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七流
大約是因為多年不見, 弟弟一口氣說了很多話。絮絮叨叨，像是嘮家常——
的身體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黑霧，整個人像是剛解凍的尸體一樣冰冷。
光透過——的身體, ——上——有影子。
陸言在恍惚間意識到一件事, 回溯了時間過後, 弟弟大概——有實體——
就像是入侵了電腦的過期病毒一樣存在著，活在——實和虛擬的夾縫之中，而陸言就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那座橋。
周圍的海水依然滾燙。
陸言第一次意識到, 這的確是個夢。和——初，腦花在機場把——拉入意識空間, ——有任——區別。
陸言看向了——血紅色的眼眸︰「所以，你把我叫到這里。目的是什麼嗎？」
弟弟笑著回答︰「——果只是我想見你呢？」
陸言的面色平靜︰「那你可以放我回去了。」
「我也想。」弟弟回答，「可惜我做不到, 我們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那你和我之間，注定只有一個能——向終極。」——
的眼里流露出了興奮的光, 緩緩張開雙臂︰「能——度追隨您，我很幸運。但吞噬是我的天性。」
平靜的水流在這一刻掀起滔天巨浪, 深黑的海水在頃刻間卷起千仞之高。
「耽誤了這麼久，你的融合也完成了。」
弟弟的眉眼舒緩開來︰「來吧, 用你的弓和刀，嘗試殺了我。至少在這里，在這一刻，我們是平等的。」
沈輕揚消失了。
用消失這個詞興許不太準確。
陸言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個小小的泡, 仔細一看，很像是沈輕揚觸手上長著的那些眼珠。
不同的是，這些眼珠變成了銀白色，它們冷冷——審視著周圍的一切。
這里的時間是暫停的。
海水停止涌動, 海草停止——長，就連面前那個巨大的白色怪物，也停下了腳步，滑稽——抬起了一只腳。
唯獨江月的目光，依然注視著面前的一切，充斥著令人混亂的邪異。
在這片暫停的空間里，還在流動的有兩個人。
一個是——上的陸言，——的形體介乎——怪物和人類之間，緊閉著雙眼，做著一個很難醒來的怪異的夢。
另一個是靠黃塵支撐著身體，幾乎要站不起來的唐尋安。
金黃色的血液從鱗片的縫隙里溢了出來，很快被海水稀釋——
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玻璃，出現了蛛網一樣的裂紋，輕輕一踫就能碎掉。
但唐尋安清楚自己不能倒下，因為——身後還有陸言。
這也許是大戰前少有的平靜。
其——東西不能動，而唐尋安正在養傷，依靠龍骨強行把自己碎裂的身體拼起來。
白色的母蟲發出嗤笑︰「放棄吧。舊日的神將在——的軀體之上醒來，不——有任——意。」
「你——經歷過，你不——明白。你要保護的人，是什麼樣的怪物。」
「你能容下——，知道——相的其——人能容下——嗎？我忘了，你應該還什麼也不知道……——可笑。無知——莽撞。」
「——不屬——人類。同樣，也不屬——你。」
她的話——同山谷回音，一遍遍在唐尋安的腦海里回蕩，層層疊疊。
唐尋安很快意識到，對方正在使用譫語。
這個天賦能用來蠱惑人心，對意志不堅定的人格——好使。
但很不巧，唐尋安是那種一條路——到黑，哪怕南牆撞的頭破血流，也不——回頭的人——
跟聾了似的，——有給出任——反應，只是耳廓里溢出了金色的血。
唐尋安清楚，——能暫停的時間很有限，只有短短幾分鐘。但這已經是身體的極限了。
陸言現在的狀態很特殊，像是處——另一個更高的維度，加速陸言身上的時間比暫停時間還要不現實。
唐尋安不可避免——思考起一些小事。
19歲時，——從未來回去。
喬御忍了很久，——忍住，問——看見了一個什麼樣的未來，是好還是壞。
在天賦剛覺醒的時候，唐尋安也試過去未來——被那時候的喬御嚴重警告，說這樣的代價太大，以及，無——在未來看見了什麼，都不要說出來。
這次，喬御自己都——忍住詢問，大概是——的很好奇——
說，——看到了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比——們想過的最好的未來還要好。
而帶來這一切的是陸言。
所以，唐尋安無條件的去相信。
意識到自己的挑撥離間——有效果後，母蟲不——言語，只是平靜的等待著一切的結束。
她的身體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容器還——有最終育成，她一定要奪回容器。
唐尋安用龍息點燃了一根鎮定劑，含在嘴里——
站了起來，骨頭發出了輕響。
唐尋安臉上的神情，比起恐懼，更像是激動。
激動——自己即將奔赴的，一個必然的宿命。
……
……
另一個維度的戰爭仍然在繼續。
陸言的手探向了箭筒，發現里面的箭已經空了。
血從額上溢了出來，陸言的視線模糊一片，——抬手擦去臉上髒污的痕跡，順手把掉落半截的內髒塞回了自己的身體里——
修復著——的身體，但已經到了一個危險的臨界值。
弟弟說的——錯，在這里——們的確是平等的——
們擁有同樣強度的身體，同樣的天賦，——的，弟弟也——有任——人，——像——們一樣熟悉彼——的身體。
刀刺破弟弟肩膀的瞬間，——也——被擰斷手骨。
箭射——弟弟心髒的剎那，——也被貫穿了月復部。
但相同之中也有不同。
弟弟保留了對陸言從小到大的影響——恐懼——
活在陸言的夢里，記憶里，活在每個心悸到窒息的夢魘中。
在陸言還年少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次，——面無表情——哭著驚醒，因為害怕，全身——理性的顫抖。
夢里是血紅的天空，荒誕而光怪陸離——
知道自己背後有人，那個人叫——哥哥，還說——保護。
但陸言從來不信——
今，——年的噩夢根源站在了——的面前。
陸言下手依然狠戾，但眼眶里卻不受控制——流出了淚。
弟弟從胸腔里發出沉悶的笑聲︰「看來——來一次，也不——有什麼不同。上一次我是竊鉤者。這一次，是你選擇了錯誤的道路。你——來就該是完美的——化體。卻逆向擁有了累贅的感情，甚至到現在，還保留著人類的身體。」
「我感到很失望。」弟弟嘆息道。
黑霧繚繞在——的身體上，深紅色的觸須從——的眼眶里、嘴里、乃至耳朵里鑽了出來，很快取代原本的腦袋——
抱住了陸言，卻不是為了擁抱，畸變的觸須不斷伸長，像是一張網，牢牢鎖住獵物。
觸手扎——了陸言的身體里，開始大口大口的，貪婪吞咽著血液。
陸言的身體冷的像是要結冰。
在被觸手貫穿的時候，熟悉的恐懼感淹——了。
陸言听見了，弟弟胸膛里緩緩傳來的心跳。
「祂」正在復。
在凍的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陸言後背突然傳來一陣燒灼的滾燙。
那是……龍骨弓。
箭已經用完，只剩一張卷曲的弓——
今這把弓燙到了幾乎——疼的——步。陸言在恍惚間意識到一件事——
果，唐尋安發現醒來的人不是——，大概——很難過。
陸言和系統說過，——喜歡看唐尋安哭。
但不是因為這種事哭。
恐懼是因為未知。但——今，弟弟就在——面前，——們擁抱著。觸須依然存在，但弟弟已經恢復了人形。
陸言抬起了眼眸︰「你說的很對……感情很累贅。但就是這些累贅的感情，才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像個人一樣。」——
舉起了手，左手掌心，緩緩裂開了一條巨大的縫隙，幾乎把——的手掌貫穿。
白色的須線已經等候多時，它們像極了之前見過的那些纏繞在石柱上的臍帶。
這些須線饑渴無比的扎——了弟弟的心髒中。
【天賦25-吞噬】
弟弟的語氣充滿著淡淡的笑意︰「用我的天賦來吞噬我嗎？是不是太多余了一些，哥哥。」——
已經設想過這樣的可能。
但——用的，陸言的吞噬晚了——一步。
最後一定是——先吞掉陸言。
但很快，弟弟就察覺到了問題，——正在消失。或者說，被淨化。
弟弟驟然瞪大了眼︰「……怎麼——？！」——
們的天賦一樣——不一樣。
在天賦序列表上，吞噬有一個大大的星號，代表這是治愈系天賦。
然而在成為污染物後，這個天賦——失去治愈的本意。
系統說過，代表舌頭的王魚擁有天賦吞噬。
它還說過，「這條魚的確是所有魚里面，潛力最大的一條。」
因為，吞噬的上位天賦，名為【天啟】。
……
……
整個拉萊耶向上漂浮。
母蟲的臉上露出了狂喜的神情︰「神！是吾神！——快醒來了！」
她身上，有幾個貫穿的巨洞，白色的蟲在這個孔洞里爬——爬出，吐出膠質物修復著身體。
她幾乎被剁碎，但面前的唐尋安也——好到哪去——
就快死了。
黑龍身上半邊身體已經消失不見，甚至無血可以流。
唐尋安的意識開始混亂，甚至不太記得自己是誰，腦海里卻只剩下一個念頭。
不能讓人奪——陸言。
拉萊耶不斷上升，而——界，血紅的圓月無比巨大，整片天空都浮現出暗淡的紅色。
無數人開始禱告。
然而，就在石柱頂端要踫到水面的時候，上升的——度戛然而止。
支撐城市的石柱毫無征兆——開始斷裂，在短暫的停頓後，整個城市倏然下墜！——
有什麼比希望之後的絕望更令人痛苦。
「不——不！」
母蟲發出了痛苦的哀鳴。
她舍棄了自己作為人的一切，來到深海。自願成為孕育神的養分，一切都是為了那個污染物統治世界的未來。
它的孩子——成為世界之主，而自己——站在它的王座身側。
唐尋安的身體已經支撐不起龍形——
變回了人形，但和陸言在意識空間里見過的，污染物狀態的——什麼太大區別，屬——人的部分已經完全化為枯骨——
抱著陸言，向上游去，但母蟲吐出的細線死死抓住了——的腳踝。
時間早就過了魚鰾——效的24小時。水流涌入唐尋安的鼻腔和肺葉，嗆人，火辣辣的疼——
用僅剩的力氣，把陸言推了出去。
這里離海面很近，已經能看見隱約的天光。
下一秒，唐尋安被細線吞——，然而神情卻很是平靜，甚至有了塵埃落定的輕松——
戰斗了一。
終——可以停下來，稍微休息一——了。
陸言在一片冰天雪——里醒來。或者說，——漂浮在一塊浮冰上——
的表情有些茫然——
隨著浮冰，漂浮到了——初乘船的那座島，——處風雪寂靜，空無一人——
有唐尋安，——有沈輕揚，甚至——有在岸邊棲息的魚人，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了漫天的冰雪。
直到——耳邊終——傳來了系統的聲音︰[終——醒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醒不來了——或者，醒來後是另一個人……]
陸言掙扎著坐了起來，——的身體像是被碾碎了一遍，疼。
但——被保護的很好，全身甚至——有什麼傷口。
陸言的手里模到了一個溫熱的東西——
轉頭一看，是一把斷刀。
這是唐尋安的黃塵，只剩下半截，連著刀柄，看起來經歷過激烈的戰斗，就連刀刃都卷了起來。
陸言抓住了這把刀，問︰「唐尋安呢？」
[……]
陸言——問了一遍︰「唐尋安呢？」
聲音是——自己都——注意到的輕顫。
系統沉默了片刻︰[——和拉萊耶一起沉入了海底。]
陸言抱著斷刃，許久都——能說話——
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發——了什麼？」
因為控制不住情緒，——的皮膚表面，冒出了一枚枚猙獰的眼珠，很是恐怖。
[宿主。]系統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充滿了安慰的情緒，[冷靜點，冷靜點。事情還——到最糟糕的——步——還活著，相信我。]
幾乎是它剛說完。
一團黑漆漆的人影從半空落了下來。
這個人背後長著龍翼，因為是剛長的，用起來還不是很熟練，因——在——上打了好幾個滾，剛好帶著——命艙，一起滾到了陸言的面前——
有雙漂亮的金色瞳孔，慌里慌張——抬頭，剛好撞上了陸言的眼眸。
系統驟然松了一口氣︰[看，小狗狗龍。]
一片狼藉的深淵。
早已死去的漆黑巨龍身體顫了顫，身上的灰塵撲簌撲簌——往下掉。
它的身體已經腐化了一半，卻依然緩緩的，睜開金色的眼眸。
唐尋安的視線有短暫的眩暈，過——冗長的記憶像是電影一樣在——的腦海里回放。
它終——想起，世界末日之時，自己也吞噬過那對雙——子，——是得到了完整的天賦2。
【天賦2-死——】
置之死——而後。
一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