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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茗軒是許多文人雅客聚集的地方,三兩一桌品茶論道,風雅清致。

賀敬之也是這處的常客,不過他來這兒,純粹是因為謝予安的緣故。

加上拉二胡那老頭的孫女兒生得模樣俏麗,听慣了那些鶯鶯燕燕唱的曲兒,偶爾來這听听清詞小調也別有一番韻味。

小廝直接引著幾人去了二樓的雅間。

推開門,看到里面空蕩蕩的,蘇語凝張嘴就問道︰「魚魚呢?」

蘇菀煙也皺起了眉。

「四姑娘稍安勿躁。」賀敬之對小廝道︰「謝二公子來了,你就請他上來。」

他倒是沒有和謝予安相約,但他知曉今日他一定會來。

謝予安喜歡收藏硯台,而清茗軒的掌櫃手里有一方世間獨一無二的清苔晶硯。

他幾次出高價欲購,掌櫃卻始終不肯割愛,而前些日子卻又忽然松口,說要在今日,將此硯贈與一位有緣人。

听了賀敬之的話,蘇菀煙道︰「那樓下的那些人都是為了這塊硯台而來?」

她原還在奇怪,不過是一個茶樓,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客人。

賀敬之道︰「也不全然都是,但來此處的都是風雅之人,與其說是為硯台,倒不如說是為那「有緣人」三字而來。

連賀敬之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紈褲子弟也敢說自己是風雅之人。

蘇菀煙淺笑著端起茶盞,輕飲了一口,心中不屑。

蘇語凝坐在靠窗的位置,托著下巴往街上瞧著,小腦袋也從這頭偏到那頭。

賀敬之道︰「稍後四姑娘可別忘了幫著子衍兄答題。」

蘇語凝回過頭來,「我會的!」

就怕你說不會,賀敬之笑得意味深長。

「魚魚來了!」蘇語凝指著正闊步而來的男子,聲音清脆響亮。

蘇菀煙側目看去,男人的身形挺拔如松,不同于謝蘊清的俊美與出塵,謝予安眼角眉梢處皆是傲然與不羈。

謝予安並未听到蘇語凝的聲音,直接跨進了門檻,僅留了一抹衣袍的虛影。

蘇語凝扒著窗子探出身體去瞧,將一旁的月兒嚇了一跳,忙扶住她,「小姐,二公子一會就上來了。」

蘇語凝乖乖坐好,緊盯著門口看。

蘇菀煙則不著痕跡的抬手捋過鬢邊的發絲。

小撕推開門將謝予安請了進來,「公子里邊請。」

「魚魚!」蘇語凝推開椅子,倏的站了起來。

謝予安驚詫的看著她,「妧妧妹妹?三姑娘,你們會怎麼這里?」

蘇菀煙款款起身,還不等她開口,蘇語凝就極快的朝謝予安跑了過去。

「是賀公子帶我們來的。」甜糯糯的聲音,極甜的笑容讓謝予安也跟著揚起了唇。

蘇菀煙解釋道︰「我們在珍翠齋踫巧遇見了賀公子,妧妧听聞你在此處,便鬧著要來。」

謝予安點點頭,笑看著蘇語凝,唔了一聲,「想見我了?」

「嗯!」蘇語凝點頭,她想給他看兔子糖人,也想見他。

可謝予安卻沒能從她的眼眸里讀到自己想要的那種眷戀,他模了模她的發頂,他便當她是想他了。

蘇語凝拉下他的手,牽著他落座,坐下的時候謝予安極快掃了賀敬之一眼,暗含警告。

賀敬之無辜的模了模鼻子,壓低聲音道︰「魚魚,到底什麼的品種的魚?」

謝予安臉色微變,賀敬之一挑眉稍,閉上了嘴。

謝予安看向蘇語凝,幼時她叫大哥「清清」就能叫的清楚,而叫他的時候,卻總是撅著小嘴怎麼也叫不清楚「予予」二字,干脆就叫成了魚魚,一直到現在。

蘇語凝從月兒手中拿過糖人,獻寶似的給他看,「好看嗎?月兒給我買的。」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就和手中的兔子如出一轍。

干淨,澄澈。

「妧妧在那捏糖人的攤前看了許久,就是舍不得走呢。」蘇菀煙淺笑道。

謝予安看著蘇語凝,她還滿眼期盼的等著被夸獎,臉上的歡喜比剛才還甚。

謝予安只覺得自己心頭的無力感又加重了幾分,「好看。」

小廝在外叩門,「幾位客官,我們東家已經在樓下等候了,諸位若是對那方硯台有興趣的,皆可下去一試。」

謝予安就是為了那方清苔晶硯而來,自然是要去的。

樓下已經圍了不少人,小廝直接將幾人引到了最好的位置。

謝家二公子誰不認識,而此刻蘇語凝也已經摘了帷帽,她一手拿著糖人,一手牽著謝予安,好奇的東張西望。

眾人只一眼就已心下了然,再看謝予安時,目光就帶了些唏噓。

謝予安嘴角微沉,冰冷的目光環視過周圍,這些人當即就移開了視線。

謝府他們可得罪不起,謝家不僅掌握著江南半數的經濟命脈,謝夫人顧氏還是郡守之女。

林俞軒見人已經到了不少,便讓小廝打開了放在案上的雕花描紅的木盒子。

里頭放著的正是清苔晶硯,硯身通透如水,而硯台的雕刻部分飄著點點青絮,好似天然形成的水中青苔一樣。

蘇語凝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硯台,她搖了搖謝予安的手,「好漂亮!」

謝予安點頭,這硯確實難得一見。

在旁的人也連聲嘆奇。

林俞軒揚聲道︰「林某有幸得此名硯,只是此物在林某手中實在是如珠玉蒙塵,今日林某便將此物送給在座的一位有緣之人。」

有人問,「那不知如何才能成這有緣人。」

林俞軒道︰「林某準備了三道題,最先答出者,便能得此硯。」

賀敬之對這硯台興致缺缺,懶散的斜靠在一根圓柱上,催促道︰「那快些出題吧。」

蘇語凝見賀敬之對她使了個眼色,立刻會意,豎起了耳朵听題。

「第一題,以楓、錦,二字做詩一句,但詩中不可有這二字。」

听了林俞軒的題目,蘇語凝整張小臉都皺起來了,「什麼叫用這二字作詩,但又不能有這二字?」

她實在想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懵懂的問道︰「你是不是說錯題了?」

她話一出口,賀敬之就忙低下頭去,生怕謝予安看到他此刻高高揚起的嘴角。

周圍的人也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這……」林俞軒一時竟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蘇語凝好奇的看著他,「你也不知道嗎?」

不僅是眼中的懵懂嬌憨,就連細軟軟的說話聲音,認真咬著每一個字的樣子,都好像稚氣未月兌。

謝予安狠狠地擰起眉心,就算他再怎麼忽視,也無法改變她與常人不同這個事實。

「妧妧,別問了。」謝予安自己都沒注意到,他聲音里的急躁。

「枯木挽長風,蕭彤在嫣然。」謝予安念出了一句詩。

林俞軒略一思索後笑道︰「好,這第一題便是謝公子答對了。」

「魚魚,你念得詩里即沒有楓也沒有錦,只能算對了一半才是。」

比起蘇語凝那讓人啼笑皆非的話,她對謝予安的稱呼才更讓人驚訝。

周圍戲謔的目光讓謝予安如芒在背,甚至一度想要松開他握在手里的小手。

蘇菀煙見謝予安微抿著唇沒有作答,心有已有了計較。

她微微側首,淺笑道︰「妧妧,這枯木挽風中取木與風,便是楓,而蕭彤在嫣然,蕭為木,彤以為紅,花開嫣然意為錦,而楓樹正是在秋日才開的紅艷,二公子做的這句詩,正是應了林先生的題。」

蘇語凝恍然大悟,她仰起頭嬌聲道︰「你真聰明,原來這就是也有也無的意思。」

謝予安扯了扯嘴角,「下一題。」

「好,下一題就是以卿字為首,做一首七律,半盞茶的時間為限。」林俞軒揮筆在紙上寫出卿字。

「卿字為首,這有何難。」有人笑道。

林俞軒道︰「是每一句,都需以卿字為首。」

「每張桌上都備有紙墨,諸位請便。」

謝予安松開蘇語凝的手走到一張桌前。

蘇語凝湊上身去看。

謝予安提起筆,蘇菀煙忽然走到他另一側,輕聲念了一句,「卿影懸月入妾心。」

謝予安朝她看去,蘇菀煙正垂睫看著桌上的宣紙,等著他落筆。

「卿影懸月如妾心,

卿客歸來踏月白。」

謝予安提筆揮墨寫下兩句。

還剩兩句,謝予安凝起眼眸思量,「卿顧平生……」

蘇菀煙挽起一個笑,「卿顧平生獨此心,卿相與君成雙人。」

說完蘇菀煙抬頭朝他看去,正對上謝予安的眼楮。

細睫微閃,唇畔的笑意頓了頓,蘇菀煙輕抿了唇,似有羞意般的垂下了頭。

謝予安輕皺起眉,看著她微露著的一截耳根,眸光輕動。

不做多想,提筆寫完四句詩。

卿影懸月如妾心,

卿客歸來踏月白。

卿顧平生獨此心,

卿相與君成雙人。

蘇語凝伸出細白的手指,從那幾個卿字上依次點過,柳眉微微蹙起。

須臾,她欣喜道︰「這個卿也是清清!」

清清字少卿,就是這個卿,她知道的!

謝予安不喜從她口中听到自己大哥的名字,她無論是叫他還是叫自己,從無分別。

謝予安沉默著抽出宣紙,女敕白的指尖從還未干透的墨跡上劃過,拉出了一道墨痕。

「唉。」蘇語凝偏頭看了看自己指頭上的一抹黑,提醒謝予安,「髒了。」

謝予安一言不發的將宣紙拿去給了林俞軒。

蘇語凝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她怎麼感覺魚魚不高興了。

一定是怕自己拿不到硯台。

蘇菀煙眼梢輕抬,微微一笑。

二樓雅間內。

雕花的窗軒半開,輕風拂動著垂掛起的紗幔,黃花梨木的三屏雕花羅漢床上,男人輕闔著眼,臥靠在雕欄一側休息,手中的白玉骨扇沒有節奏的一下一下輕點在曲起的膝上,捏著玉骨扇柄的長指骨節分明,白皙的一如他手中的玉骨扇柄。

林俞軒進內道,「率先做出前兩題的是二公子。」

謝蘊清緩緩的睜開眼,將放在小幾上的一張紙推上前,聲音倦懶,「這是第三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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