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萬靈劍瞬間——刺穿了那身青衣, 深深地沒入了胸膛。金丹期修者的身——雖算不上銅皮鐵骨，但是想要刺穿卻——不是易事。
因此，這一劍, 足以——明裴姝——了多重的力氣。
修真者的眼力極好，即——隔——百米之遠，他們——能清晰的看——那劍刺得有多深，那濺出的血有多紅, 又有多濃。
「裴姝！你住手！」
姬不夜的臉色瞬間變了。
鎮魔大陣外有罡風肆掠，大乘期以下的修者想要穿過罡風非一時之功, 若是強行突破, 重者喪命, 輕者——會受嚴重的內傷。
因此, 只有姬不夜距離裴姝最近——
只有他看得最清楚。
看得——那血像是流不盡的溪水一般, 源源不斷的滴下來, 刺紅了他的眼楮。
可她臉上卻還帶——淡淡的笑。
「裴姝，你住手。否則，本尊定不會輕饒！」
他出聲威脅，可——是連他自己——不知道他此時的聲音有多麼的啞。
青衣女子抬頭看了他一眼, 卻只對他淡淡勾了勾唇, 隨即, 輕輕地搖了搖頭, 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沉。
她——︰「師尊，弟子謝您多年教導之恩。」
下一刻, 只——她伸手一吸。
一滴金紅的心頭血猛地從她的胸腔之中飛了出來，落在了裴姝的手心。心頭血離——的剎那，她霎時面如金紙，身——猛——晃了晃。
一瞬間, 姬不夜的心狠狠的顫了顫。
近似恐懼。
「裴姝……」
可話未——完，他——看——，裴姝隨手一揚，下一瞬，心頭血瞬間沒入了裴月的胸腔之中。
「這是我欠她的，我還。」
她。
話音未落，萬靈劍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忽地又沖了過來，狠狠地刺進了她的背部！——
識到她要做什麼，姬不夜瞳孔驟——緊縮，怒吼道︰「裴姝，你瘋了嗎？！你給本尊停下，停下！」
邊——，他邊全力攻擊鎮魔大陣——
而，——是大乘期的他，十成靈力下去，——無濟——事。
一根金色的靈骨從青衣女子的背部飄了出來。
那是裴姝的本命靈骨！
「這——是我欠她的，我還。」
她握住本命靈骨，口中念訣，金色靈骨化為一道靈光，沒入了裴月的眉心。只一瞬，裴月本來蒼白的臉色——已經多了紅潤。
而裴姝，面色卻越發慘白，眉目間已是蘊滿了死氣。
這根本命靈骨，她蘊養了二十年，——她一——而生，經過千錘百煉，還受過鳳凰血脈的灼燒，已經不僅僅只是金丹期修者的靈骨可比了。
當初，裴月的靈骨被剖出，——途卻只是藥引，——是因為她的靈骨雖帶有鳳凰血脈，比之裴姝，卻脆弱太多——
做不了支柱的。
而如今，裴月有了裴姝的靈骨，——是月兌胎換骨。
從此，她不但能夠恢復健康，還將擁有——裴姝一般的絕世天賦！她再——不是一——微不足道的凡夫俗子了，而將成為修真界的絕世天才。
她的道途，會比無數人更加坦蕩。
曾屬——裴姝的本命靈骨快速地修復了裴月的身——，本還在昏睡的少女眼皮動了動，隨即，緩緩睜開了眼楮。
入目的是裴姝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身影。
她眨眨眼，似是迷茫的喚了一聲︰「姝姐姐……」
「好好活下去。」
她听——青衣女子如此道。
「不要，不要！」
有人的聲音淒厲又刺耳。
可裴姝卻已經再——看不清了。
沒了心頭血，沒了本命靈骨，她甚至連凡人——不如，不過是——廢人罷了。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滴下，讓她本來就已經模糊的眼楮越發不中——了。
身——上傳來一陣比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
但裴姝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她抬起頭，——模糊的眼楮最後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天空，任由狂風吹打——她的臉。
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人！
從此後，這一生，她誰——不欠了！
絕峰之上。
絕艷的女子揚起了唇角，張開了雙手，閉上眼楮，朝——深不——底的萬魔窟縱身一躍！
「裴姝！」
鎮魔大陣轟——破裂，姬不夜終——飛身而入，猛地朝絕峰之上沖了過去——
而，到底是晚了。
她的青衣劃過他的臉，像是一陣永遠——抓不住的風，從他的手中飄——而過。
他徒勞握住，手心卻永遠是空無一物。
「姝姐姐……」
裴月終——反應了過來，——識到發生了什麼，驚恐地瞪大了雙眼，茫——地看——那一望不——底的深淵，一顆心重重沉了下去。
彷徨不知所措。
她轉頭，看——數不清的人朝這邊瘋狂的跑了過來。
聞人師兄、無愁哥哥、還有爹爹和哥哥，他們都飛身沖過來，怔怔的站在崖峰之上，望——那望不到盡頭的深淵，蒼白了一張臉。
混亂間，不知是誰踩到了她的手。
裴月痛呼了一聲，本能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眼里忍不住就生了淚，可這一次，再——沒有認來安慰她了。
她的淚，掛在長長的睫毛上。
像是旁邊的老樹上最後的一片樹葉，在枝椏上晃蕩了許久許久，最終孤獨的落了下來。
無人——會。
「裴姝，裴姝……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滿是怒氣的熟悉聲音讓裴月本能地看了過去。
是她的師尊，姬不夜。
在她的眼中，從來都是所向披靡的師尊，泰山崩頂——面不改色的問月劍尊，此刻滿眼的失落和痛楚，臉色是她從未——過的蒼白。
「師尊。」
她慌忙喚了一聲。
姬不夜沒有看她。
裴月心頭一堵，又看向其他人。
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一身紅色喜服的高大男人身上。
忽地，恍——想起。
對了，今——，是她——聞人師兄的道侶大典。
過了今——，她就要成為聞人師兄的妻子了！
「聞人師兄……」她望——心上人，情不自禁地走到了他的身邊，想要牽他的手，可還未踫到，——被——力推開。
她一——沒站穩，摔倒在地，掌心擦在尖利的石頭上，傳來鑽心的疼。
「姝——，姝——……」
她怔怔抬頭，——看——今——將要——她舉行道侶大典的男人雙膝跪在了地上，英俊的臉上是無法掩飾的痛苦，有晶瑩從他眼中一晃而過。
「阿姝！」
仲無愁忽地朝萬魔窟跳下，——而根本無——，一股罡力反震過來，他的身——被反震了回去，重重落在地上。
「噗——！」
他噴出一口血，鐵青——一張臉，不信邪的還要朝下面跳。
「沒有——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嘆息，尤長生沉——一張臉，一步步走了過來，聲音很冷，「萬魔窟底下布滿了罡力，——是大乘期修士——下不去。」
語氣中，含——濃濃的嘲諷。
「我不信！」仲無愁倏——搖頭，「若是如此，阿姝是怎麼跳下去的？！」他握緊了雙拳，撐——搖搖晃晃的身——，還想要再跳——
而，才剛站了起來，身——不受控制的再次摔倒在地。
萬魔窟的罡力——是大乘期修士——難以招架，更何況仲無愁緊緊只是——築基期。
沒有死在那罡力反震上，已經是幸運了。
眼——他還不死心的想要站起來，他的師尊，神音門的門主立刻攔住了他，沉聲道︰「無愁，放棄吧，沒有——的。」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高大的身影就已經被萬魔窟的罡力反震了回來。
刺啦——！
利劍在地上滑動，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男人被罡力反震出數十米遠，才勉力停了下來，單膝跪在了地上，一滴鮮紅從唇角處冒了出來。
那是姬不夜。
在修真界堪稱第一的問月劍尊——
是他，——無法穿過這層罡力，甚至還受了傷。
大乘期劍修的身——是何等的堅固？
可就是如此，——莫可奈何。
「……那裴姝呢？」仲無愁怔怔的看——這一切，——不知道是在問誰，聲音里滿是不解和迷茫，「她為什麼能下去？」
「為什麼？！」
「因為她練了回天經啊。」
尤長生嘲諷的開口。
此言一出，姬不夜、聞人靖都猛地看向他。
姬不夜難以置信的問︰「你——什麼？裴姝，練了回天經？」
其他人不知，但是出身天嘯門的姬不夜和聞人靖，一——是劍尊，天嘯門的戰神；一——是掌門弟子，未來的掌門。
兩人都是宗門內的核心人物，自——知道回天經。
「回天經？」仲無愁和裴家父子面露疑惑。
尤長生道︰「回天經，乃是本門祖師所得，是醫修聖典，可生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力——而，起死回生，——得好听，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命換一命罷了！」
「一命換一命？」
心口像是被利刃狠狠劃了一刀，血肉模糊——不足以形容其慘狀。
「她怎麼會練回天經的？怎麼可能？她難道不知道回天經是什麼嗎？！」聞人靖啞——嗓子，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油鍋炸了一般，「怎麼會，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練回天經，她不是……」
「對，她不是醫修，但她依——練了回天經。」尤長生截斷他的話，冷眼看——面前恍——失措的男人，一字一頓的道，「她為什麼要練回天經，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救命之恩，哈哈哈哈！她心心念念的，——是要還了這糟心的救命之恩啊！」
眾人猛——一震。
「她明明答應過老朽的，可這——傻子，她還是練了！」尤長生聲音里滿是怒氣，但眼中卻是無法掩飾的痛惜，「傻子，傻子！若是早料到是這般結果，那又何必千方百計的把她救回來？！」
「倒不如，倒不如……」︰
倒不如就讓她死在三年前，死在軒轅鼎下。
如此一來，至少……她死得其所；至少，她不會再經歷希望又絕望；至少，那時的她，還是幸福的。
她的師尊，她的愛人，她的朋友，她的親人……至少都是愛她的。
而不像是如今，滿身屈辱，滿心苦楚，滿月復心酸，有口難言！
「尊上。」他忽——轉頭，看向靜默在一旁的玄衣男人，「您可知，裴姝只有一滴心頭血？還給您心愛的小弟子的心頭血，是她最後的一滴了。」
一滴心頭血。
只有一滴心頭血！
可為什麼？
裴姝，你為什麼不——？！
姬不夜身形一晃，他抿——唇，半晌才提——劍，站了起來。
忽——轉身，大步朝回走，他的步子很穩，可誰——沒有看——，他提——劍的手指早已泛白，有血順——手腕緩緩流了下來。
萬魔窟上的風越發大了。
為防被鎮壓的魔物沖出禁錮，張天元不得不帶——眾位長老重新加固鎮魔大陣。
地上的血跡早已經被吹散了。
不久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似乎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夢一醒，——可以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真的是如此嗎？
萬靈仙子裴姝，這——名字在三年前——烙印在了修真界所有人的心中。三年前，那是曾——命守護這——世界的英雄，是曾被無數人仰望敬佩的存在。
本以為，英雄命短，嘆息無數。
可三年後，英雄卻醒了。
蘇醒的英雄似乎就不是英雄了。
她還活——，那她曾經拼命換來的榮光，似乎——慢慢變得黯淡了。
那——昔——的女英雄，在他們的心中褪去了光亮，反而漸漸的成為了一——冷血薄情的負恩之人。
她救過無數人的命，可大家都忘了。
他們只記得，她還欠一——人的命，所以這一生都必須記得這恩情！
而如今，這世間，終——再無萬靈仙子了。
姬不夜走了。
仲無愁——被師門帶走了。
裴長晉走了。
裴無韋——走了。
萬魔窟上，似乎又慢慢恢復了往——的冷寂。
張天元——眾位長老在重新布置陣法。
「回去吧。」須臾，張天元走了過來，垂頭看——跪坐在地上的裴月，「你如今已不再是凡俗之人，莫要負了這身得之不易的天賦。」
裴姝的心頭血和本命靈骨沒入她的身——後，她——已經開始了一段新的人生，加上回天經的輔助，天賦之強，甚至高過曾經的裴姝。
如今的她，沒有修煉過一天，卻已經跨過練氣期，直接築基了。
裴月身——顫了顫。
目光卻帶——迷茫和懵懂，她抬頭，望向一直單膝跪在崖峰旁邊的聞人靖。
他身上還穿——喜服。
大紅色本應是喜慶的，可此刻，卻仿佛染滿了鮮血，滿身都是血腥之氣。
罡風吹散了他的發髻。
他就這樣跪在那里，仿佛成了一座沒有靈魂的石雕。
俊——，卻毫無溫度。
「掌門師伯，我……」裴月抿了抿唇，聲音顫抖。她想問，我應該怎麼辦？可是話到嘴邊，卻忽——不敢問了。
「走吧。」張天元神色復雜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一直跪在那里的聞人靖，嘆息一聲道，「事已至此，多——無益。」
事已至此，多——無益。
是呀，姝姐姐已經死了。
當——他們所有人的面，跳下了這萬丈深淵。
死了。
可人死不能復生，他們還活——，生活還得繼續。
裴月猛地站起來，鼓足勇氣走到了聞人靖身邊，強壓下內心的不安道︰「聞人師兄，我們先回去吧。你這樣折磨自己，想必姝姐姐——不願看到的。」
「為什麼？」聞人靖忽——抬頭，「你為什麼不拉住她？」
那一瞬，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似是帶——恨。
恨——？
裴月難以置信的僵在了原地。
他們是馬上要舉行道侶大典的夫妻，他們身上還穿——成對的喜服，紅色映得兩人的臉似是——泛——紅光。
可這一刻，裴月只覺得恐慌。
身上的喜服，忽地重如千斤，幾乎是要壓垮了她。
「抱歉。」
須臾，聞人靖率先道了歉，目中曾閃過的冷——恍若是她的幻覺。
「沒關系的。」她忙搖搖頭，——不知是在——服別人還是自己，「我知道你不是故——的，你只是太傷心了而已，我不怪你的……」
「對啊，姝——肯定很傷心吧。」男人打斷了她的話，猛地握緊了雙拳，眉目間都是壓抑的痛楚和後悔，「我怎麼就以為她不會在——呢？未婚夫要和別的女人成親，她怎麼可能不在乎？」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他喃喃自語，面色青白難看至極。
「聞人師兄……」
沒等她——完，——男人忽地——力撕碎了身上的喜服，霎時，那身華麗的衣服化身萬千碎片，紅色灑滿了滿地。
「這身衣服，不該是今天穿的。」他如此道，「月——，你——月兌下來吧。」
裴月面色慘白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的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這是她精心準備的衣服。
上面的鴛鴦，——是她親手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那時，他——，世間萬物都不及這身衣服——麗。
她欣喜若狂，滿懷期待，之位今——穿上——，——後一步步走向她的心上人。
而現在，他——，這身衣服，不該是今天穿的。
多麼的滑稽可笑。
她身子晃了晃，可這一次，卻再——沒有暈過去了。
甚至只是晃了一下，身——里的靈力——自動流轉，不——她思考，她——已經穩穩的站好了
裴月這才恍——想起。
如今的她，再——不是那——命在旦夕的凡間姑娘了，而是修真界中的天賦絕倫的築基修者——
是她一生止步築基期，——至少能再活上百年。
曾經的兩——月，如今的上百年。
能活上百年的築基修者，又怎可能這般輕易昏過去？
「抱歉，是我錯了。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這——法子。」聞人靖啞聲道，「如今，——不——擔心你的身——了，我們的婚約，就此作罷吧。」
「本來……這本來——是一場不應該存在的婚禮。」
裴月咬——唇，眼淚不受控制的朝下掉，惶恐地看——聞人靖，聲音顫抖︰「聞人師兄，你是討厭我了嗎？我錯了，聞人師兄，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喜歡你的。如果我不——喜歡你，你——不會取消——姝姐姐的婚約，姝姐姐……姝姐姐——不會……」
「聞人師兄，求求你，別討厭我好不好？我可以不喜歡你的，我不喜歡你了，以後，我就做你的小師妹，只做師妹就行，好不好？」
「我再——不會奢望了！」
少女滿臉都是淚，哭得那般的可憐。
俏麗的臉上滿是惶——和祈求，水潤的眸子里盈盈楚楚。
聞人靖的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發出尖銳的疼。
「你沒有錯，是我，我錯了。」聞人靖道，「月——，抱歉，你走吧。我想一——人，靜一靜。」他嘴上這般——，可眼底分明寫——懊悔。
他後悔了。
他——不怪她，——她沒有錯。
可為什麼，不敢看她？
裴月咬——牙，卻不敢問出這——問題。
她怕。
怕得到那——讓她害怕的答案。
「……那我先走了。」頓了頓，她開口道，「聞人師兄，你要好好的。姝姐姐，姝姐姐——不願看到你如此的。」
「是嗎？」
聞人靖笑了，笑容里滿是苦澀，「她現在肯定很恨我吧。」
裴月沒有——話。
但是這一刻，望——那深不——底的萬魔窟，她心中卻忽地生起了一絲怨氣。
為何？
姝姐姐，你為何要選擇今天？
為什麼！
**
萬靈仙子——命還了救命之恩，縱身跳下萬魔窟。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裴月——聞人靖的道侶大典自——是無法舉行了。賓客們自發散去，天嘯峰上，已經有弟子換下了上面的紅綢，掛上了白綾。
門內上下的弟子手臂上自發地帶上了黑紗。
裴月恍惚的走到了天嘯峰，舉目望去，是一片的蒼白，那里早已沒了一點的喜色，每一處都寫——哀。
曾救過無數人的萬靈仙子，她的死亡，確——值得這一切。
她不敢再看下去，只覺得自己似乎要溺斃在這片哀嘲之中。她跌跌撞撞的朝下面跑去，本能地先跑回了問月峰。
「師尊呢？」
她問打掃的童子。
童子看了她一眼，回道︰「回師姐，尊上去了靜室。」
「我去找師尊。」——，她——朝靜室而去。
童子看了她一眼，目光有點奇怪，想——什麼，終究還是閉上了嘴，什麼——沒。這一路上，裴月已經收到過無數這樣的目光了。
可即——如此，她——無法習慣。
她不敢再待下去，避開童子的目光，徑直朝靜室跑去。
師尊，師尊——過會護——她的。
她想——師尊了。
而且姝姐姐不在了，師尊定——很傷心。
所以，她要去安慰師尊。
裴月這般想。
砰——！——
而，這一次，靜室外的陣法擋住了她。
裴月雖是築基期，但到底沒有正經修煉過，對靈力的運——不熟練，被陣法反震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眼眶發紅——
而，除了一點皮肉傷，身上卻還是完好無缺的。
她身——內的靈力能夠自發的修復她身——上的損傷，那一點擦傷很快——被靈力自愈，消失無蹤了。
裴月怔怔的看——自己轉瞬間——又完好無缺的手心，忽——撅的身——很冷。
「師尊！」她抬頭，——力喊了一聲，「是我，月。」
無人回應她。
她咬——唇，再次喚了一聲︰「師尊，我是月。我知道你現在很傷心，你讓我進去好不好？我好擔心你。」
「回去吧。」許久，靜室里終——傳來了姬不夜的聲音。
裴月眼楮一亮，——而還未等她開口，一柄劍忽——飛了出來，落在了她的面前，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本書，上面寫——月靈心法。
「這是月靈劍。」男人並未出面，聲音平淡無波，「你拿——，回去修煉吧。」
月靈劍——是極品靈劍，比之裴姝的萬靈劍——不差。
而月靈心法，——是上乘劍修心法，這兩物，放在修真界皆是會被無數人爭搶的寶物。
「師尊……」裴月握——劍卻不甘心，她不想要這些東西，她只是想要——師尊。
可不等她——完，一股靈力——托起了她，瞬間把她送了出去。
「你如今既是本尊的弟子，身——恢復，——不能辜負了這身天賦靈骨。」姬不夜的聲音傳了出來，「去吧。」
裴月落在了外面，她握——劍，忽——像是又回到了三年之前。
那時她剛剛來到這里。
滿心害怕和惶恐，而如今，三年過去，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而此刻，靜室里，姬不夜閉——眼，被罡氣反震的傷勢不輕，丹田處傳來陣陣的灼痛。
他強迫自己進入調息。
可萬魔窟的罡氣卻暴戾非常。
靜室中，盤腿調息的男人面色忽青忽白，青筋暴起，那一股股氣似是要爆裂開來一般，看上去嚇人得緊。
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張熟悉的笑靨。
清冷絕——，卻又靈動鮮活，望——他的目光中，還有盈盈笑。
「師尊，我練成萬靈劍法第十式了！」剛剛及笄的少女興奮異常的跑到他面前，興沖沖的道，「您看，我練給您看。」——
，她面色一正，拔出萬靈劍，——開始練了起來。
萬靈劍法，是極上乘的劍法。
一共十二式，想要練成——，絕非易事。天嘯門建宗這麼多年來，練成萬靈劍法第十式的劍修不過三人。
而裴姝如今不過剛剛及笄，劍法卻已經有此造詣，世間——是寥寥。
除了因為她資質好，——她的勤奮苦練——息息相關。
劍道一途，本就艱難重重，想要有所成就，——需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師尊，弟子練得怎麼樣？」
一套劍法下來，少女的額上已經溢滿了汗水，但眉目間卻都是神采飛揚的笑。
這是他的弟子。
由他親手教導出來的弟子。
從她還是幼童開始，他——傾注了無數心力，如今終——有了成果。
他該驕傲的。
他確——是驕傲的。
可那一瞬間，對上少女燦若星光的眼楮，他的心，卻像是被一只手緊緊的拽住，驕傲之語，似有什麼東西想要破土而出。
「尚可。」他听到他自己如此——道，面色沉肅，「不過是點小成績罷了，切莫驕傲。再練一百遍，明——檢查。」——
罷，他——大步轉身離開。
「哦，弟子謹遵師尊教導。」
余光之下，他看——了少女黯淡下去的眼楮，腳步微微頓了頓。
可最終，他終究沒有轉身，而是加快了腳步，離開了這里。
忽——起身，飛身朝醫峰而去。
畫面忽地再次一轉。
鮮紅的血染紅了她最愛的青衣，——染紅了他的眼楮。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無能為力。
她——︰「師尊，弟子謝您多年教導之恩。」
不，不要！
他想要大吼，想要搖頭，可卻什麼——做不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他曾經捧在手心，花費了無數心力教導的孩子，在他的面前一躍而下！
尸骨無存。
「尊上，您可知，裴姝只有一滴心頭血了。」他听——尤長生這般。
心口驀——一疼。
他猛——憶起，他為了救裴月，冷漠的逼她挖出自己的心頭血。
他對她——，這是為了還恩。
可為什麼？
裴姝，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若是知道裴姝只有一滴心頭血，他怎麼可能逼她這樣做？！
「噗……」
他再——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下一瞬，姬不夜猛——睜開了眼楮。
臉色陰沉至極。
須臾，他忽——起身，隨即，直接朝——醫峰飛去。
「回天經，在哪里？」
醫峰上，他看——尤長生如此問道。
而此時，醫峰上卻不止他一人。
仲無愁——來了。
聞言，——看向尤長生。
尤長生看——兩人，問︰「你們想——回天經救裴姝？」
姬不夜和仲無愁沒——話，但沉默即是默認。
尤長生笑了，卻沒——什麼，直接把回天經拿了出來道︰「這——是回天經，千年來，自——問世，想要練——的人不知其數，但能練成的寥寥無幾，最終能——救人的，更是少之又少。」
仲無愁伸手想去接，但在他動手時，姬不夜已經率先搶了過去。
仲無愁面色微微沉了沉。
「——是如此又如何？」姬不夜捏緊了回天經，一字一頓的道，「本尊想要做得事，救得人，——是天道——攔不了。」
「可若是本人不願呢？」尤長生如此道。
姬不夜手上一緊。
尤長生繼續道︰「萬魔窟下全是魔氣，修真者的身——根本承受不了那麼多的魔氣，此刻，怕是裴姝早已經被魔氣侵蝕的尸骨無存、形神俱滅了。況且，尊上，您覺得裴姝真的還願——活下來嗎？」
「三年前，她以身為器，本該死去。但我們這些人，都不願眼睜睜的看——她就這樣離開，——是，硬是——盡手段把她留了下來。」
「又為了讓她蘇醒，不惜傷害無辜的人，違背本心——要做。」
「可結果呢？」尤長生的眼中終是忍不住生起了嘲諷，「她是醒了，但她得到了什麼？尊上，無愁，你們真的是想要救她嗎？」
就像你們既——那麼在乎齊月，那為何不……——自己的命去救呢？
回天經，一直都在天嘯門，從未變過。
這句話，尤長生到底沒有——出來。
他只道︰「回天經不是萬能的，尊上，若您真的疼惜裴姝，那——如了她的願，讓她安心的走吧。」
一陣寂靜。
仲無愁面色沉。
而姬不夜什麼——沒——，捏——回天經，轉身——朝回走——
此，仲無愁——立刻跟了上去，堵住了姬不夜的路。
「尊上，您身份高貴，乃是劍尊之身。」仲無愁如此道，「回天經需要一命換一命，你的命太重了。不若拿給晚輩，讓晚輩來練。」
「讓開。」
姬不夜沒回答他的話，只沉聲——了兩——字。
仲無愁沒有讓開，再次道︰「您的命不是您一——人的，若是您——自己去換了阿姝，待阿姝醒來，她又該怎麼辦？再讓她還一次命嗎？！」
此話一出，姬不夜終——看向了他。
他的目光是冷的。
「你的命，她——能坦——接受？」他終——開口，「仲家就能接受？」
「我心悅——她。」仲無愁忽——如此道，「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你心悅——她呢？」姬不夜冷冷勾了勾唇，嘲諷，「當真如此嗎？那裴月呢？你既——心悅——姝——，那又為何要為了裴月傷害她？」
仲無愁面色一變。
姬不夜不再看他，轉身欲走。
「那您呢？」身後，仲無愁道，「尊上，您又是為了什麼要以命換她？僅僅，是因為師徒之情嗎？若是如此，為何當初不——此法救月——？」
「尊上，這真的是師徒之情……唔！」
話未——完，一股靈力猛——打向他。
仲無愁頓時重重飛了出去，噴出一大口血。
待他再抬頭時，前方早已沒了姬不夜的身影。
他擦了擦嘴上的血，諷刺的笑了。
問月峰上。
姬不夜剛落地，身子——是一晃，須臾，一絲鮮紅從嘴角一出，眉間似有魔氣跳動。
那是他入魔之兆。
師徒之情……
僅僅是因為師徒之情嗎？
師徒相戀，不容——世。
又怎能超出師徒之情！
**
是夜。
尤長生站在萬魔窟上，俯首，朝下面望去。
自——是什麼——看不到的。
「傻子，你現在可是得償所願了？」半晌，他悠悠的嘆了口氣，「只願你真的能抓住那一線生機吧。」
萬魔窟，還有一——名字，——是上古神魔古戰場。
在這里，除了魔氣，自——還留有神魔之力。
鳳凰，自——是上古神魔之一。
萬魔窟，——是天地間最後一只鳳凰的埋骨之地。
所以，——不定還留有殘弱的鳳凰之力。
選在這一——，——是因為，這一——，是神落之。
每到這一——，將是神魔之力最活躍的時刻。
所以，萬魔窟，既是死地，——是她最後的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