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婆緩緩地向他走過來, 那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滿頭花白的銀絲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額頭上圍著一條黑色的抹額,抹額中央是一顆瑩潤的翡翠玉石。
她的面容極為蒼老, 眼楮已經變得渾濁, 臉上的皮膚失去光澤, 分成了好幾層掛在枯瘦的臉上, 露出了底下骨頭的輪廓,靈婆的骨相生得極好,即便容顏早已老去,卻依稀能看出她年輕時候的美貌影子。
拐杖聲嗒嗒嗒由遠及近, 齊灝走上前去扶住靈婆的手臂, 「阿婆……」
靈婆枯瘦的右手覆蓋在齊灝的手上輕輕地拍了拍,繼而溫柔地撫模齊灝的臉頰,齊灝蹲體, 方便對方的動作。
「阿婆,確定了嗎?」
靈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會錯。」
「告訴她了嗎?」
「等生下來,她會知道的。」
齊灝嘴角動了動,卻仍舊沒有說出一句話,靈婆閉上眼楮嘆息了一聲,「這是我們族人的宿命。」
一時之間四下全都靜默無聲,齊灝站在欄桿處,看不遠處唰唰往下流的瀑布,水車還在吱呀轉動,青翠的藤蔓順著樹干攀援而上,滿眼都是充滿生機的綠色。
卻似乎有什麼東西逝去了。
齊灝攙扶著阿婆, 慢慢將之前在穎陽王古墓中發生的事情以及獸皮上的地圖告訴她。
「西山的地圖……凰燈。」
「太好了。」靈婆顫抖著抓住齊灝的手腕,神色激動地看著他,「阿灝,你果然沒有辜負你母親對你的期望。」
「你帶回來的那兩個孩子我見過了,兩個很單純的孩子,身上有著令人艷羨的東西……什麼時候我們族里才能真正誕下一個健康的孩子,他們能像這兩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地長大,可以從這里出去,他們能讀書,去讀大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
齊灝低著頭,啞聲道︰「會的,阿婆。」
「到時候我也會帶著阿婆您出去,外面有很多新奇的東西,有高鐵,飛機,地鐵……我帶您坐高鐵去我的學校看看,那也是我母親長大的地方。」
「好。」
靈婆十分欣慰地看著他,滿是褶子的嘴角扯出一抹慈愛的笑容。
望著眼前的靈婆,齊灝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在墓中面對鬼將時出現的那一次返祖告訴了對方。
靈婆曾經叮囑過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與人搏斗。
「你,你返祖了?那你怎麼……」
「是阿玉的笛聲,他的笛聲能讓我清醒。」
「果真?」靈婆激動地抓住齊灝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楮。
齊灝堅定地點了點頭。
「好,好,好……」靈婆連續說了三聲「好」字,「阿灝,你再進入一次返祖的狀態。」
「有沒有感覺齊灝他們族人都長得好高啊,血脈傳統?感覺個個身體都很有力量,喂喂,岳卓豫,你不說你去健身館練過嗎?可我感覺你的身材還不如那個劈柴的阿叔。」
岳卓豫︰「……你好意思說我嗎?你要不要撈開你的‘月復肌’給大伙看看。」
林良韞︰「我的和你的沒有區別,要是我們倆在他們族里估計會討不到老婆。」
「也許是因為他們住在山里,經常鍛煉出來的肌肉,實際上舉啞鈴還不如提一桶水在這瀑布石頭間跳來跳去……」
「哎,你看,那邊是齊灝,還有好多人,這架勢,他們這是要比武嗎?」
靈婆讓人找來了族里最擅長格斗的十個男人,讓他們與齊灝打斗,目的是為了把他逼出返祖的狀態。
齊灝看著邢叔領來的一排男人,全是他們族內最厲害的戰士,個個都身手不凡,他嘴角一抽,無奈道︰「阿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恐怕我連一個都打不過……」
靈婆別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阿灝,不要低估自己。」
「去吧,阿灝。」
此時林良韞和岳卓豫兩人圍了過來,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以為這邊要開始族內「練武」。
「齊灝的身手那麼好,肯定是從小練過的,之前還說自己沒練過,一定是說謊了!」
「是要開始比試了嗎?旁邊這幾個,好像都是練家子,他們要怎麼比,選出族里的勇士嗎?怎麼沒有別的人來圍觀?」
阿玉拿著青玉笛站在一株青竹底下,齊蘅站在他身邊,林良韞兩人見他倆在這,也同樣走到這里。
齊灝轉了轉手腕,往阿玉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已經把靈婆要求的事情告訴了阿玉。
阿玉察覺到齊灝的視線後,對他點了點頭,肩上的三條小銀蛇跟著齊刷刷地「絲絲絲」,三條銀蛇身體如同波浪一般扭動,仿佛是在搖旗吶喊。
齊蘅︰「……」
這還是她養的小寶貝們嗎?
林良韞情不自禁看向阿玉肩頭的「銀蛇啦啦隊」,齊蘅精心飼養出來的小銀蛇們顏值極高,如果忽略它們是蛇,再忽略掉它們致命的毒牙,還真……挺可愛的。
身體還沒有人手指粗,這些小蛇們的蛇頭疊成由低到高的音符鍵,身體精準踩著節奏呈波浪形搖擺,蛇頭參差上上下下,動作奇葩中透著一股詭異的……
萌。
小蛇們搖了搖尾巴,再一次齊刷刷的「絲絲絲……」
林良韞看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蛇信子,瞬間將之前的所有想法拋在了腦後。
亂想什麼呢?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毒蛇」。
邢叔帶著四個人站到齊灝的對面,五個人如同扇形一般將中央的齊灝圍住。
「這是要……五打一?」林良韞忍不住與旁邊的岳卓豫互看一眼,眼楮里全都是驚奇。
齊灝要同時和五個人對決?
林良韞蹭過去與岳卓豫勾肩搭背說悄悄話,「看來我們的小齊同學是真的厲害,一個能打五個,恐怕是他們族里年輕一代最強的吧。」
回想起齊灝在墓中的表現,林良韞非常相信對方的身手,別說是五打一,十打一都行,那些可怕的傀儡兵還不都倒在他的手下。
岳卓豫眼楮亮了,忍不住喃喃問道︰「你說他們族里的這種比武每年會辦幾次?」
「難道你還想跟著學不成?」
「不跟你說了,那邊要開始了。」
齊灝嚴陣以待,邢叔帶著人向他攻過來,彼此的動作都極快,拳與拳頭之間破風相接,不過也就是眨眼的幾瞬間,他們就已經交手了十幾個回合。
阿婆、阿玉、齊蘅等人站在一旁靜靜觀看,林良韞和岳卓豫兩人也在一旁看得熱血沸騰。
很快,齊灝就開始落于下風。
他的戰斗經驗不足,在墓中遇見的對手不過是最開始的幾個盜墓賊,那群盜墓賊中也只有威哥能打一點,其他的都上不得台面,後面遇上的則是沒有生命力的傀儡兵和鬼將,這些傀儡人雖然速度快,力量也強大,卻終究動作死板,沒有活人隨機應變的能力。
邢叔他們和齊灝的體質一樣,是族里驍勇善戰的戰士,更是有著多年的戰斗經驗。
以前族里每年練武,齊灝都是被排除在外的。
骨骼 作響,邢叔一腳踹在他的胸膛上,齊灝整個人飛起來,撞斷了十幾根手腕粗的竹子,他的嘴里吐出鮮熱的紅血,肋骨發出鑽心的疼痛。
那五個人卻又是圍攻了上來,數不清的拳頭落在身上,巨大的力道打在肩上,倒在地上的齊灝跟著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他嘴里流下的血液染紅了身下碧綠的竹葉,尖銳的竹刺扎進了他的手臂里。
他的臉上滿是血污,眼尾被竹葉刮擦而過,留下一道細密的血絲。
身體不過才爬起來,卻又被踹倒在地,齊灝勉強支撐住身體,卻又頹然地倒在地上——
「這……」
看見這一幕的林良韞和岳卓豫臉都白了,這哪里是比武,這純粹就是「圍毆」。
原本還以為能看見齊灝大殺四方的場景,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殘忍的一幕,比那所謂拳拳到肉的電影場面還要更加令人膽戰心驚。
昨天還一臉慈愛的邢叔為什麼會對齊灝下這樣的死手,那拳腳之中的力道,完全是要置人于死地。
這和林良韞兩人所想象的比武完全不一樣,那不應該是「點到為止」嗎?為什麼會這樣的性命相搏?
比完之後,不死也得重傷。
「……齊灝的身手從小到大是這樣練出來的嗎?」岳卓豫臉色蒼白如紙,眼前這殘忍的一幕刷新了他的認知。
「這……這也……」
林良韞搖著頭轉過身,已經不忍再看那邊的畫面,光是耳邊听著後面噗噗撞擊的聲音和齊灝那隱忍不發的悶哼,他就覺得渾身發軟。
阿玉一直定定地往那邊看,他緊緊握住拳頭,一雙眼眸只停留在一個人身上,他肩膀上的三條銀蛇糾結成一團,蛇頭慘淡地湊在一起。
「阿玉,齊灝他姐姐,還有阿婆,真……不去阻止一下嗎?」
眼前這畫面是要活活把齊灝打死啊。
靈婆搖了搖頭,她抬手模了模額頭上的翡翠玉,輕輕道︰「這還只是開始。」
族里的人都是天生的戰士,他們的體質只會在戰斗中越戰越勇,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能再度爬起來迸發出驚人的力量。
林良韞和岳卓豫瞪大了眼楮,這還只是開始????
齊蘅閉了閉眼楮,她回過頭將林良韞和岳卓豫帶離這里,不讓他們再繼續看下去。
走的時候,齊蘅順便把阿玉肩頭的三條小銀蛇一起帶走,她要是再不帶走,這三條可憐的小蛇估計都得彼此纏繞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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