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有烏雲蓋來的原因, 書房內連月光都透不進一絲,只有昏黃的琉璃燈盞照著一方天地,氤氳朦朧。
謝蘊清垂著眸,手中握著比他的指骨還要細上一些的暖玉, 白皙的長指漫不經心的把玩著, 細細淺磨, 帶著難言的纏綿之意。
而映在他眼底的燭光明暗交錯,清明緩慢褪去,最終染上的全是晦暗。
蘇語凝並不安分的坐在他懷里, 還在纏著他問早前答應了她的事,謝蘊清認真——著她,眸色又暗——幾分。
他輕吻了吻蘇語凝的耳廓, 淺聲問道︰「妧妧可知道何為洞房花燭?」
「我——然知道, 表姐與我——過的, 你怎的忘了?」蘇語凝被他親的癢了, 笑呵呵的閃躲。
謝蘊清往椅背上靠了靠, 斜撐著額——著她,他可不希望小姑娘迷迷糊糊的就給了他, ——起來,他還要謝謝葉嬌。
哪知小姑娘——著卻不高興了起來,「咱們都成親好久了。」
清清總與她——,——, 也不知道要——到何時去。
謝蘊清——了——她微微皺起的鼻尖, 想起——日小姑娘吵著鬧著一定要教他的事。
他不緊不慢道︰「只有夫妻之間, 互相喜歡的人才能如此。」
蘇語凝將臉湊到謝蘊清——前,「難道清清不喜歡我嗎?」
「怎麼會。」謝蘊清笑出了聲,他對她豈止是喜歡, ——是愛逾性命也不為過。
「——就成了。」蘇語凝喜滋滋的——著他,「我也喜歡清清。」
謝蘊清只覺得心口像是被狠狠被撞了一——,漾出層層漣漪,盡管他不能確定,小姑娘所理解的喜歡,是不是與他所期盼的是同一種。
但是,也足夠了。
「既然你也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們又是夫妻,——是不是今日便可——了?」蘇語凝——顧——著,眼楮都亮了起來,雀躍地問他。
謝蘊清垂眸落——目光,「妧妧恐怕還要再忍耐些日子。」
蘇語凝身子一垮,失落地——著他,「為何?還——有準備好嗎?」
謝蘊清「唔」了一聲道︰「我怕傷著你。」
蘇語凝——太懂他的意思,目光順著他的視線——去,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竟比白玉還好——上一些。
瞥見她忽閃忽閃的眼楮,謝蘊清低聲笑了起來,薄唇沿著她的耳根,輾轉至她嬌瑩的檀口。
「我都不急,妧妧也莫急。」幾不可聞的聲音——相依的唇齒間流出,溫吞如水,帶著——笑意。
微微又些溫熱的呼吸燒紅了蘇語凝的臉頰,她覺得有些喘不上氣,讓她忘了還想問的。
不——覺地就勾低了謝蘊清的脖頸,極認真地做著——己喜歡的事情。
謝蘊清退開了一寸,——著小姑娘已經迷朦了些許的眼眸,水霧霧的盡是招人疼了。
蘇語凝還意猶未盡的去追,謝蘊清輕抵住她的唇瓣,淺聲問道︰「不吃糖了?」
蘇語凝愣了一瞬,顫了顫眼睫,總算是把視線從他的嘴上移開了,打開桌上的糖罐捻起一粒用舌尖卷了起來。
謝蘊清卻忽然道︰「再多拿一粒吧。」可轉念一想,就是再多一粒恐怕也是不夠的——
落得同時,沾染著沉水香的吻也落了——來。
耳畔如同小女乃貓似得嗚咽聲侵襲著謝蘊清的理智,漆黑得眼眸內早已染上了化不開了濃霧。
蘇語凝覺得——己的指尖是麻的,手心都是熱的,——也是昏昏沉沉的。
她無力地後仰靠在謝蘊清的臂彎里,青絲垂落曳地,水霧氤氳的雙眸失——地望著頂上的雕花。
小嘴張張合合只叫得出謝蘊清名字。
「清清。」
尾音顫得支離破碎,仿佛啜泣。
謝蘊清捏著她裙擺的手一頓,隨即松了指尖,輕紗翩然垂落,綻放如花。
謝蘊清眷戀憐愛地吻過她凝了水霧的眼尾,才抬首。
清朗的眼眸變得晦暗,他穩——心——,道︰「妧妧,——你喜歡我。」
他需要听到她——,也極愛听她。
驟然放松——來,讓蘇語凝終于能好好喘氣。
她愣了許久才漸漸回過——來,抬手模模——己滾燙的臉頰,又按了按跳動不停的心口,表姐——過,這些都是喜歡的感受。
蘇語凝糯聲道︰「我好喜歡清清啊。」
謝蘊清心——一顫,心髒就像是被一雙柔女敕的小手包裹了起來,他的語氣溫柔到了極——,「妧妧怕不怕?」
蘇語凝搖——,「不怕的。」
謝蘊清不再猶豫,捻起一粒糖推入蘇語凝還濕濡著的唇瓣間,欺身吻了上去。
……
燭光隱隱綽綽的照在書案的一方。
謝蘊清輕拍著蘇語凝的背脊,語調及——溫柔,似哄似慰,「上回——講完的故事,我繼續講給妧妧听?」
蘇語凝通紅著眼可憐兮兮的——,扁嘴抿著口中的飴糖,甜甜的滋味總算是讓她平復——來,止住了顫抖。
謝蘊清——著她眼眶里垂著搖搖欲墜的淚珠子,心疼不已,憐愛地吻去她眼角的濕意。
真是個嬌嬌兒……——日還敢大言不慚與他——什麼敦倫之事,天地存焉。
他悄捻了捻指間,輕抿起唇,可不能讓她——了,否則這淚珠子怕是止不住了。
「上回——到涇水村的村民……」謝蘊清聲音溫醇的給她講著故事。
蘇語凝仰起——著他,「不要听這個。」
謝蘊清頓了頓,換了一個故事啟。
還——講兩句,又被小姑娘嬌滴滴的聲音打斷,「這個也不要。」
「相傳……」
望著烏溜溜盯著——己的——雙眼楮,謝蘊清懂了,小姑娘這是在和——己鬧脾氣。
他也不急,不愛听他便再換一個,反正這些年來為了哄她高興,他是不知——了多少雜談怪志。
蘇語凝有意鬧他,不是挑刺,就是逮著個問題非問出個底朝天來不可。
謝蘊清始終寵溺的縱容著她使小性子,——有一絲不耐,直到懷里的人抗不住倦意沉沉睡去,才起身將她抱回了正屋。
琉璃盞中已經所剩無多的燭光被遺落在了身後,繾綣溫柔。
夜已過半,一室安靜,天還未熱起來屋外卻已經能听到一兩聲蟬鳴。
拔步床上,紗帳輕垂,蘇語凝枕著烏——睡得香甜,薄衾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張靡紅還未退淨的小臉。
謝蘊清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此刻他沾她不得,干脆就坐在羅漢床上——書。
直到天將破曉,將夜色的渾濁消散,他才合起手中的書,輕壓眉心躺到床上闔眼休息了一會兒。
蘇語凝疲累極了,就連謝蘊清是什麼時候起身離開的,她都——有——,一直睡到了快到晌午。還是回來府上的月兒把她給叫了醒。
蘇語凝勉強睜開了眼,她軟著身子坐了起來,——著忽然出——在眼前的月兒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抬手擦擦眼楮,困惑道︰「月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緊接著就歡喜地抱上她的手臂,聲音軟糯道︰「月兒你可算回來了。」
她已經很想她了。
謝蘊清準了月兒十日的假,她在家中住了幾日,因為方嬤嬤早些日子就已經回了蘇府,她心里惦記著蘇語凝放心不——,便提早回來了。
月兒掛起紗帳,拿來外袍替蘇語凝披上,笑道︰「奴婢是剛回來,夫人可是昨夜睡得晚了?這都晌午了還不起,可別餓壞了。」
蘇語凝還想——不餓,可肚子不合時宜的咕嚕一聲,她抿抿嘴老實道︰「月兒我想吃香菇雞絲粥和炸油餅。」
月兒笑著道︰「我這就讓廚房去準備。」
蘇語凝喜滋滋地。
房內不見謝蘊清的身影,蘇語凝只當他又去了書房,就也——有多想,可待她洗漱完跑去書房卻找不到人時,滿——歡喜的小臉一——子就垮了——來。
夏雲解釋道︰「少爺是——夫人還睡著,才不忍吵醒你。」
望著空蕩蕩的書房,蘇語凝不舍得生謝蘊清的氣,只能凶巴巴地——著夏雲,「——你怎麼還在這里,為什麼不跟著去照顧清清。」
夏雲心中哀嚎,少爺要他守著夫人,夫人又要他跟著少爺,他干脆將——己一劈成二還省事。
思來想去,夏雲還是決定——蘇語凝馬首是瞻,畢竟少爺也是要順著少夫人的,這些眼力見他還是有的。
他挺直背脊道︰「小的立馬就去。」
蘇語凝想起——己昨夜故意對謝蘊清使性子的事,不由得胡思亂想了起來,有些擔心——己是不是惹他不高興了,所——他才一聲不吭就走的。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里也著急了起來,出聲喊住夏雲,「我與你一起去。」
月兒見她這就要往外走了,趕忙將人勸住,「夫人就是要去,也先吃了東——再去,粥正熬著呢。」
蘇語凝急急忙忙地吃——一碗粥就帶著月兒和夏雲走出了傾雲軒。
還——繞過花園,就踫到了來尋人的許嬤嬤。
許嬤嬤上前道︰「總算是見著少夫人了。」
蘇語凝停了——來,「嬤嬤找我有事嗎?」
許嬤嬤笑道︰「是夫人想見少夫人,來了幾次都不見到人,還——為今天也要跑了空,還好老奴來得及時。」
許嬤嬤——里有——,換個人肯定就吃了她的軟刀子,可對象是蘇語凝,她才不會去想——些彎彎道道,只——道︰「是差別一——就錯過了。」
許嬤嬤笑了兩聲,「——少夫人就隨我走吧。」
蘇語凝雖然急著去找謝蘊清,但是也知道不能駁了長輩的——子,乖乖的就跟著去——
到了翰宣院,卻並不見顧氏,許嬤嬤將她請到了次間,「夫人正在佛堂,老奴這就去請夫人來,還請少夫人稍——片刻。」
蘇語凝——,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的高背椅上——著,直到茶水都涼了,換了一盞又一盞,蘇語凝已經開始數起地上的青磚,顧氏才出。
「母親。」蘇語凝趕忙起身向她請安。
顧氏笑了笑,和藹地拉著她的手坐到羅漢床上,「妧妧——久了吧。」
蘇語凝搖搖——,「不久的。」
她除了有些著急想去見清清了,也——有覺得久。
她又怕他是真的被——己弄生氣了,又想問問他昨夜的事,她——在回想起來就像在做夢一樣,而且細想想,好像也——有——麼可怕,反倒是歡喜的滋味。
顧氏與她閑——了幾句家常,又過問了她的身子。
蘇語凝一一回答,「除了——一兩日有些難受,後——就好了。」
顧氏關切地告訴她,「我這里有一帖暖宮湯的方子,是宮里——傳出來的,回——讓——人抓了藥給你送去,你就日日喝著,對身子大有益處。」
蘇語凝最怕的就是吃藥,當即就搖——拒絕,小臉繃緊了道︰「母親,我不用吃藥。」
「母親可都是為了你好。」顧氏略強硬了語氣。
蘇語凝不想讓她不高興,——應了——來。
大不了她偷偷倒掉,不讓母親——就是了……蘇語凝在心里補了一句。
又過了一會兒,蘇語凝開始坐不住了就想起身告別,顧氏卻道︰「你——你嫁來謝府也一個多月了,母親前後就見過你——麼幾回,今日你就好好陪陪母親。」
蘇語凝為難地抿起了唇,她還急著去找清清。
顧氏——了她一眼,「妧妧是覺得陪著母親無趣?」
「不是的。」蘇語凝小聲道。
「這就是了。」顧氏笑了起來。
夏雲在院中——了個把時辰還不見蘇語凝出來,不由得——起了急,上前對守在門外的丫鬟笑嘻嘻道︰「這位姐姐,勞煩你去通傳一聲,就——少爺還在——著少夫人過去呢。」
不——丫鬟——,許嬤嬤從一旁走了過來,笑道︰「夫人喜愛少夫人,兩人且談心呢,大少爺孝順,必然會理解的。」
夏雲干笑一聲,心里泛起了嘀咕。
而屋內,顧氏正在讓蘇語凝抄佛經。
她端著茶吹去——上的浮葉,抿了一口道︰「年前你祖母壽辰的時候,你不是抄了九十九卷金剛經,今日就替母親也抄上兩卷。」
這麼嬌氣的性子,如何做他們謝家的媳婦,蘇家人管教不好,她便幫著管管,也不枉費蘇語凝叫她一聲母親。
桌案後——連張椅子都——有,蘇語凝是站著抄的,——抄完半頁紙她就已經站不住了,柳眉細細蹙著,按了按腰道︰「母親,我想要坐著。」
顧氏道︰「站著抄才誠心,母親這幾日身子骨不爽利,不然也不會讓你廢這個功夫。」
「可我給祖母抄的時候也是坐著的。」蘇語凝心里不願意,鼓著臉嘟囔道。
顧氏嘆了聲氣,語重心長道︰「你也要理解母親的苦心,母親是在教你做事的規矩,回——別人也不會講,你是出嫁前父母——有教好你規矩。」
顧氏的——讓蘇語凝心里難受了起來,她最害怕的就是別人——她是傻子,笑——她不聰明。
蘇語凝咬唇——著眼前的佛經,告訴——己一定要堅持,她不想讓別人笑——爹爹和母親。
到了快傍晚的時候,謝予安有事來找顧氏,——到夏雲和月兒守在院子里還覺得奇怪,——他進到屋內,——到蘇語凝就明白了過來。
只見她緊抿著唇瓣,眉心也皺著,一手撐著腰後,一副隨時會站不住要摔倒的模樣,就連握筆的手也有些抖。
謝予安沉——眼,「妧……大嫂。」
蘇語凝愣愣地抬起——,她——在已經滿眼都是佛經了,連——謝予安的時候都有些迷茫——
著她這副模樣,謝予安不知怎麼就動了氣,「你在干什麼?」
顧氏——了他一眼,不滿道︰「你大嫂是在幫母親抄佛經,你怎麼來了。」
謝予安收回目光,替她解圍,「我有事與母親。」
顧氏——向蘇語凝,「行了,妧妧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蘇語凝擱——筆,手腕已經酸的提都提不動了。
謝予安皺眉——著她出去,轉——質問顧氏,「母親,你好好的讓她抄什麼佛經。」
蘇語凝——樣的性子,玩玩鬧鬧都還不一定能乖,讓她抄佛經簡直是在為難她,從前在他——前不都是怎麼也不肯听——的嗎,——在卻呆愣愣的,不願意也不會——?
顧氏斥道︰「怎麼跟母親——的。」
「我也是為了磨她的性子,都已經成了親的人了,難不成還要像從前一樣?」
謝予安沉吟了一瞬,只道︰「和從前一樣也——什麼不好,——後母親就別讓她抄了。」
「你。」顧氏——著他氣不打一處來,謝蘊清護著——丫——也就罷了,連——己的兒子也來摻合。
夏雲——到蘇語凝從屋內出來,整個都人耷拉著——色懨懨的樣子,腦子里就閃過兩個字,完了。
他得完。
他一個箭步沖上前,「夫人,你——事吧。」
月兒見狀也急了起來,——她走路都是晃晃悠悠的,趕忙扶住了她,「夫人這是怎麼了?」
蘇語凝——著月兒扁起嘴,細軟的聲音——顫,委屈的不行,「我要清清。」
夏雲架著馬車,揮鞭子的動作都比平常急一些,蘇語凝低垂著——坐在馬車內,用力睜著眼楮不想眼淚落——來,細細的指尖絞在一起,指甲都因為過分用力而變成了白色。
她不是因為抄佛經才難受,她怕——己總像——在這樣什麼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