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歐光著腳穿過一條雪亮光潔走廊, 到盡頭的那扇門前才站住腳步。
門打開的時候,李歐往里看了一眼,回頭對身後緊跟著他的人開了口︰「阿什?」
阿斯蘭德的目光越過李歐的肩頭, 邊問︰「這次好像是新的?」
李歐挑眉,盯著心不在焉的阿斯蘭德看了幾眼,直到後者投降︰「好好, 我會認真的, 快進去吧,看完了我們就出去,今天早點……」阿斯蘭德露出無辜的神情,不甘寂寞的手落在了李歐腰上。
李歐感覺腰部癢癢的, 不老實的指尖在那里來回打轉, 被李歐拍掉了。
「認真一點。」
阿斯蘭德聳聳肩︰「再認真不過了。」
說著依依不舍的放開李歐,他們一起走進門,這間指揮室里只有一個人影,這人身體微微向後傾斜, 倚靠著寬大的椅背, 一手支著臉頰, 一手搭在扶手上,一動不動的坐在飄沙般的星圖前。
那雙眼盯著眼前旋轉的影像, 冰冷漠然的眼珠又像是凝固了, 哪怕一絲顫動也沒有。
看到雷歐的瞬間, 李歐覺察到阿斯蘭德終于集中了注意力,一眨不眨的看著雷歐。
但畢竟這是阿斯蘭德的記憶, 是不可能只出現雷歐一個人的,所以幾乎是下一秒,又一個人出現在門外, 手里拎著一個大包。
黑桑德爾在門口停頓了半秒,隨即才大步走了進來。
「听說你又絕食了,大人?」
雷歐沒有回應,但那漠然的目光輕飄飄的抬了起來,瞥了黑桑德爾一眼。
李歐則忍不住看著黑桑德爾,後者輕盈的腳步,修長的雙腿,吐出的每個字眼,都和平時的阿斯蘭德十分相似。
「今天連三號也不想吃?」
雷歐依舊面無表情,李歐卻深深明白了當時自己的想法︰吃土豆泥吃到想死。
這時黑桑德爾靠近了雷歐,撿起了他手邊空了一半的營養液,嘖嘖搖頭︰「雷歐大人竟然有這麼嚴重的厭食癥,對食物挑挑揀揀,說出去誰會相信?」
李歐無語的想,挑揀什麼,有什麼能挑揀的?
來來回回就那幾樣,才導致他兩輩子食欲都和蟲族肉掛了鉤。
說著,黑桑德爾叼著營養液的袋子,若無其事的觸模了一下雷歐的下頜角,後者偏過頭躲開了那只手。
「干什麼?」
「吃一點吧,我願意親手喂你,大人。」黑桑德爾夸張的嘆了口氣︰「皮膚都貼著骨頭了。」
「別煩我,黑桑德爾。」雷歐語氣毫無起伏的說。
啵的一聲,黑桑德爾拉開了土豆泥罐頭,又從口袋里取出了一個瓶子,在土豆泥上灑下了一些粉末。
雷歐終于徹底抬起了目光,盯著黑桑德爾的動作。
「我找到了一種新香料。」黑桑德爾狀似無意的說。
雷歐直接把椅背轉了過去。
「嘗嘗吧,唔——真是完全不一樣了!來吧,來嘗嘗?」
黑桑德爾用膝蓋迅速卡住了那個座椅,小腿一撥,把雷歐轉了回來,半勺土豆泥遞到了那緊閉的唇瓣邊。
雷歐緩緩眨眼,用眼皮夾了黑桑德爾一下,扶著扶手準備站起身——
黑桑德爾兩腿一分,大咧咧直接坐在了雷歐的腿上,雷歐直接被按了回去。
「來吧,」黑桑德爾鍥而不舍的講起了道理︰「你難道想餓死嗎?所有人都在擔心你,你要再不多吃點東西,下次遇到那個誰就可能把你打趴下——」
雷歐深吸口氣,說︰「滾下去,黑桑德爾。」
黑桑德爾嗤的笑了一聲,自己吃了一勺土豆泥,夸張的贊美了幾句,然後說︰「你要不要嘗嘗?真不吃?營養液呢?那好吧……」
黑桑德爾站起身,將土豆泥罐頭放在一旁,隨即輕快的說道︰「我宣布,從現在起,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你什麼時候吃東西,我就什麼時候吃東西。」
雷歐瞪著他,黑桑德爾的神情起初自在的很,但很快就抱著自己的腸胃說︰「真餓啊,我今天還沒來得及吃什麼,後天我又要出任務了,不知道我會不會在帝國人面前餓暈過去……」
接著黑桑德爾就若無其事的在指揮室里做了一些雜務,雷歐也面不改色的坐著,絲毫不為所動,過了一陣兒,黑桑德爾的動作越來越慢,從李歐的角度,能看到他扶著桌面,垂下頭似乎是無聲嘆了口氣。
這對李歐來說也很新奇,因為黑桑德爾從來沒有真的在他面前露出懊惱的一面。
但很快,黑桑德爾就又朝雷歐湊過去,大聲哀嘆起來︰「我想吃甜品……」
李歐這邊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說到甜品,李歐在地球上的時候就很少吃,提到甜品,效果和罐頭差不多。
肩上忽然一痛,阿斯蘭德咬了他一口,等李歐看他,阿斯蘭德露出了不滿意的神情。
李歐︰「……」過分了,連你自己的醋都開始吃了。
阿斯蘭德仿佛看出他在想什麼,眉頭凝重的皺了起來,故作嚴肅的說︰「你是不是在利用我重溫你的暗戀對象?」
李歐踢了他一腳,阿斯蘭德閃開後又回來了︰「雖然看起來還行,但比起我差遠了。」
李歐無奈的搖搖頭,阿斯蘭德再次湊了過來,那邊黑桑德爾也堵住了雷歐的去路——
「大人……」
兩個相似的聲音以幾乎一模一樣的無賴語調響起來,這邊阿斯蘭德一噎,瞪了記憶中的黑桑德爾一眼,猛地抱住了李歐。
「走吧走吧,今天夠了,我們去做更有意思的事情吧!」阿斯蘭德扛著李歐就往出跑。
「喂——阿什蘭德!你——」
「等會兒你告訴我最後怎麼樣了就行了,」阿斯蘭德毫無誠意的說︰「不過我猜你肯定好好的吃飯了,你怎麼舍得我餓暈過去?」
「……」這時候又是你了。
不過算阿斯蘭德猜對了,今天這段記憶的開頭李歐雖然已經忘的差不多了,但記憶中隱約有這麼一回,黑桑德爾執意和自己的飲食同步,連續餓了兩天之後,李歐雖然還是不餓,但看出黑桑德爾不是開玩笑的,最終主動吃了東西。
「也難怪你厭食,」阿斯蘭德又說︰「吃過了507上寄過來的食物以後,我再也吃不下罐頭了——李歐,我餓了。」
「放我下來——」
現在已經是李歐復活的第十個年頭。
李歐通過各種途徑,早已經完全擁有了藍星,現在就在那顆星球上,李歐找到了數不清的和地球食物相似的替代品,飼養各種家畜的農場、包括數百種常用調料都被西爾莎一一找到,最近一年,李歐的口月復之欲已經被大大的滿足,多余的產出則以天價售出,瘋狂席卷了星際人的味蕾。
藍星成了美食天堂,連營養液的口味都跟風改變了。
李歐敢保證,以後吃不下那幾號罐頭的人會越來越多。
「你呢,餓了嗎?」阿斯蘭德把李歐又往上扛了扛。
忽然間,走廊的場景消失了,四周天光大亮,阿斯蘭德又走了幾步,四周旋即騰起黑海般的霧氣,又一眨眼,李歐眼前一花,只感到身下一片柔軟,一只靈活的手臂快速的將李歐翻了過來,下一秒,李歐就感到後頸一片溫熱。
顯然,阿斯蘭德忍不住了,他們已經從意識空間中月兌離了出來,回到了臥室的大床上。
「雷歐……大人,」阿斯蘭德的聲音變得低啞了許多,但李歐能感覺到那上揚的唇角,仿佛十分誠懇的勸說起來︰「今天……多吃點吧?」
李歐︰「……」請你立即停下這種奇怪的角色扮演。
「讓我先喂飽你——明天早上,我想吃你做的炸雞,行嗎?」
李歐︰「……」這個問題真的好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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