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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殿內, 皇上正召見近臣,忽然接了侍衛司暗衛密奏。

皇上听過密奏,勃然變色, 令金吾衛右將軍領口諭, 急召琰王入了宮。

「殿下可知道……今日是為了什麼事?」

常紀快馬來提人, 引著蕭朔過了宮門, 低聲道︰「看皇上臉色,只怕是暗衛說了什麼話。」

常紀心中不安, 悄聲提醒︰「殿下進宮,吉凶難料,須得小心打算。」

這幾日蕭朔進宮問安,進退有度,再不曾有過頂撞悖逆, 君臣間已緩和了不少。

皇上叫侍衛司攛掇,那日小朝會時為難了蕭朔, 有心找補, 對蕭朔也不復嚴厲。昨日還對翰林院提及,殿前司恪盡職守, 理當擬旨褒賞。

偏偏今日一反常態, 急召蕭朔入宮, 甚至還調了侍衛司暗兵, 只怕不會是為了犒賞琰王「克己奉公、連日辛勞」。

蕭朔將腰牌遞給巡宮禁軍,神色平靜︰「多謝常將軍。」

「殿下!」

身在宮中,常紀不敢發作, 焦灼低聲︰「末將並非危言聳听,今日凶險,還請殿下多加提防……」

「我知今日凶險。」蕭朔道, 「敢問常將軍,這兩日凶險的,可是只有本王一個?」

常紀叫他問住,臉色微變。

金吾衛守在宮中,日日伴駕,如何不知道明日會有何等大事。

襄王謀逆,宮中早預先知曉,暗中已做足了準備。玉英閣各方摻和,誰也沒能搶到半分先手,要定勝負,就在除夕一夜。

若宮中勝了,襄王便是實打實的謀逆。當年那些不可見人的陰暗過往,累累血債,都能在明晚汴梁城的一場大火里盡數燒淨。

自此皇位穩固,後患盡除,再無一人能夠動搖。

茲事體大,常紀不知該不該說,又生怕說多了牽累蕭朔,咬了牙關欲言又止。

蕭朔靜看他一陣,頷首︰「有勞。」

常紀一半心虛一半焦灼,急追上去︰「殿下——」

話音未盡,已到了殿前。

蕭朔朝他一拱手,斂了衣擺,隨出來迎候的內侍入了文德殿。

常紀眼睜睜看他進了殿門,正無措時,余光忽然一頓,視線落回蕭朔剛站立的地方。

原本空蕩的玉階上,竟憑空多了枚不起眼的袖箭。

蕭朔由內侍引著,入文德殿內,听見身後殿門一聲輕響。

殿內冷清,皇上靠在暖榻上,神色晦暗不明。

太師龐甘坐在殿角,耷拉著眼皮,似在假寐。高繼勛久違的重新得了宣召,揚眉吐氣,披掛了守在御前。

侍衛司守在殿門口,沉重殿門實實關著,密不透風。

蕭朔像是不曾察覺殿中氣氛,略過高繼勛的得意神色,照舊見禮︰「參見皇上。」

皇上視線落在他身上,眼底冷了一瞬,仍沉默坐著。

蕭朔沒听見免禮,垂眸不動,依舊跪在御駕前。

「朕听聞。」皇上看了他一陣,坐起身,慢慢道,「你今日在街上,帶人救了個險些落水的稚子,可有此事?」

「臣奉命巡守汴梁。」

蕭朔道︰「震懾宵小,扶助百姓,本在殿前司職分之內。」

高繼勛听他應對,冷笑一聲︰「職分之內?明明——」

「高將軍。」皇上寒聲,「朕叫你插話了?」

高繼勛一愣,神色變了兩變,想要說話,終歸怯懦著閉上了嘴。

皇上目光冷厲,看向榻前跪著的蕭朔,靜了一刻才又道︰「你說得不錯,扶助百姓,的確在殿前司職分之內……只是朕听聞,助你一同救人的,卻仿佛並非是殿前司內的人。」

蕭朔聞言,漠然抬頭,掃了高繼勛一眼。

他神色平靜,眼底銳芒一拂,在深沉寒潭里撩起點水殺意。

高繼勛也正盯著蕭朔,臉上半是得意半是陰狠,與他視線一撞,竟平白打了個顫,神色不由變了變。

「臣救了人,不過一刻。」

蕭朔收回視線,平靜道︰「幾盞茶喝不了的工夫,竟已上達天听,臣不勝惶恐。」

高繼勛听他明里暗里相刺,再忍不住,咬牙上前一步。

皇上嚴厲掃過一眼,攔住高繼勛,視線轉回蕭朔︰「是朕叫侍衛司派的暗衛。近日京中頗不安寧,本意是怕你遭人偷襲陷害,暗中護你周全。」

皇上審視著他︰「只是陰差陽錯,發覺了些蹊蹺。侍衛司不敢擅處,來報給了朕知曉。」

蕭朔伏地的手輕攥了下,仍按規矩跪好,紋絲不動。

皇上看著他的動作,神色更冷,語氣反倒平和下來︰「今日那義士,雖無官職,卻仗義出手護朕百姓子民,朕心甚慰。有心叫你引來,加官封賞。」

皇上緩聲道︰「如今朝中,正是人才凋敝之時,百廢待興……你是一品親王,有保舉之責,手下既有此等良才,為何不將他引薦來殿前?」

「此人身份特殊。」蕭朔道,「臣不敢引薦。」

皇上眼底透出些利色︰「如何特殊?」

蕭朔再度閉上嘴,跪伏在地上。

各方沉默,文德殿內靜得幾乎凝滯,只有煙氣裊裊,繚繞散盡。

高繼勛幾乎要被這份沉寂逼得耐不住,要再開口,想起皇上的兩次嚴厲斥責,終歸咬緊牙關,強咽回去。

「琰王殿下。」

氣氛幾乎窒到極處,太師龐甘忽然緩聲開口︰「你要知道,皇上問你此事,是想替你探一探那個人的虛實。」

他不說話,殿內幾乎已沒了這個人。此時忽然出聲,格外突兀,幾乎叫高繼勛打了個激靈。

龐甘垂著眼皮,半眼不看高繼勛,仍對著蕭朔道︰「若當真是志士良才,加官封賞,又有何妨?可若是什麼身份不明的叛賊逆黨,靠幾句花言巧語,設法蠱惑了你……」

蕭朔蹙緊眉︰「他並非叛賊逆黨。」

「既非叛逆。」龐甘道,「有何不能說的呢?」

蕭朔像是叫他逼得無路可選,肩背繃了下,攥了攥拳,沉聲道︰「此人無非府中一個護衛罷了,他生性淡泊,不願為官,只想逍遙度日。」

「又是護衛?」

龐甘有些好奇,笑了笑︰「琰王殿下的護衛還真多。」

龐甘看著他︰「不知今日這位身手了得的護衛……與當日大理寺內,神勇異常、闖了玉英閣的那一個,又是什麼關系?」

蕭朔似是叫他問住了,咬了咬牙,沉默不語。

「琰王府有私兵?端王留了暗衛?」

龐甘慢慢說著,眼底卻分明銳利︰「還是——他們原本就是一人……」

「是又如何?」蕭朔沉聲,「本王便用不得一個趁手的人了?」

龐甘笑道︰「自然用得。只是老臣不解……一個身手了得的護衛罷了,有什麼不能叫來給皇上見一見的呢?」

蕭朔攥了拳,頓了一刻,咬牙道︰「他在玉英閣內受了重傷,今日倉促之下,出手救人,牽涉傷勢不能走動——」

皇上原本還冷然听著,此時再忍不住,厲聲︰「蕭朔!」

蕭朔倏而停住話頭,跪伏回去。

「大理寺玉英閣之事,你當真以為一句護衛、一句巧合,就能將朕糊弄過去!?」

皇上寒聲︰「朕已再三縱容你,你卻如此不知好歹,莫非是逼朕審你不成!」

近來朝中重臣屢屢出事,一個與戎狄的和談章程,竟便引得文臣武將一片混戰,彼此攻訐不停。集賢閣一改往日韜晦,三番兩次干政,大理寺狼子野心方露,玉英閣一場火燒得撲朔迷離,襄王又步步緊逼。

正宮善妒,嬪妃無所出,後宮就只兩個嫡出的成年皇子。蔡補之親自出山考較過,一個比一個愚笨不堪,幾句策論便詰得支支吾吾,竟無一個可堪用的。

樁樁件件,竟都仿佛正隱約月兌離掌控。

如今侍衛司暗衛來報,竟又說再度見到了那個本該死得差不多的雲氏余孽。

高繼勛立在一旁,專心體察聖意,見勢忙補上一句︰「帶人過來!」

幾個暗衛自侍衛司中走出,跪伏于地。

皇上臉色鐵青︰「你等今日所見,盡數報給琰王,叫琰王親自听上一听!」

「我等奉命暗中護持琰王。」

為首的暗衛磕了個頭︰「見幾個稚童追逐,其中一人跌落河堤,叫一白衣人救了,轉手拋給了琰王,又借琰王所拋刀鞘月兌身。舉手投足,極為默契。」

暗衛道︰「我等不知其人身份,又因近來京中不寧,擔憂琰王安危,近前守護。踫巧听見琰王對屬下說起……」

暗衛有所遲疑,側頭看了蕭朔一眼,停住話頭。

「不必忌諱,只管說!」

高繼勛立了這一樁大功,躊躇滿志︰「給皇上做事,莫非還能遮遮掩掩、暗懷心思不成!」

暗衛忙道不敢,如實轉告︰「琰王說,‘我原本恨他,將他當作仇人,接來府中是為折磨復仇。只是後來听了些事,才知竟誤會了他,故而有心待他好些。’」

暗衛道︰「此時緊要,不敢妄自揣測,只敢如實轉報……」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不必遮遮掩掩了。」

太師龐甘開口,蒼老的眼底忽然透出分明鋒利寒意︰「琰王殿下,你昔日將雲氏余孽自法場劫回府中,究竟是為的什麼?」

蕭朔肩背僵硬,垂著視線慢慢道︰「太師听見了,是為折磨復仇。」

「好一個折磨復仇。」龐甘嗤笑,「他在法場上時,老夫親見,傷病累累,已是風中殘燭。怎麼叫殿下這一折磨,竟還能闖玉英閣、當街救人了?」

「依太師所說,他當年逃離京城時,就已傷病累累、風中殘燭。」

蕭朔沉聲︰「怎麼侍衛司捉了這麼多年,還叫他‘神勇異常、上天入地’地跑了?」

高繼勛禍從天降,被蕭朔一字不差地念出了當年的請罪奏折,一時愕然,氣急敗壞︰「是審你不是審我!你莫要胡亂攀咬——」

「是我胡亂攀咬,還是高大人信口栽贓?」

蕭朔冷聲道︰「昔日玉英閣內,我並非不曾賣大人的人情!如今這般窮追猛打、不死不休,莫非是打算斬草除根,再借皇上之手除了本王麼!」

內侍慌亂,噤聲縮在一旁不敢動彈,眼睜睜看著殿中一時竟吵得愈發激烈。

皇上眼底原本已蓄起冷然殺意,看著太師龐甘與高繼勛夾攻蕭朔,全無章法地吵成一團,卻慢慢皺緊了眉。

「皇上!」高繼勛急道,「琰王暗藏逆犯,顯然蓄意謀逆,狼子野心已然昭彰,不可放過——」

蕭朔神色冷嘲,在駕前軒挺跪著,忽然輕笑出聲。

高繼勛越發惱怒︰「你笑什麼?!」

「笑本王愚魯。」蕭朔道,「狼子野心昭彰,今日進宮凶多吉少,也不知埋伏一支精兵,不知披掛佩刀,就這麼空著兩手,來給高大人拿刀劈著解悶。」

高繼勛從不知他這般能言善辯,一時愕然,盯著蕭朔,幾乎從他身上看見另一個恨不得置之死地的影子。

宮中與襄王遙遙對峙,侍衛司本該首當其沖,偏偏前幾日皇上不知听了些什麼風言風語,竟冷落了侍衛司,將金吾衛盡數調入了內閣。

高繼勛這幾日都披掛齊整,是為搶奪功勞,一旦宮內有變,便能立時趕在金吾衛前出手,重贏聖心。

他知皇上向來多疑,卻不想蕭朔竟在這里等著他,此時有口難辯,咬緊牙關︰「禁軍御前行走,拱衛宮城,本就有披掛佩刀之權!你莫要血口噴人——」

「高大人忠心耿耿,自然可以佩刀。」

蕭朔平靜道︰「這殿外,自然也可以埋伏強弓勁弩,將本王射成篩子……」

「胡言亂語!」

高繼勛激怒攻心,幾乎一刀劈了他,生生忍住了,「皇上就在殿內!箭|矢無眼,本將軍豈會調強弩營——」

皇上再坐不下去,厲聲斥責︰「都給朕住口,成何體統!」

高繼勛咬牙︰「皇上!」

皇上眼底一片晦暗,看著殿外侍衛司精銳的森森刀兵,再看高繼勛身上的齊整披掛,心底竟隱隱生出一絲寒意。

參知政事的確說過,侍衛司如今情形,與大理寺實在太過相似,叫人不得不生疑。

玉英閣內情形究竟如何,到現在仍各執一詞,一片亂象。

可如今看來,那日進了玉英閣的竟是雲瑯……如今卻仍沒有半點異狀,極不合情理。

皇上皺緊眉,視線牢牢落在蕭朔身上。

這些年,蕭朔幾乎是在他日日監視下長到如今,心性如何,他不該料錯。

若是當真知道了當年實情,清楚了罪魁禍首,便不該壓得住滔天恨意,還在駕前這般徒勞斗氣一般爭吵申辯。

若是真與雲瑯拿到了那封血誓盟書,便不該至今仍能隱忍得滴水不漏,能咬碎血仇生生咽下,不在激憤之下兵挾禁宮。

如今蕭朔越與這兩個人吵,反倒越像是仍蒙在鼓中,並不知情。

「朕問你。」

皇上心中寒了寒,面上不露聲色,沉聲道︰「你听說了什麼,才知誤會了……雲家的遺孤?」

蕭朔蹙眉︰「陛下不知道?」

「荒唐。」皇上沉聲,「你不說,朕如何知道?」

皇上此時對侍衛司心中生疑,那一份狂怒反倒隱隱褪去些許,再聯系始末,更覺處處不對︰「不得虛言,與朕說實話,是何人與你說的,說了什麼?」

蕭朔掃了一眼高繼勛,靜了片刻,才又慢慢道︰「臣昔日叫仇恨蒙蔽,一心要將雲瑯食肉寢皮……卻受皇上教誨,知他有苦衷。」

蕭朔垂眸︰「皇上那時還對臣說,當年之事,有太多不得已,太多人被裹挾牽連,叫臣不要太過記恨于他。」

皇上被他翻起舊賬,一時僵住,臉色愈加晦暗了幾分,沉聲道︰「朕只是不想叫你叫仇恨蒙蔽了心志,故而盡力勸你幾句,你又何曾听得進去……」

「臣回府靜思,听進大半。」

蕭朔道︰「想去見見雲瑯,與他了結昔日恩怨,才發覺臣這些天折磨的竟只是個與他有七八分相似的替身,他早已趁機逃了。」

皇上倏而抬起視線︰「你說什麼?!」

「臣自知,叫死囚月兌逃,乃是重罪。」

蕭朔道︰「故而四處搜捕,終于查到他蹤跡,一路尋找,竟窺見了襄王與大理寺卿密謀。」

蕭朔垂眸︰「那時臣便力求,屏退眾人,單獨稟告皇上。」

蕭朔淡聲道︰「偏偏……叫高大人攪了。」

高繼勛神色忽變︰「你——」

高繼勛只為逼死蕭朔,萬萬想不到這一場局竟從這一步便已布下,臉色越發蒼白下來,撲通跪下︰「皇上!臣冤枉!臣那時不知他是要說這個……」

「住口!」皇上厲聲叱了一句,神色冷沉,看著蕭朔,「你接著說。」

「臣雖不清楚皇上謀劃,卻也知道,有些事不能拿來朝堂之上公然議論。」

蕭朔道︰「故而那時連襄王名諱尚不敢明告,又如何敢說這些?故而自此開始……便有避諱隱瞞。」

「照你所說。」

皇上擰緊眉︰「你撞破襄王陰謀,是為追蹤雲瑯……雲瑯自去的玉英閣,不是受你派遣?」

「臣追上玉英閣,再度見了雲瑯。」

蕭朔道︰「他對臣說了實話,當年是襄王主使,鎮遠侯合謀,暗中陷害我父王。他試圖阻攔,卻已攔之不及。」

皇上靜听著,眉峰鎖得死緊,眼底殺意卻一分分淡下來︰「他說……當年之事,是襄王主使的?」

蕭朔垂眸︰「是。」

「胡言亂語!」高繼勛已徹底亂了陣腳,慌亂道,「他怎麼會說是受襄王主使!當初明明——」

蕭朔好奇道︰「明明是什麼?」

高繼勛幾乎便要月兌口而出,一旁喝茶的老太師龐甘忽然像是叫茶水嗆了一下,一迭聲咳嗽起來。

高繼勛打了個激靈,冷汗飆透後背,死死閉上嘴。

「他說得有理有據,臣信了大半。」

蕭朔看了高繼勛一陣,收回視線,垂眸道︰「後來在閣中,高大人要對臣下殺手,他又舍命相救……我二人跌入密道,撿回條命。」

「這之後,臣屢次入宮請安,想找皇上說明此事,卻都有侍衛司環伺在側,尋不到合適時機。」

蕭朔道︰「只是臣不明白,今日臣與屬下閑聊時,分明也說了這些……為何到高大人的暗衛口中,就只剩下了這般寥寥幾句?」

高繼勛眼睜睜看他胡扯,一時氣急,哆嗦著抬手指著蕭朔,說不出話。

皇上神色愈沉,再坐不住,霍然起身便要叱責。尚未開口,殿外忽然響起一陣騷亂。

人聲嘈雜,常紀自殿外一頭撞進來︰「陛下!」

「急什麼?」皇上怒意攻心,寒聲道,「有話說話,成何體統!」

「侍衛司調來強弩營,末將不知情由,不敢放行!」

常紀重重叩首︰「請皇上旨意——」

「胡編亂造,血口噴人!」高繼勛臉色慘白,「你也與他勾結!雲瑯!都是雲瑯!你們都是他的人……」

常紀跪伏在地上,額頭貼著冰涼地面,手中攥緊了那一枚掉在白玉階上的袖箭。

皇上再壓不住滔天怒意,冷冷掃了高繼勛一眼,眼底只剩厲色︰「給朕拿了!」

高繼勛心神大起大落,此時百口莫辯,竟失了神志一般,瘋癲大笑起來︰「都是雲瑯的人!都是,都是……」

他看著蕭朔,眼底幾乎顯出分明怨毒,拔刀便狠狠劈下去。

常紀目光一緊,撲過去要攔,差了一步︰「王爺!當心——」

話音未落,窗外一道勁風擊破窗欞,竟是強弩營與金吾衛沖突,不知哪個失了手,射|進來了一道流矢。

好巧不巧,高繼勛竟剛好撲到窗前,叫那支箭當胸穿透。他一心要將蕭朔當場劈殺,踉了幾步腳下一軟,跌在血泊里抽搐幾下,再沒了動靜。

殿中一時混亂,內侍驚呼著四處躲藏,再沒了半點章法。

皇上看著眼前刺目血色,臉上也失了血色,勉強鎮定著沉聲道︰「亂什麼!調集金吾衛,令侍衛司交兵……」

常紀忙應了聲,磕了個頭,匆匆出去平定事態了。

蕭朔仍靜跪著,視線落在那一支白羽箭上。

「流矢無眼……」皇上心神不寧,掃了一眼,低聲道,「是他自取其咎,天理不容,收拾了罷。」

蕭朔垂眸︰「是。」

「今日……委屈了你。」

皇上道︰「先平定眼下情形,朕有話……要與你說。」

蕭朔道︰「是。」

殿外殿內亂作一團,內侍匆匆扶了老太師與皇上進內殿暫避,蕭朔撐了下地面,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

都虞侯說,小侯爺不披掛,不試弓,三箭連環,箭箭破開前一支白羽箭尾。

蕭朔撿起砸開窗閂的那一枚飛蝗石,斂進袖內,輕嘆了一口氣。

常紀撿了他那一枚袖箭,猜出蕭朔用意,緊急去假傳軍令調來了強弩營,徹底封死了高繼勛的退路。此時興沖沖進來,見蕭朔嘆氣,不由一愣︰「殿下還有心事?」

「沒有。」蕭朔道,「常將軍。」

常紀神色茫然,應了一聲。

蕭朔靜了片刻,攥了攥那一顆飛蝗石︰「府上……」

「殿下有用得到的,只管說。」

此時亂成一團,常紀不受侍衛司監視,松了口氣,遠比此前爽朗︰「末將定然知無不言……」

蕭朔道︰「認識補房頂的麼?」

常紀︰「……」

常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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