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麼？」
裴長晉臉色驀地大變, 眼神一瞬間冷了下去。
「齊仙兒未死，而是逃到了人間界。也不知道她修了——麼功法，修為深不可測, 卻還能留在人間界。」裴姝面色未變，直接道, 「她已經發現了我。」——
話一出，裴長晉立刻有些緊張, 「那你……」
「我沒事。」似是知道他想要問——麼, 裴姝打斷了他的話，頓了頓，淡聲道, 「母親的死與她月兌不了干系，我不會放過她的。」
她說著, 那雙清冽的眸子朝裴長晉看了過去，一字一頓的重復道, 「絕不會。」
裴長晉面色倏然暗了下去, 眼里霎時升起了一絲苦澀。
「母親的墳墓……」
「是我打開的。」裴姝直接承認了, 她聲音平靜的道, 「我想, 以她的性子, 或許更想離開那里。」
裴長晉沒有再說話了。
只是面上的苦澀更濃了, 俊朗的臉微微泛白。
「你——是要去找尤長老嗎？」他忽然轉移了話題道, 「現在外面那些修者和魔族都在找……申屠凜，我知道有條暗道，可以直通——嘯門後山。姝兒，我帶你——去吧。」
裴姝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半晌, 她才忽然開口道︰「真龍的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這句話，並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聞言，裴長晉心中慌了一瞬，忙道︰「對不起，我之——……我不知道你與他在一起。」他只是想要報仇。
而對于那時的裴長晉來說，曾經讓裴姝以身化器對抗軒轅鼎的魔尊申屠凜——然也是仇人之一！
「姝兒，你信我，若是知道你——在一起，我絕不會……」
「走吧。」
沒等他說完，裴姝——當先朝——走了幾步。一旁，那白衣青年緊緊跟在她的身邊，從未落下一步。
見——，裴長晉怔了一瞬。片刻，才猛然反應過來。
姝兒同意了！
「好，我這——帶你——去！」裴長晉忙跟了上去，黑眸中是無法掩飾的喜意，「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他——發現的。」
裴姝不置可否。
但即——如——，裴長晉已經滿足了。
他曾設想過最壞的結果，——是裴姝再也不認他這——兄長，非但如——，甚至示他為陌——人，——再也不見。
所以如今，已經夠了。
裴長晉的話確——不是虛言。
這條暗道其——是他悄悄開闢的，為的——是讓他能夠更加——如方——在仙魔兩界游走。他的仇人——太過強大，而他，卻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賦固然不錯，若是按部——班的修煉，早晚能成為一方大能。
可那時間太長了，他等不起，也不想等。
所以，他必須快速提升修為。
至于如何提升，修的是仙還是魔，對于裴長晉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在裴姝歸來之——，他的目的只有一——是報仇！——
是毀滅了——身也在所不惜。
幾人順利的通——了暗道，沒多久，——離開了魔界，到了——嘯門後山。
「這里到底是——嘯門，尤長老是仙門中人，魔尊還是先在——等待吧。」出了暗道，裴長晉頓了頓，轉頭看向了一路上沉默的跟在裴姝身邊的白衣青年。
這一路走來，他並未出聲，存在感極低，有時甚至還會讓人忽略了他。
裴長晉目光深深的看著申屠凜，很難把這——看上去純良安靜的青年與那殺人如麻的魔尊申屠凜扯在一起。
龍凜並未回答他，而是看向了裴姝。
「我帶著小豆芽——去。」裴姝回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
話音未落，——見那白衣青年面色似乎落了下來，那雙幽深的黑眸——這般靜靜地看著裴姝，眉目間似多了些不滿和……委屈。
裴姝唇角忍不住微微翹了翹，「我——很快——會出來的。」
後山的風不小，一陣稍大的清風吹來，青衣和白袍交織在了一起，那青白之間似乎有——麼輕輕踫觸了一下。
「……嗯。」
風過，白衣青年才聲音極低的應了一聲，只是目光卻從始至終都沒有從那抹青影上移開，薄唇輕輕抿了起來。
龍凜與裴長晉並未一起去，裴姝獨——帶著小豆芽去尋尤長——了。
待她離開，後山之上——只剩下了龍凜與裴長晉兩人。
氣氛僵滯冰冷。
「申屠凜，你和姝兒到底是——麼關系？」最後，裴長晉先開了口，他目光森冷的看著龍凜，面色冷沉，「你為——麼會與姝兒一起？」
聞言，那白衣青年終于抬眸，看了他一眼。
只是這一眼無波無瀾，平靜至極。
「如你所見。」
這四——字一出，裴長晉的面色——變了變，眸中似有怒氣閃現，只是不知想到了——麼，他到底忍了下來。
「是你誘惑她的？！」
龍凜淡淡瞥了他一眼，淡聲道︰「是與不是重要嗎？裴少主又是以何身份來問的？」——
然是以兄長的身份！
裴長晉被龍凜的態度弄得心中怒火更甚，可話到嘴邊，他卻又——咽了下去。直到如今，他又還有何臉面稱是裴姝的兄長？
思及——，裴長晉猛然握緊了雙拳。
他強壓下心底的劇痛和失落，半晌，才目光冷厲的看向龍凜，冷聲道︰「你若是傷了她，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如今，他——然有了說這話的底氣——
話一出，白衣青年平靜的臉上終于變了，然而，卻是忽然笑了一聲，「裴少主未免太過小看……裴姑娘了。」
他直視裴長晉，不知想到了——麼，唇角的弧度更加大了一些，「誰也傷不了她，她也不需要人的保護，她要的是——並肩相伴。」
暖黃色的陽光灑了下來，落在青年的身上。
有那麼一瞬間，裴長晉仿佛看到了很多年——的那——小姑娘——她拿著劍，一劍又一劍，一招又一招，從始至終都堅定如初。
**
裴姝在——嘯門長大，對這里——是極是熟悉。
而她如今修為已臻化境，——是順利的——了醫峰，並未被人發現。
之——仙魔大戰上，——嘯門不少弟子都受了傷，醫峰——也忙碌了起來。
尤長——身為醫峰大長老，等閑的小傷——然不用他出手，他主要還是把心神放在了掌門張——元的傷勢上。
張——元傷勢不輕，若是處理不好，怕是以後修為都不得寸。
這兩日，尤長——在閉關為張——元煉藥。
「誰？！」
安靜的藥室里，正閉眼調息的老者陡然睜開了眼楮，目光凌厲的朝某一處看了過去。尤長——修為雖不算絕頂，但那藏在暗處的人也沒有刻意的隱藏在——己的氣息，因——，他——然離開察覺到了。
是誰闖——了他的藥室？
難道是魔族？
尤長——正這般想著，下一刻，卻听見了一聲曾熟悉到了極致的聲音。
「尤叔，是我。」
「小姝……」
隨著話音出現的是那抹消失了許久的青影。
尤長——驀地站了起來，鋒銳的雙眼一眨也不眨的看著裴姝，眼里有擔憂也有喜悅，「你終于回來了。」
這些日子，他雖然閉關，但也知道了萬靈仙子裴姝還活著的消息。
只是隨之而來的，還有萬靈仙子與魔尊申屠凜的混在一起的事，因——尤長——雖因裴姝還活著而高興，但高興之余卻也不免擔憂。
如今見著裴姝完好無損，他心中的擔憂這才散了一半。
「尤叔，許久不見，您過得可好？」
裴姝笑看著面——的老者，朝他走了過去。
「我還能有——麼不好的，倒是你，這些日子可是受苦了。」身為頂尖的醫修，尤長——然一眼——看出了裴姝的問題。
她雖然面色紅潤，精神極好，但是也無法掩飾她還是——凡人的事。
見——，尤長——眉頭皺的極緊，忙走上——去，一把拽過了裴姝的手腕給她搭脈，「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的鳳凰精血呢？！你為何成了凡人！」
只一瞬，他面色——難看到了極致。
從脈象上來看，裴姝已然成為了一——徹徹底底的凡人。
可是不應該啊，跳下萬魔窟是裴姝的一線——機。而她若是要活下來，——肯定會徹底激活身體里的鳳凰血脈，說不定還能化為真鳳。
可如今，裴姝身體里卻是連一滴鳳凰精血也沒了。
沒了靈骨，沒了靈根，沒了鳳凰血脈，她——然——成了凡胎。
見他著急，裴姝忙安撫道︰「尤叔，我沒事的。我如今過得極好，雖成了凡人，可也無人能欺得了我。您若是不信，再仔細看看。」
听他這般說，尤長——這才稍稍冷靜了下來，再次探了探她的脈象，須臾，——驚訝的咦了一聲。
「你身體里的那股力量是……」
「是混沌之力。」裴姝主動補全了他的話，釋然的笑道，「我如今雖成了凡人，可也不是不能修煉，沒有修為。」
「混沌之力！」尤長——震驚的重復了一句，「難怪你的脈象如——有力，比之修者還要強勁，原來竟是如——！」
說到這兒，他忽然大笑了起來，連聲說了好幾——好字，「因禍得福，大幸！」
「只是既然你能修煉混沌之力，為何卻還是凡人之身呢？」尤長——有些疑惑，不由擰起眉心。可他苦思冥想，卻也想不通其中關竅。
他雖是醫修，可到底也只是人，不是神。
「順其——然吧，如今看來，反正是好事。」裴姝倒是沒有過多糾結，很是坦然，反正最差，也不過是重新變成一——無法修煉的凡人罷了。
「尤叔，我今日來，是有一事相求。請您幫我看看這——孩子，他已經睡了好幾日了，無——用——麼法子，都未醒來。」
尤長——這才發現裴姝的另一只手上還抱著一——小孩兒。
他方才一心只在裴姝身上，倒是沒有注意到這。
「這孩子是？」
「是我在人間界遇到的一——小魔，很是可愛，」裴姝把小豆芽放在了榻上，給小孩理了理粘在臉上的頭發，才有些憂慮的道，「他是忽然變成這般的，尤叔，請您幫忙看看。」
尤長——倒是沒有推辭，坐下——開始檢查起了小豆芽的身體。
半晌，他才開口道︰「他的身體沒有事，只是睡著了。」
不等裴姝說話，他又補充道，「你不用擔心，他應該只是在接受傳承，所以才沉睡不醒。待傳承結束，——然——醒來了。」
「傳承？」
裴姝微微一怔，須臾，眉頭微蹙，「我曾在典籍中看過，擁有傳承的……」
「必是大妖大魔或者上古神魔血脈的繼承者。」
尤長——直接補全了裴姝的話。
說著，他看了裴姝一眼道︰「這小孩氣息清澈干淨，想必是擁有上古神族血脈。如——看來，未來不可估量。小姝，你說你是在人間界遇到他的？」
「上古神族？」裴姝愣了愣，這才猛然發現小豆芽身上竟是已經沒了一絲魔氣。小團子身上的魔氣本——很淡，他——在一起相處的久了，又是在魔界之中，倒是讓她忽略了這一。
「不錯，這孩子這般小，——能接受傳承，這血脈絕不會簡單。」
尤長——肯定的道。
恰在這時，卻見小團子身上忽然升起了一陣耀眼的金光。
裴姝與尤長——兩人忙看了過去，不過片刻，金光消失，然而榻上卻沒了方才的那——小胖娃，而是留下了一顆蛋。
那蛋通體白色，看上去很是光滑，足足有尋常男子兩——手掌那麼大。
「嘶——！」
尤長——剛伸手想去模，可才踫到蛋殼，卻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忙收回了——己的手。低頭，——見——己手指竟然已經被燙破了。
他可是高級修者，這蛋殼卻能燙傷他的手指，足以可見溫度有多高。
「小姝不可……咦？你不覺得燙嗎？」
正這時，裴姝也朝白蛋伸出了手，卻是沒有像尤長——一般被燙到，觸手之時一片溫熱，竟是舒服極了。
「看來這孩子還認人。」
見——，尤長——失笑了一聲。
裴姝把白蛋抱了起來，不等她反應，那白蛋像是有反應一般，竟是——動滾——了她的懷里，緊緊的貼著她，像是依戀。
「他能化為蛋，看來或許是有神獸血脈。」
尤長——道。
裴姝問道︰「神獸……那他——麼時候才能變回來？」
「這老夫——不知了，」尤長——搖了搖頭道，「他已然成了人形，如今化為蛋，也只是因為接受傳承之故，這般變化倒是沒有見過。也許明日——變回來了。」
當然也有可能需要很久很久，總之意思——是，這情況特殊，無例可循。
那這般看來，應是好事了吧。
裴姝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你要走了嗎？」尤長——忽然問道。
「嗯。」裴姝——頭，朝尤長——深深的行了一禮，「這些年來，多謝尤叔的照拂。我既然已成凡人，——然不適合再留在這里了。」
「你是要去人間界？」
「不錯，我還有事未了。而且，裴姝——頭，輕輕撫了撫懷里的白蛋，唇角微微翹了起來，輕聲道，「人間界很好。」
「……那——好，人間界也挺好。」
半晌，尤長——幽幽嘆了口氣。
**
「姝兒呢？你找到了她了嗎？！」
裴家，裴長晉剛回，裴無韋——迎了上來問道。
「找到了。」裴長晉看了他一眼，才淡聲回道。
「你既然找到了她，怎不把她帶回來？」聞言，裴無韋立刻皺緊眉頭，不滿道。邊說，——要朝外走，邊道，「她在哪里？為父要見她。」
可走了幾步，身後卻並無人跟上來。
裴長晉沒動。
裴無韋沉下臉道︰「長晉，你這是——麼意思？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姝兒在外面有多危險嗎？」
裴姝與申屠凜在一起，且還大開殺戒，如今已然被外界當做了魔頭。
若是放任裴姝在外面，萬一被人找到了，那後果不堪設想！
他絕不能讓——己的——兒再死一次！
「她到底在哪里？」
「父親，您真的覺得裴姝還會願意回來嗎？」裴長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忽然反問了一句，「她都已經選擇帶著母親離開這里了，又怎還會回來？」
那話里，不乏嘲諷。
裴無韋的臉色立時難看了下去。
片刻，他才道︰「我知道她——我——的氣，可如今是非常時期，有些事我——一家人可以慢慢解決。但如今性命攸關，豈能兒戲？」
頓了頓，他又道︰「她若是不願意回來，我——親——去尋她。」
「一家人……」裴長晉笑了一聲，隨即，忽地喚了裴無韋一聲，「父親，我剛知道了一件事。」
「有——麼事可以以後再說，先去把姝兒找回來才是緊要的！」裴無韋見他還慢慢悠悠的，面色很是難看，「你告訴我，她在……」
「齊仙兒沒死，」沒等他說完，裴長晉——笑著開口了，一字一頓的道，「父親，您的愛妾還活著。」
裴無韋猛然朝他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