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天?啟（下）
深海是光照不到的地方。
最近住在海里的高級污染物們都很煩。
不知道為什麼, 最近海底突然?多了一只污染值很高的完美進化體。听幸存者介紹，是一條黑色的大海參。
海洋廣闊無際，大家各自?有領地, 本來相?安無事, 然?而這?個新來的不講武德。每天?都在海底游來游去?, 找人打架。很煩。
據說，這?條黑色大海參已經咬死三個高級污染物了。
全球進化滿打滿算也不過才開始三百年。還不足以?污染物們進化出太高級的情緒和文明。
兩只霞水母用半透明的觸手進行著交流-
你听說了嗎？最近那個海參的事情-
听說了，好變態哦。隔壁海域的也被咬死了……-
為什麼海參會喜歡吃海鮮？-
但是听說魚肝真的很好吃誒……
說著說著, 一團漆黑的陰影從?它們身側游過。
巨大的黑龍在海底游動的悄無聲?息，身上濃烈的血腥味卻?令人膽寒。
它的尾巴斷了半截, 遠遠看，的確很像是一條大海參。
海底的其他?生物都悄悄地繞開了它，避免成為口下亡魂。
等他?遠去?後, 兩只小水母重新鑽了出來-
好可怕哦……這?是海參嗎？-
太黑了，看不清。我還沒進化出眼楮。嗚嗚-
不過, 說起來。這?是藍鯨的領地吧……
剛和一條大魚打了一架。黑龍的身上又添了一點新傷。
它還不是很能適應自?己嶄新的身體，在海里游的像是狗刨。
它回到了拉萊耶。
母蟲死後, 這?里就成為了它的老巢。
藍鯨有一顆很閃亮的，足球那麼大的眼珠子。看起來像是一枚藍寶石。
大黑龍在地上用爪子刨出了一個坑坑, 然?後把寶石放進了坑里。
這?個大坑里不僅有藍寶石，還有白?珍珠、金珊瑚，以?及一枚小小的，黑色鑽石勛章。
亮晶晶的, 很好看。說不定言言會喜歡。
挖洞也是沒辦法的事。
拉萊耶的結界已經失效，東西就放在地上的話，很容易被水流沖走?。
黑龍把東西埋好。用自?己的身體把小土包壓平了。
它把頭壓在了自?己的尾巴上，開始休息。戰斗讓它受了一點小傷。
大部分自?然?界的動物, 都是靠吃和睡療傷的。有些聰明的小動物會嚼一些草藥。
唐尋安不是動物，但它已經適應起這?樣的生活。
睡著睡著，唐尋安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皎潔的月光照進了深海，小小的光點像是珍珠，向著大海深處飄去?。
數不清的光點在水里融化，幽深的海水變得澄澈而透亮。
光芒所到之處，一切都得到了淨化。
神秘的大海深處，再次平和起來。
這?些光點在它身上，匯聚的格外的多。
黑龍的尾巴晃了晃，想強行清醒過來。
但一種特別的力量卻?壓住他?的眼皮，像是誰的手掌。
它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傷勢正?在逐漸痊愈。
新的肌肉和鱗片長了出來，覆蓋在它龐大的身軀上。
他?可以?變回人了。
一只手搭在了它的額頭上，輕聲?說著︰「唐尋安。」
唐尋安看不清這?團光影的臉，但他?很快意?識到，這?是陸言。
陸言道︰「你醒來後，就可以?看見我送給你的，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既是唐尋安想要的，也是他?喜歡的。
唐尋安听見陸言的話，並沒有變得開心起來，內心反而充滿惶恐。
他?反手，抓住了陸言的手腕。
然?而這?道模糊的光影並沒有實體，唐尋安只抓到了滿手溫柔的水。
像神明垂憐的淚。
深海中，黑龍驟然?睜開了金色的眼眸。
在海底這?麼多天?，它已經習慣漆黑一片的環境。然?而此時，周圍光芒大盛。
白?色的光充斥著海域。
唐尋安在瞬間意?識到了什麼，于是他?張開了背後的龍翼。
巨大的黑龍騰空而起，在幾個呼吸之間，就頂開厚厚的冰層，出現?在海平面上。
「陸言——」
黑龍義無反顧地朝著那一輪快沉入海底的銀色月亮飛去?。
它一邊鳴叫著，一邊飛向世界的邊界。
黑龍的龍吟傳了很遠很遠。
地面衛星拍攝到了這?一幕。自?從?極夜意?外來臨，衛星從?未停止過工作。
一瞬間，防治中心響起了警報聲?。
「這?是？！」王部長的頭恨不得要鑽進屏幕里，「——唐尋安？！」
盡管它的體型格外巨大，甚至讓人懷疑是污染物，然?而從?這?條巨龍的身上，的確沒有檢測出污染值。
白?澤在瞬間欣喜若狂︰「位置！衛星監控的位置在哪？」
監控里，那條黑龍迅速朝前掠去?，快的就像是一陣風，張開的雙翼遮天?蔽日。
在場所有工作人員的表情都充滿了疑惑︰「唐隊是在干什麼？他?之前去?哪兒了？這?個是唐隊吧？」
「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條這?樣的龍。當然?是！」白?澤說的斬釘截鐵。
有人調節了一下縮放比例，從?幾千米的高空上看，這?條黑龍……似乎是在逐月？
黑龍飛行的速度很快，然?而和那輪月亮移動的速度相?比，依舊顯得格外微不足道。
它發出了一陣咆哮，聲?音嘶啞而嘹亮。
但沒人听見，這?聲?龍吟之後的顫抖。
「不要走?……就算要走?……帶上我……」
他?活了很久，人生已經別無遺憾。
看見這?一幕的人，內心難免會感到荒誕。
怎麼可能有人抓住月亮？
但這?一次，月亮為它停下了腳步。
即將沉入海底的巨型圓月，忽然?變得暗淡起來。
黑龍跌跌撞撞朝前飛去?，像是小彗星撞上一個星球。
可它什麼也沒抓住，它只撞進了一片虛影。
巨大的月亮不見了。
黑龍怔然?地停在了原地，從?嗓子眼里，擠出一聲?哀切的嚎哭。
……
……
萬里之外。
k市。
因為太久沒有回到家，家里的擺設有一瞬間的陌生感。
臥室的床上，驟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陸言扭動了一下手腳關節，適應著自?己的身體。
他?的眼眸是漂亮的銀色，像是兩輪月亮封印在其間。
陸言打開衣櫃，對著鏡子，換好了衣服。
耳邊，系統的聲?音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惋惜︰〔您舍棄了永恆的生命。〕
陸言微笑著回答︰「不，我舍棄了永生的孤獨。」
在收集完所有身體後，陸言的確獲得了一個機會，成神的機會。
祂應該存在了許久，見證過無數次滄海桑田。
祂也的確擁有永恆的生命，只是沒有自?己的意?識。
他?是舊日的支配者。
這?一次，神選擇作為「陸言」而存在。
陸言打開行李箱，往里面裝進一套唐尋安的衣服，道︰「走?吧，去?接他?回家。」
從?十九歲開始，唐尋安已經等了他?太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