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階上頭的雷聲從隱約到遠去, 只留下一彎明月高懸于頭頂。
月色清冷,月光皎潔,時不時吹來一陣風, ——周靜謐無聲。
若不是那些被雷劈開的碎石還懸浮在半空,好像剛才發——的一切都是白穗的錯覺似的。
顧止躺在地上, 臉色蒼白, 疼得都沒了氣力。
她低頭看向青——那片宛若樹皮月兌落的傷處, 指尖微動, 凝了靈力伸手慢慢覆在了他的面頰處。
白穗是冰靈根,她的靈力也是屬陰的, 在覆上去的瞬——上面火辣辣的疼痛的確有了不少的緩解。
青——眉宇——的折痕漸漸平緩了些,長而密的睫毛顫了下。
夜色昏暗, 他恍惚——從白穗的眼眸里看見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卻又看不真切。
「……我是不是毀容了?」
顧止先前只顧著嗷嗷叫疼了,根本沒有想起自己被天雷劈了——後這臉上的傷勢如何。
這個身體雖然是他隨手做的傀儡, 精細度各種並不算好,可里面寄宿了他一縷神魂,僅如此——能達到元嬰修為了。
正因為這一縷神魂就已經足夠強大,所以顧止外出時候哪怕使用傀儡也從未受傷分毫。
更別提本體了。
他不大清楚傀儡受傷後會是什麼情況。
傀儡無骨無肉,是用木頭或者符紙做的, 那麼一道雷劈下來, 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白穗看著顧止受傷的臉猶豫了下, 要是尋常——孩子瞧見了估計早就尖叫出聲了。
她其實看到傷處的第一眼也——驚到了, 可又想著人是為了救自己才被劈成這樣的, ——也竭力忽略,沒有提起分毫。
不想這時候顧止主動詢問出聲。
顧及著對——的——受,白穗斟酌了下語句,裝作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倒也沒有, 就是掉了塊皮。不過你都是元嬰期的大能了,這點兒傷應該很快就能治愈吧。」
「?!掉了塊皮!」
顧止听到這里猛地起身坐了起來,也不管臉上疼不疼了,手腕一動,從儲物戒指里拿出了一面水鏡查看。
「救命,怎麼這麼丑?都這麼久了你沒有審——的嗎,你怎麼能對著這麼一張破臉無動于衷,你難道不害怕嗎?」
「……」
我怕不怕不知道,你很害怕我倒是看得出來。
看著顧止又驚又怕的樣子,白穗反而不大好說什麼了。
「……你要是真那麼介意,要不回去找藥閣長老或者玉溪真人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那種短時——可以修復容貌的丹藥?」
他這個身體是傀儡,丹藥什麼根本沒有用,要修復是需要用本體的神魂去補的。
顧止皺了皺眉,——前還好,如今知道自己現在丑成這樣了,心情著實好不到哪兒去。
「找他們沒用。」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我先送你回主峰。」
「那你的臉?」
「這個你不用管,我回一趟凌霄峰吃點藥就好了。」
吃點藥就好了?
剛才吃了那麼多藥也沒見效,什麼藥還能比九品的丹藥效果更好?
白穗不是傻子,而且他這個傷一看就不對勁。
她又不是沒被雷劈過,正常人被雷劈是什麼樣子她不是不清楚。
這樣不見血不見骨又不見肉的,跟個死物一般,著實蹊蹺。
她不能就這樣回去了,得跟去瞧瞧,畢竟要是下一次可能再找不到這樣的好機會了。
顧止不知道白穗心里在想什麼,忍著疼痛喚了七煞過來,打算御劍帶白穗回去。
然而七煞還沒過來,少——先一步一躍踩在了它的劍面——上。
白穗雖然還不會御劍,可像七煞天昭這樣的神兵御劍是不需要劍訣的,只要劍主允許即可。
「師兄,你這傷是因救我而起的,我實在擔心你途中疼得沒了氣力從劍上掉下去。還是讓我送你回凌霄峰吧,到時候我再托你的靈劍把我送回去可好?」
少——眼神真摯,語氣誠懇。
她本就親劍,在踩上去的時候腳下的七煞也沒有躲閃。
若是換作尋常人听到這——估計哪怕想要拒絕也不好開口了,然而顧止卻是個例外。
凌霄峰是他一個人的居所,幾百——也沒什麼外人進來。
哪怕知道白穗是好意,他心下也還是不大自在。
「不用了,我沒你想的那麼嬌氣。只是一點兒皮外傷而已,沒什麼大礙。」
顧止這麼說著,想要表現得風輕雲淡,毫無影響的樣子。
然而白穗听了挑了挑眉,指尖一動將覆在他面上的靈力撤去,對——立刻失去了表情管理,疼得吱哇亂叫。
「你,你干什麼,我救了你竟然恩將仇報!」
「不嬌氣,一點兒皮外傷?嗯?」
「……」
的確是皮外傷。
只是他怕疼而已。
可這——他沒臉說。
白穗也沒什麼壞心眼,在看到青——疼得又眼尾泛紅的時候還是立刻又——他冰上了。
不過這一次顧止估計是怕她故技重施,也沒有再說什麼皮外傷,不用她送了——類的——了。
得了主人默許的七煞載著白穗穩穩往凌霄峰——向過去,它似乎知道了她有些怕高。
一路上都往低了飛,堪堪擦過樹梢那般,讓白穗很是安心。
青——站在她身後,一片陰影落了下來,將她全然籠罩在其中。
明明比她高大不少,因為疼痛而眉眼懨懨耷拉著腦袋的樣子,看上去可憐又委屈。
「還疼嗎?要不你再靠近我一點?」
「……還好。」
嘴上說著還好,顧止身體卻還是很誠實地靠近了些。
冰涼的——覺讓他沒忍住眯著眼楮,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
隨著青——的靠近,那清冽的氣息也縈繞在了她的鼻翼。
白穗余光往後瞥了一眼,看他心情還不錯的樣子不動聲色地開口詢問。
「林師兄,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你可是修行了什麼秘術,為何你受傷的時候和別人不大一樣?」
「而且我喂你的是最好的九品丹藥,似乎也對你沒什麼用的樣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留意著青——的神情變化。
「當然,我也就隨口問問,你要是不想回答也就算了。」
顧止眼眸一動。
對于白穗的懷疑他並不是沒有覺察,桃林時候,再到現在她都曾有意無意試探過他。
其實不光是她,大約峰中所有見到過他的弟子可能都會好奇。
他們待在昆山那麼長時——,突然出現了個比陸九洲他們修為還高,而且也不知師承于誰,——前查無此人的師兄。
任誰都會覺得奇怪。
要是沒有這雷還好。
如今他臉傷成這樣還沒法愈合,他要想再蒙混過去也不可能了。
「這不是我的本體,是傀儡。」
「傀儡受傷,如果不能及時帶到本體身邊是不可能愈合的,所以你——我吃再多的丹藥,帶我去清靜峰玉溪峰都沒用。」
白穗一愣,視線對上了顧止。
他的眸子漂亮得像是寶石,在月色下熠熠——輝。
「傀儡?你既是昆山的弟子,為何出入昆山還要用傀儡?」
「……本體不——,自然就用傀儡了。」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如今的本體就在凌霄峰了?」
白穗沒有留意到顧止回——時候那細微的停頓,只將大部分注意力落在了他那句本體上面。
「那師兄你本體長什麼樣?是和傀儡一樣還是另外的樣子?」
「應該是另外的樣子吧,不然周圍怎麼沒一個人認識你。」
她就知道。
按照《仙途漫漫》這個作者顏狗的尿性,不說其他——強慘的顏值了,只要是強長的就一定不會差。
不然這逼格根本上不去。
最開始見到顧止的時候白穗就覺得哪兒哪兒都違和,不單單是修為和模樣和原作者設定的不一致。
更因為周圍人對他陌——至極的反應。
什麼人會深入簡出埋名隱姓,那肯定是世外高人啊。
而且青——又在凌霄峰,那可是昆山劍祖住的地——,他就算不是顧止本人也肯定和顧止月兌不了干系。
少——問這——的時候眼楮亮得出奇,兩人此時的距離很近,顧止稍微一低頭——能看到她眼里自己此時丑的嚇人的模樣。
他心下一動,抬起手擋住了下自己受傷的半邊臉。
「你很在意我的長相?」
「若我本體就是和現在一樣,甚至更加丑陋,你會不會很失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穗的錯覺,她總覺得顧止有些——氣了。
說——的時候聲音也沉,混在夜風里莫名涼薄。
「……倒也不是,我就是覺得像師兄這樣資質卓絕的人,也該有一副舉世無雙的模樣才是。」
顧止听後一愣,沒想到白穗會突然來這麼一句。
他——的本來就好,從入道——前到入道——後所听到的奉承夸贊數不勝數。
可像白穗這樣理所當然說出來的,還是頭一次。
就好像他的修為和模樣是成正比的,而並非其他因素決定。
「謬——,這兩者有什麼因果關系?」
顧止抱著手臂,微抬著頭,露出了流暢優——的下頜線條。
「要是真按照你這邏輯,也沒見昆山宗主那老——伙好看到哪兒去。」
宗主鶴發童顏,頂多是清俊,的確是算不得什麼俊——無雙。
這已經不是顧止第一次以這樣輕慢的語氣提起這些前輩了,——前的玉溪真人還有藥閣長老。
如今的宗主也是。
因此白穗也沒有覺得多驚訝了。
她看著青——唇角微揚的弧度,平平無奇的面容也因為這一抹——意而顯得昳麗——動起來。
收回——前的那句。
劍隨正主,和喜歡听彩虹屁的七煞一樣,它的主人也是如此。
「所以師兄到時候能讓我看看嗎?」
「看什麼?」
白穗眨了眨眼楮,直勾勾注視著眼前愕然看過來的青。
月下風動,他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微睜,像一只受到驚嚇的貓。
「看看師兄——的是不是和我想的那般風華絕代,舉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