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道升知道王樹很不高興，大老遠跑來游說自己未果。
考慮到IDG資本在國內創投圈子里的影響力，陸道升覺得沒個一年半載，自己很難在融資上再得到青睞，而且後續想從IDG得到其他方面的支持也不會像之前一樣容易。
還好，後續真沒什麼融資的打算，影響還算可控。
王樹的態度還是有誠意的，很多提出的想法也看得出來，有站在陸道升的角度上來考慮。
比如說兩家合並從來就是很難的事情，創始人往往都是想當大王的老虎，誰都不會服氣誰。
有時候投資人為了自身利益，連哄帶威脅把兩家合在了一起，最後的結果要麼是無休止的內斗要麼是弱勢一方被不斷地削弱，直到放逐出核心圈。
前世滴滴打車和快的打車合並，原快遞打車的杭州總部成為滴滴的杭州分部，核心打車業務全部合並到滴滴原部門，拆分出政策風險很大的順風車業務交給杭州部門來主做，後面自然越做越人心渙散。
快的一方的部屬兵將四散飄零，快的高層在滴滴的決策圈中，根據陸道升的觀察，也是越來越沒有存在感的。
王樹比較實在的地方在于，並沒有和陸道升玩花樣，而是非常實在地承認騰訊和嘉盛的對抗是他不希望看到的，想爭取的結果是付出足夠補償，獲取一方的退讓。
不過話里話外的意思，陸道升你退一步吧，條件好商量。
畢竟騰訊位于深圳近在眼前，小馬哥家庭背景「普通」，現階段調研數據顯示騰訊OQ仍領先于嘉盛QQ，怎麼看都更有王者之相。
更別說騰訊時IDG自家的投資項目，嘉盛不是，往哪里坐是毋庸置疑的。
陸道升還能怎麼辦，先是表現得舉棋不定拖時間，然後身段柔軟態度堅決，就是不肯退步，邊談判還邊加緊了對市場的爭奪。
王樹很郁悶，但自覺也可以理解，因為陸道升這樣的創業者普遍都骨子倔勁兒，沒勸成功也不意外。
但他想不到的是，陸道升真正針對的其實根本不是騰訊，而恰恰是他們這些會大比例佔股未來中國核心互聯網公司的外資。
所以兩人能保持態度友好地告別，其實已經是這次商談的最好結果了。
陸道升在頭疼手上沒牌，無法進一步打破僵局，沒法打翻企鵝這個幼年期神獸。
與此同時，小馬哥正經受著更大的精神煎熬。
融資只融到了120萬美金，又遇上嘉盛QQ這種不講道理的強力競爭對手，不得不出手反擊。
但出手反擊就意味著大手筆燒錢。
陸道升那邊不管不顧燒了加起來三百多萬美金，幾乎是把能燒的機動資金全部燒掉了。
而為了反擊，騰訊團隊同時進行雙線作戰。
一方面加快了產品迭代，追趕模仿嘉盛QQ的各種功能特性。
一方面加大了廣告推廣投入，讓騰訊OQ和嘉盛QQ唱對台戲，反復強調自己用戶量多的優勢凸顯自身的領先地位。
雖然在初期因為功能方面的劣勢多有不利，但現在已經站穩了腳跟，各項增長指標肉眼可見的在回升。
只是，騰訊的資金也要見底了。
如果再燒下去，雖然騰訊即將上線的移動OQ有一些希望帶來收入，但沒一個人有把握說這些收入有多少，也不敢說在這樣的燒錢速度下能熬到那一天。
通過王樹，騰訊五虎已經知道了是誰在和他們唱對台戲。
令他們頗感無奈的是，陸道升資金竟然比他們充足得多，而這錢還是王樹和他背後的IDG給的。
雖然王樹在和他們達成一致後親自奔赴浦江進行談判，但從傳來的消息看，情況並不樂觀，對手似乎沒有妥協的意思。
表面上騰訊QQ還保有一定優勢，但騰訊的創始團隊很清楚，再燒錢打下去，陸道升是否支持得下去不知道，騰訊一定會因突然斷糧而垮掉。
但是不打行不行呢？方方面面考慮下來，也不行。對士氣打擊這種虛的就不說了，關鍵是不能給用戶造成騰訊OQ敗退的印象，否則前面的努力很可能功虧一簣。
如果要繼續下去，錢從何來？
歷史的慣性也許真的存在，在巨大了壓力下，騰訊五虎做出了一個讓他們抱憾終身的決定，在嘉盛和騰訊大戰的關鍵節點使出一記昏招——QQ號碼注冊變相收費。
前世，騰訊于2001年年初開始對用戶注冊QQ賬號進行限制，逐月降低了放號額度，並鼓勵用戶通過撥打168聲訊台或發送手機短信的方式獲取QQ號。
這一舉措很快就讓用戶幾乎無法申請到免費的QQ號，而168聲訊熱線的收費是0.8元/分鐘，短線收費是0.5元/條，相當于變相對QQ號申請收費。
之所以采取了這種措施，主要是兩個原因。
第一，當時每天被申請走的QQ賬號數量過于龐大，達到了創紀錄的單日100萬，QQ號的市場需求異常旺盛。
這一方面是QQ缺少有力競爭對手，成為了市場的唯一選擇，要承載全中國的即時通訊需求。
另一方面，是因為很多人因為之前騰訊推出收費服務「QQ俱樂部」，導致很多人認為騰訊遲早對QQ注冊收費，開始大量囤積QQ號以圖將來牟利。
第二，騰訊在2000年年底到2001年年初確實缺錢，即使之後很快拿到了MIH的投資，在移動QQ沒有確定性帶來高額盈利的檔口，對之前差點被餓死記憶尤新，不敢亂花錢，且同時有強烈的沖動尋找變現途徑。
如果限制住免費注冊的渠道，讓用戶走電話熱線或短信渠道，則可以獲取大量資金。
如果是100萬每日注冊，那麼每天拿到十幾萬到幾十萬的分成毫無難度。即便是因為收費攔下一大半的用戶，收入依然極其可觀。
而需要付出的成本，似乎就是找一位程序員花一兩天不到的時間在技術上做一些調整，給免費申請渠道加點限制而已。
這一世，由于陸道升的干預，騰訊的資金緊缺問題愈發嚴重，幾乎給逼到了生死存亡的邊沿，而且此時沒有MIH的資金進場做後援。
考慮到再不求變就要坐以待斃，而給免費申請渠道加點限制也可以做得比較隱蔽，見效也快，能立刻為公司帶來寶貴的救命資金。
一番糾結後，騰訊團隊最終決定縮減一部分免費注冊額度，開啟隱性的賬號注冊收費。
就在騰訊團隊完成了技術調整，正式啟動了騰訊OQ賬戶免費渠道注冊限制沒多久，陸道升收到了一條來自自己預設監控的報警。
打開一看，是來自之前部署的監控騰訊OQ後台服務質量的檢測程序。
再細看下去，竟然在各項其他指標沒有明顯變化的情況下，騰訊OQ的注冊成功率出現了斷崖式的下滑。
陸道升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