里尚未來得及調養得當的虧空也在。但雲瑯身上,卻又分明已看不出絲毫那五年帶來的影響,像是早已徹徹底底好全了,還能隨時提槍上陣、勒馬定疆。

叫任何一個故人來看,都會寬慰至極。

……

雲瑯此時身上再不見那般張揚鋒銳,闔著眼,眉宇間重新取而代之的,是極不易察覺的、近于慵懶倦乏的柔和舒適。

他靠在蕭朔肩頭,脊背都放松下來,慢慢挪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貼在蕭朔頸窩。

沒有內力運轉的掩飾,他的臉色不可避免的又有些淡白。眼睫襯得更顯濃深,溫順安穩地闔落,肩背松緩,隨著呼吸緩緩起伏。

蕭朔抬手,握住雲瑯滑落下來的手,低頭吻了吻雲瑯的眉心。

「想模腦袋。」

雲少將軍很驕縱,蜷在他肩頭,嘟嘟囔囔︰「模三下。」

蕭朔依言,空著的手落在雲瑯發頂,慢慢揉了揉。

少將軍心滿意足︰「想喝酒。」

蕭朔看出他有了精神折騰人,有些啞然,又去拿了酒盞,含住一口,低頭慢慢哺給雲瑯。

小王爺予取予求,雲瑯心滿意足喝了酒,睜開眼楮得寸進尺︰「想要星星。」

蕭朔︰「……」

「這是考察你的心意。」

雲瑯高高興興,跟著話本亂七八糟瞎學︰「你給的,什麼星星都行……」

蕭朔靜了一刻︰「好。」

雲瑯︰「?」

蕭朔攔住雲瑯肩背,將人抱起來,箍進懷里,低下頭。

雲瑯︰「??」

……

一盞茶後,琰王殿下起身,抱著被徹底親軟了、熱乎乎眼前冒金色星星的少將軍,送回了內室。

作者有話要說︰  抽紅包,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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