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樊川呆了一夜,等李秉回到襄王府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
他剛進門就被老管家攔下,道是︰「荊王(李選)殿下昨日來過,留話說等世子方便的時候去找他一下,倒是沒什麼急事,就是要修整新府,想听听殿下的意見。」
李秉應了一聲,癱坐在太師椅上,他不禁搖了搖頭,手里的事情千頭萬緒,放蕩了十多年,從來為沒有這麼勞累過,哪里還有心思去管修園子這種雜事。
他揉了揉太陽穴,嘗試著理一理思緒——心里最放不下的,還是那兩個人——剛要差人去非派和官衙問消息,老管家卻道︰
「知道殿下掛心,每日一早都會差人去非派和衙門問信,今天非派的回話說,有人在池州地界看到了韓臨淵少爺,魏副宗主已經在加緊追查了,派了好些人手,魏澤少爺也聯系了池州的永達堂,吩咐了要幫忙。」
「池州……」李秉暗自嘀咕一聲︰「好遠的地方,他怎麼去了那……」,听到這消息,他心里既歡喜,又焦急,恨不得立刻趕去。在韓臨淵被抓走的事情上,李秉一直有深深的愧疚,畢竟這事是因自己而起。
可眼下不把身上《黑冥武經》的真氣問題解決,哪也走不得。
短短一個月,這麼多烏七八糟的事情交在一起,好兄弟不在身邊,老爹不在,糜叔叔也不在,一種深深的孤獨與無力感忽然涌上心頭。
他懷念起以前京城四少在長安作威作福的生活來,原來長大之後,會有這麼多的不得已。即便是貴為襄王世子,原來也會遇到這麼多難處。
「對了,安子呢?有消息嗎?」
老管家搖搖頭。兩人都沉默不語,亦是心照不宣,安子實在太過平凡,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找他如同大海撈針,根本無從查起。
「行了,沒事了,讓我歇歇吧。」
李秉大字癱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身邊的丫鬟很識趣的走到他背後,輕輕的推拿他的太陽穴和頸肩。
興是丫頭的手法太好,李秉很快就入了夢︰燦爛的日頭下,孫無亦、呂臻、盈瀾兒、倪裳、鹿大哥、松柔柔、格桑玉扎、芣苡、姬子桓、姜崇景、宋無霜、黎無寒、墨家兄弟……一個接著一個的出現在夢里,一段段過往,短暫的浮現。
陽月宗的飛瀑流星塔、武威州的祭壇、小海邊的狼犬、千花杏坊的溫泉,這些地方的記憶,一點一點的回溯,又慢慢變淡。
忽然夢境變得黑暗起來,融教的尊者們、長安的反賊們、張牙舞爪,從四面八方圍攻而來。
李秉的面容變得焦慮,囈語不斷,連雙拳都捏緊。
一個黑影砍向自己,李秉一時不慎,整個右臂被砍掉,他大叫一聲,不斷的掙扎,卻怎麼也拜托不掉這群人,不論怎麼殺怎麼打,這些人總是不斷的站起來,李秉陷入這個夢境不能自拔——直到有人輕輕搖了搖他的胳膊。
他睜眼一看,淡淡道︰「是你啊!」隨手模了模額頭上的汗,將屋里伺候的婢子打發出去,又對那人說︰「你怎麼這個時才回來?昨晚追了一夜?」
叫醒李秉的人,正是日麥。他背著青銅長棍,衣著整齊,毫無疲色。
「看你一夜未歸,還準備去找你。怎麼樣,抓到蚩尾應虺了嗎?」
看他搖搖頭,李秉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忘掉了日麥並不能說話。
日麥使了個眼色,示意李秉跟著自己,轉身出門。對于昨晚跟蹤李選的事情
,他似乎並沒有打算告訴李秉。
兩人出了正院,一直走到了李秉的院落,日麥一把推開門,徑直走到李秉床邊,翻出他放在枕邊的「三寶團錦」的口袋。
他輕輕一拉,將開口對著李秉讓他瞧瞧,果然……里面已然空了。
「猙厲害不見了!」李秉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問道︰「猙厲害感應到了蚩尾應虺?自己逃走了嗎?」
日麥聳肩,似乎猙厲害離開的事情,也只是他的猜測。
李秉又問︰「你昨晚去哪了,去追他們兩個了嗎?」
日麥搖頭,取過書桌上的一沓紙,蒼勁字跡寫到︰
「融教敗退,蚩尾應虺逃走,金部之事,已經移交,不宜深涉。」
「不宜深涉?原來隱修會各個分部之間,不是守望相助嗎?」李秉狐疑的問了一句,卻瞧見日麥平靜的搖了搖頭。
原來隱修會也不是鐵板一塊,似乎各有各的秘密。他思忖至此,忽然一個激靈,渾身一個冷顫,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可是猙厲害也不見了……那《陽月劍訣》的解封辦法,豈不是斷了下落?但是現在猙厲害不見了,今日已經是十三,明日十四,已然要到月圓之夜了。」
李秉忽然覺得額頭劇痛,需要擔心的事情,忽然又多了一件!
日麥剛要提筆寫字,屋頂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瓦片踫撞的響動,還不急李秉反應過來,一只「肥貓」影子從窗口飛入,直接撲到他身上。
李秉剛瞟了他一眼,那個影子徑直鑽進了「三寶團錦」的袋子里。
一個聲音從袋子里叫嚷起來︰「外面有兩個討厭鬼,我先躲起來了!」
這電光火石之間的變化,讓李秉猝不及防,他拉開口袋,瞧了一眼,是猙厲害沒錯。
看著它沒心沒肺,嬉皮笑臉的樣子,李秉剛才的焦慮,忽然煙消雲散,連帶著本身的憤怒也不知道該如何宣泄,所謂氣得的沒脾氣,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李秉抓著他的後頸,將他提溜起來︰「還舍得回來?」
剛說著,門外卻傳來老管家的聲音︰「殿下,外面有兩個八仙觀的道士,說是想見殿下。我原本想打法他們,可他們堅持等在門口,殿下要不要見一見,還是要把他們趕走?」
李秉听這聲音,用腳指頭也想的出來經由,必是沖著猙厲害來的。隨道︰「不見了,就說我忙,只要他們不強穿,也不要動手趕,他們願意等,就讓他們在門口等著。」
猙厲害眼楮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听李秉把他們拒之門外,才放心的從三寶團錦的口袋里鑽出來,跳上桌子,一把抓了盤子里的糕點,喂到嘴里生吞下去。
「我說呢,怎麼舍得回來,。原來是被道士追到家里了。」
猙厲害砸吧砸吧嘴,雙手端起盤子,將一整盤桃酥倒入嘴里,嚼也沒嚼,囫圇吞下。這一盤點心將近它現在的體型大小,這麼多東西吃進去,肚皮居然一點變化也沒有。
猙厲害模了模嘴巴,伸手去拿第二盤︰「你們人族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虎落平陽被犬欺。也是我現在妖力衰退,不足以前十分之一,放以前,這兩個三腳貓的道士,還不夠我塞牙的。」
李秉看他那樣子,不忍笑出來︰「你可真是個活寶……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猙厲害將桌上的東西橫掃干淨,指了指李秉的肚子︰」不回來?我的妖丹還在你體內。天下唯一一顆可解百毒的神妖
的妖丹,無價之寶,就算我要走,也得帶著他走啊,我又不傻!」
「……」李秉倒把這茬給忘了,在瓊華島上,猙厲害為了讓李秉穿過毒瘴,將妖丹給了李秉,但一直沒有還回去。
「你就帶著吧,我一時半會也不會修煉,你帶著,對你大有好處,就當是我報答你救我出來的恩情了。」
「哦……」李秉應了一聲,這妖丹寶貝自然是很寶貝的,但李秉也並不多需要,只不過猙厲害自己不取,李秉也不知道怎麼拿出來。
「你剛才出去是去看蚩尾應虺了?」
猙厲害忽然站立起來,雙手叉腰,喝到︰「哼~!什麼蚩尾應虺,那是我虺三哥。」
他又道︰「昨天我感應到虺三哥之後,就出去找他,出了長安才遇上。虺三哥什麼都跟我說了。他是怎麼被抓的,怎麼被關在塔下的,怎麼出來的。我還知道,抓虺三哥這件事情,你們也有份!」他說著,惡狠狠瞥了一眼日麥。
「誒……」被猙厲害這麼一問,李秉倒還覺得有點對不起它,連忙解釋道︰「我當時也不知道那是你三哥啊!」
「嘖嘖嘖……」猙厲害癟癟嘴,一臉不信︰「算了算了,要不是你們,說不定我三哥就被融教給抓走了。算是錯有錯著吧!」
說著他忽然一笑︰「三哥還說呢,你十多年前放火的時候多放一點,他早就該出來了。」
李秉臉一黑︰「他倒是什麼都知道!」
「我三哥都出來了,我本來也是想跟三哥走的。可是我修為只剩不到一百年,別說打起來,就連妖氣都藏不住。還沒出長安都被兩個道士盯上了。跟他一起走,也只能是累贅。
三哥要花時間療傷,他說在你身邊會很安全,我三哥很聰明,他說的事情沒有不對的。我自然是听他的回來找你。再說了,答應你,如果救我出來,我就告訴你三相經的解法,我如果真走了,明天你可有苦頭吃了。」
猙厲害說的漫不經心,李秉居然有點感動,又听他繼續講到︰
「三哥跟我說了很多,他會先找個地方療傷,然後去找大哥二姐和四哥的消息。等他覺得安全了,會來接我。」
四哥?那不就是玉瓏寶天下面的那個東西嗎?李秉听到這里,猶豫要不要將六璣焌鯢的事情告訴猙厲害,看猙厲害這麼坦誠,自己也不想藏著,不過想著他還在見過三哥的興頭上,還是緩幾天再說吧。
「那你三哥去了哪?」李秉低著頭問,他的確還沒習慣跟這麼小體型的猙厲害對話,覺得脖子很是難受。
「他沒跟我說,他也沒想好,應該是找個地方療傷吧。」
日麥提筆,寫了幾個字,推到李秉面前,敲了敲桌子。
李秉見字會意,又問︰「那他跟你提從妖界帶出來的三頁《冥黑武經》的事情了嗎?
「沒說,時間太短,沒來及說這事對我們也不重要。」猙厲害將最後一盤果子也吞進肚里,揉了揉肚子,打個哈欠。
「真好,剛出來,又看見了三哥。跑了一整夜,容我歇歇,準備準備。今晚我就告訴你們三相經的封印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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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這應該是很有意思的一章,可是感覺寫的狀態不好,有點像流水賬,難受住了。
另外,虎落平陽被犬欺是清朝時候才有的話,不過我也不是寫正史就隨便用了。
本月的目標是全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