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界下來的中年人一行三人,在清貴城一間比較偏小的客棧住了一宿。從日落到東升,中年人切身地找回來了曾經的時光,那是他三千世都整日循環的日子。
神界之中的靈氣十分充裕,就像靈氣化作霧氣,停留在神界的各個角落,可供所有仙人以及牲口吸入體內,打造體質。
但就簫懷楓跟禮君聖這般的仙人,天賦與體質遠遠超過了同期的很多仙人,所以這樣的生活環境,如同雞肋。
也正是如此,簫懷楓和禮君聖倆人,還是覺著看得著、模得見的山清水秀,更讓人心曠神怡。
中年人在清晨撐開客房的窗戶後,瞧見那和煦的日頭,與神界一般無二,便發現自己的心情沒有再受到昨日的影響了。身後有人敲門,是小子簫懷楓在門口問道︰「先生,你起來了嗎,樓下的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按照常理,就中年人這般的人物,幾百年上千年不進食也無所謂,不會像曾經凡人身軀,幾天不吃就會餓死那樣。
但他還是願意遵循這道靈界的規矩,這敲門還是昨晚睡前,他吩咐給簫懷楓的任務。
中年人著好昨日新買來的灰白褂子,這件褂子在眾人千奇百怪的服飾當中,儒家的服飾是他在道靈界三千世是最為喜歡。
中年人下樓去,發現禮君聖與簫懷楓倆人坐在方桌前,在等著自己。中年人坐下來後,破天荒地跟兩個晚輩說道︰「讓你們久等了,咱們吃吧。」
早膳以清淡為主,而道靈界的米粥,與神界的米糧也有很大的不同。無論口感,還是色香,道靈界的米糧都要軟糯甜香些。
晚輩在中年人動筷捻菜後,也才跟上動作,簫懷楓是那種在家中爹娘都不怎麼教餐桌禮儀的。但中年人的神華內斂,以及其身份,簫懷楓這個兔崽子竟然先知先覺。要是其父簫仙贊在場,且不說兒子有跟中年人同食一桌的榮幸,就連他從未在意過的兒子,在餐桌的禮儀,那也要給他豎個拇指。
正襟危坐,輕捻輕啄,說得便是兒子簫懷楓了。
飯間中年人再一次開口問道︰「你們倆都是想留在道靈界嗎?」
簫懷楓停下碗筷,九歲的他已在兩界之中縱橫捭闔,隨後說道︰「我是想留在道靈界,先生說了,那凌元是我的敵手,等我在道靈界修了幾年,就去找他切磋。免得現在去,他輸了,那該好沒面子。壞人心境的事兒啊,我可不做。」
中年人笑著說道︰「凌元天賦比你差了點,但也差不了多少,但人家的體質比你克強太多了,同境界之下,技道你有勝算,但拼死一搏的話,當真是人家凌元能夠活下來。你二人今後的經歷,都會接踵而至,不論懷楓在神界還是道靈界,都會有一樣的機遇,來砥礪心境。」
就簫懷楓這樣天賦異稟的仙人種,能夠完整修出一副世間舉世無雙的心境來,便可登頂,一覽眾山小,三界之內獨此一份。
所以真法技道那些,對簫懷楓來講,亦是雞肋。
簫懷楓繼續吃著道靈界的飯菜,中年人便又望向禮君聖。
禮君聖道神界的同期道者之內,排行第三,第一的春霖是個姑娘,與其並列第一的是道祖三弟子的弟子曹準,此人心境幾近無垢,卻被簫懷楓稱之為蠻子,便是遁循了自己眼緣而定的綽號。
禮君聖不跟中年人太講神界上的規矩,而是反而問道︰「先生,道祖三弟子在道靈界被人謀害,這幾百年來,神界也沒有找到害人之凶手,就憑先生的大能,也無法識破這其中的分折麼?」
听了此話,中年人便知道禮君聖是想留在道靈界了。
中年人只是嘴角扯了扯,沒有笑也沒有冷眼,倒是一旁的簫懷楓在桌底下扯了扯禮君聖的衣角。
這個動作在中年人看來是挺調皮的,所以中年人笑了笑,說道︰「君聖的顧慮沒有錯,咱們此次下來道靈界,有利有弊,利不去講,而這弊,最大的便是曹準也可能下得道靈界來,調查自己師傅遇害一事。」
中年人說道︰「曹準是個挺好的道統苗子,未來的道教在沒有道祖歸位之期,徐天澤不能夠為其師扛起的,便是由曹準扛了,這是好事。」
中年人伸手拍了拍禮君聖的肩膀,力道稍稍有些大,拍出了聲響,問道︰「朕命你為曹準在道靈界的監守人,你能將他看守好嘛?曹準的兵器是拂塵,你禮君聖的聖槍不輸他半點,以我看來,你們倆人目前應該實力持平。當然了,讓你做他的監守人,不是那種整天跟在他後頭監視,比如這般……」
中年人搭在禮君聖肩頭的手掌,有一股力到傳入後者體內,中年人繼續說道,「下得道靈界後,所有仙人的境界直降一格,你二人在神界同時都擁有御統境境界,那是咱們魄魂界皮糙肉厚,經得起折騰。道靈界跟靈神界就不一樣了,高手越多,情況越不穩定,所以只能這般,但同時也是好事嘛,總不能下來道靈界之後,就讓咱們反客為主不是?」
禮君聖心境與世無爭,只求那純粹的武道巔峰,在中年人看來,三界之內的人都有可能出亂子,就禮君聖最為穩妥。
這也是他願意為禮君聖授業的原因之一。
禮君聖默然點頭,以示成命。
簫懷楓湊了湊距離過來,離了長凳子,手肘撐在桌面上,與中年人嬉笑著說道︰「先生,那也給我在道靈界安排一個需要監守人唄。我瞧那凌元就很需要,這道靈界的皇子殿下就兩位,這樣的身份可比在神界還來得威風,不過他姐凌澈的性子,听說比他凌元沉穩多了,不如就讓我來做那凌元的監守人,先生也給我在肩頭打入一道密令嘛。」
中年人戳了戳近前簫懷楓的小腦門兒,板著臉說道︰「依朕看吶,讓人家凌元做你的監守人還差不多,就你這個整日自大的樣子,不說朕瞧見了,就是你爹瞅見了,也鐵定打你的。」
簫懷楓不再自討沒趣,神情萎靡地一坐下,感覺人生已經沒了盼頭。
說來也對,就簫懷楓這般天才仙人道者,只要品行端正,便是這一條到達眾人期望,未來十二位天道者席位,他穩佔其中一位。
所以為了自己能夠不那麼無聊,人生路上的簫懷楓已在尋找其他出路,他是真的每日每夜都覺著自己的道力與靈力的瘋漲,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就能問鼎三界巔峰,這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簫懷楓覺著先生擋住了他的一條道,卻讓他看見了另一片廣袤無垠的疆域。
因為客棧門前迎來了一位同自家先生著一樣著灰白褂子的中年人,簫懷楓瞧著單允眉宇間的泰然自諾,就像是三界之外的另一座天下。
單允的不請自來,沒讓中年人覺著有所意外,想法覺得很應該,畢竟他們三人,屬于需要遣返回魄魂的逗留人員。
簫懷楓立馬挪開,站到了中年人身側。
中年人起身,攤手道︰「單先生,這邊請坐。」
單允輕輕地眨了一眼,呼吸之間尤為均勻,他走近方桌,一撩後
方的褂擺,坐上了簫懷楓之前的長凳上。
兩位前輩足可讓三界生死立判,晚輩們不敢搭腔。
中年人抿著笑容與不遠處的掌櫃要了一壺清茶,待清茶上桌,中年人給單允倒上一碗,說道︰「這道靈界的茶水,比起神界的來,優劣各有,不過我還是喜歡喝道靈界的茶水,覺著更養人一些。」
單允的目光中,毫無禮君聖以及簫懷楓倆人,他也沒去看中年人,只是拿起那碗茶水,說道︰「道靈界除了茶水,養人的東西還有很多,不過神界如何能比道靈界差了。在下有幸去過一次,光是拿神界的靈氣來講,靈神界與道靈界便顯得小巫了。」
單允喝了一口茶水,正眼看著中年人,嚴謹地問道︰「為何只讓其余兩位天道者返回神界?你們仨,還不成就是覺著一碗茶水好喝,就賴著不走了吧?」
三界共主的中年人,上一次能與他這般說話的,是道祖。
禮君聖與簫懷楓明顯感受到了單允的不怒自威,對方什麼都未做,他們就已經得需要運行體內道力加以抵御,才不給擾亂心神。
中年人笑了笑,也的確不是人家單允仗勢欺人,而是能力超越了天道者之後,天地都會給予敬畏,更別說僅是御統境的禮君聖與恆听的簫懷楓。
中年人說道︰「孩子們喜歡這里,不如就讓他們呆在道靈界,將來興許還有其他仙人下來,單先生能力絕大,自然也是不會擔心什麼的。」
單允收回目光,不正面回答中年人的高帽,只是反問道︰「數百年前的那場神界對道靈道教的打壓,你有沒有插手?」
中年人搖了搖頭,不是他不想管,而是他管不了,天地運轉,皆有損耗,道靈界內的道統流派在道祖轉世後,便是首當其沖。
中年人與單允對視,微笑道︰「那一場天劫,就連佛祖都沒有動容,我這個讀書人,應該便不再你的責怪範圍內了吧。」
單允有些心累,曾經的這些其實都不該是他管的。
中年人說道︰「殿主也有些強人所難,單先生在世的目的不是天下,所以能力再大,也于事無補。現在反而還挺不錯,單先生偶爾走走停停,對道靈界內外時而縫縫補補,天罰將來來的也會晚一些,瞧著是真不錯。」
單允問道︰「此次下來,是針對星冥帝國擅自更改天條,自行封神一事?」
中年人點點頭,「沒錯,不過還是沒能說服那位帝國皇帝,有些可惜了。」
單允皺了皺眉,語氣稍稍重了些︰「為什麼不用強制性手段?」
中年人笑道︰「這才是單先生來此的真正目的吧,我這個神界的大閑人,其實沒那麼多的麻煩的。不過話說回來,單先生所指的強制性手段,得多強?」
單允一時愕然,這中年人好像知道些什麼。
中年人繼而說道︰「一切的存在都是有理,只要不是取人性命的勾搭,強取豪奪。天地饋贈而已,誰都能夠分一杯羹。咱神界就像單先生眼中看到的那樣,總不能全都是咱神界好處多多吧。」
單允便有些惆悵了,這位三界共主,看來跟自己一樣,不怎麼管事。
中年人瞧出單允的心態,笑著說道︰「道祖不在了,還有佛祖在,你在,我也在,將來道靈界要有個什麼事,還是能夠扛過去的。」
單允搖頭說道︰「我愁的不是這個,不過也不是特別重要的事。」
很多就連禮君聖跟簫懷楓這樣的神界晚輩都沒听說過的事情,中年人今兒個當著他們的面兒與單允說道︰「道祖之後,下兩界的天道者席位,我都有想要收回來的念頭,可我這個玉帝,終究是沒能擰過天地。林羨的天賦本就是能夠穩定道靈界頂端人物,加上雲族雲斐作出來的血池,林羨有舍身取義之心,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攔。雲錦便更不用講了,佛祖弟子,我動不了。更何況還有單先生這麼一位與妻子夏童情比金堅的愛情故事,能夠在最後關頭成就天道者,亦是我之疏忽。」
中年人嘆了一口氣,將一碗茶水當酒水一口悶掉,他嘆道︰「道祖將一半的道力給了我,事實證明,也不盡是有讀書人就治理得好的天下,擁有了道力更是不行,我便是個例子。」
能讓中年人疼愛數年之久,在神界風光無限的簫懷楓很不喜歡這樣的中年人,這才下來多久,就先生這樣身份的人,能夠與凡人說這般多的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神界當中又有多少夢寐以求想要見上一眼先生,都未能得償所願。
簫懷楓當即說道︰「先生這是做什麼?怎麼下來一趟道靈界,你整個人都變了,在神界,先生可以指點江山的儒家先生,如何能在道靈界失了風範?」
中年人知道自己沒白疼這小子,卻是一旁的禮君聖在桌下拍了拍簫懷楓的大腿,說道︰「先生在講話,你不要打岔。」
中年人突然之間臉上就變得神采奕奕,他好似很久很久都沒能這般了,興致高博道︰「曾經的三界在佛祖道祖的看管之下,也不需要我如何治理,道祖突然撂挑子,我也累了近千年。如今看到了能夠與我共同挑起這個擔子的單先生,我沒有不開心,我高興得很!」
單允對此沒有預料,甚至是遠超出自己想象,眼前的中年人對自己是抱了很大的希望,可能在某一件事上需要自己出手,當下也毫不猶豫地問道︰「還有你不能辦妥的事兒了?」
中年人苦笑著擺了擺手,石破驚天道︰「天道歸屬于我,那是因為我既是天道,但萬法自然,天道也有被重新洗牌的大道契機,道祖便是其中之一。如今道祖轉世,我算了幾百年都沒找到他的真身在何處。如今比起當年殿主找你的事兒,當真是小巫見大巫了。那衛羽鄰也不過是衍生而出的產物,天道洗牌不說咱們能夠將其阻止,便是可將三界生靈免除遭禍,那就是極大的贏面了。所以將來若是有個急事兒,還需要單先生能夠出面,你我倆人就像天上的太陽跟月亮,日月同輝,方可撐下。」
單允輕言道︰「日月同輝……」
中年人溫溫笑著點了點頭︰「以單先生如今的道力,足可撐起一片天地,救道靈界萬物于水火,屆時我身先士卒,單先生又何樂而不為呢?」
單允默不作聲,並未表態。
單允站起身來,中年人跟著站起,隨後禮君聖與簫懷楓倆人也起了身。
中年人笑著說道︰「單先生大可回去算算,或者去地府找地藏王菩薩,有殿主的引薦,菩薩定會與你相見,加上我的認可,以及如今單先生的實力,菩薩當與你和盤托出所有,到那個時候,道靈界暫時就交由單先生了,余下兩界,由我與佛祖在,問題不大。」
單允點了點頭,別人說出來的話可能他不會去相信,但眼前人是三界共主,不管此人是出于私心還是良心,單允理當為道靈界出一份力。而至于靈神界那邊還有徒弟譚軒的仙鬼宗,以及妹妹的靈神宮,他單允倒是想多幫上一幫。
單允與中年人抱拳告辭,中年人多有不舍,抱拳道︰「不如就讓我多送送單先生,先生比起我當
年更具風發,著實舍不得與你分開了。」
單允笑了笑,點了點頭。
中年人將倆個晚輩留在客棧,自己與單允走出客棧,說是遠送,其實是多散散步,多聊聊天,不求多出一份單先生對自己的信任,只求心安。
天庭之上,人才何其多,中年人能夠給單允這麼大的面子?就這般的待遇,在神界之上,文武神將遇見,盡需低眉。
中年人與單允走在人群不算密集的街上,中年人在出了客棧說了第一句話便是︰「不如就讓那倆個晚輩留在道靈界。」
單允看了一眼中年人,並沒有說話,中年人補充道︰「其實也沒什麼用意,就是兩個晚輩喜歡呆在道靈界而已,比起神界的氛圍,道靈界更有人情味兒,更適合修繕自己的道心本心,以追求更完美。」
單允依舊沒能正面作出回應。
中年人說道︰「我會給予他們禁制,在道靈界胡亂使用道力是不行,害人性命的事更是不準,這下單先生該放心了吧。」
單允點了點頭,隨後中年人也給單允透了一個底兒︰「道祖三弟子被衛羽鄰謀害,這先例一開,作為道教傳承的曹準勢必會下界來,我已找好節制他的人手,便是客棧里的那位禮君聖。再者其他的,便沒有了。」
單允忽然發現清貴城的十里之外發生了道力抨擊,正在前方,他與中年人一同而去的路上,慢而悠悠,倆人心中,都個有慰藉。
——
身後便是已經整裝待發的老太傅一行人,凌元背對著他們,與老道人師徒仨人再次告別,幾人才聚首一天不到的時日,臨走前單璠責怪凌元的事兒也太多了,這幾日都沒好好理罵他一回。
凌元則笑呵呵地拍了拍陳雍庭的肩膀,力道有些大,直將陳雍庭搞得瘸了腿。
單璠往前一步,做怒目狀,凌元連忙兩手將其攙扶,問道︰「打熬體質那一關,就連林爺爺的丹藥也無濟于事?」
陳雍庭汗顏,說道︰「殿下不知道的,我哪里會更清楚,但是只要不做大動作,就沒什麼大礙。」
單璠頓時急眼了,這事情師兄竟然都沒有與她說明,當然是不能拿師兄開刀的,單璠當即與凌元說道︰「凌元,本小姐的師兄,身體可比你金貴,你要是將來找不到將我師兄修繕體質的丹藥來,本小姐真要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了!」
凌元道︰「此事不必小璠特此說明,我也會想盡辦法將陳兄的體質醫好,等著吧,等我將老師送回了家鄉,就來陳兄老家找你們,對了,陳兄,你老家在哪座城鎮?」
能夠讓殿下記住自家的地址,陳雍庭是覺著祖墳冒了青煙,當下便說道︰「是公羊郡鏢雨城旁二十余里之外的下水村,旁邊還有個上水村,殿下莫要找錯了地兒,兩村之間名字相似,但間距卻又百八十里之遠。」
凌元點了點,與老道人抱拳告辭道︰「道長,這幾日得到你的一些指點,讓我收獲匪淺,下次再見面,我請道長吃酒。」
老道人笑容滿面道︰「那老道就靜候佳音,等著殿下來劣徒的家鄉。」
隨後老道人領著倆位徒兒,繼續往帝國內部趕,這一趟回鄉之旅,路上悠閑,甚是融洽。
送走了朋友一行仨人,凌元轉身與老師象梅說道︰「老師,我們可以出發了。」
告老還鄉的老太傅象梅與兒子象賢工點點頭,這位兵部尚書大人便雙腿輕夾馬月復,行至隊伍的前方,領隊帶路,往數里之外的清貴城方向而去。
眾人在天黑之前,到達了清貴城,凌元當時瞧見了倆人,都是見過的面孔,卻沒能去打招呼。
進了清貴城下榻的一行人,在客棧大堂一起用過晚飯,便各自回房間休息。
按照皇庭的規矩,凌元在傍晚將舫山的殺手交給了清貴城城主,以兵部尚書大人手諭著城主大人將舫山殺手押解回天古京城,隨後才是兵部尚書大人的兒媳張氏,與其孫兒一同要求被押解。
張氏身份一事,凌元起先在手諭上並未注明,但老師要求凌元注明張氏其身份,還要帶上其‘褻瀆皇恩,賣國求榮’這條罪狀。
凌元有些難以下筆,他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等此事遠離了老師,他再小事化無。
當夜,老人家秉燭與皇子殿下講了許多其中的利害關系,作為兒子的兵部尚書象賢工,在旁邊站到父親躺下入睡。
直到深夜之時時分,第二道手諭,最終還是送進了城主大人的府邸。
而至于凌元,也不敢以自己的身份去手諭書、暗地里要清貴城城主大人,在押解的路上對張氏母子好一些,他怕此事由兵部尚書大人傳到了老師耳中。就因為當夜的老師,在每每講完一些道理的段末,都有三令五申地加上不可暗地里對張氏母子法外開恩,開了便是不拿國家章法放眼里,壓得凌元是難受得很。
不過以凌元的性子,誰壓他,他就會反抗。
在天未亮,雞鳴剛起之時,凌元起得最早。他一個人敲開了還在稀里糊涂的城主大人的府邸,以星冥帝國皇子殿下的身份,要求清貴城城主大人,要以囚車的形式將張氏母子送回天古京城,路上不必特殊照顧,但若是張氏母子有人之常情之要求,只準允許,不得違逆。
這件事在凌元看來,自己行得光明磊落,完全以皇子殿下之尊將老師一晚上講解的道理跟規矩給破掉。
然而以凌元看來,自己不過是去其糟粕,留其精髓,道理記在心中,至于規矩嘛,那是束縛自己,至于別人,他都不怪罪。
老太傅象梅在醒來時就得到了兒子象賢工的消息,本來氣得不行的象梅也不敢與皇子殿下置氣,只能拿兒子是問,質問他為何不攔著殿下?
兵部尚書大人則一問兩不知。
等到凌元在一眾人離開清貴城、在客棧門口踫頭時,凌元當面與老師講了講自己心頭所想,老太傅象梅無話可說,心中卻翻江倒海。
象梅到死都永遠記得凌元的道理‘此次事件,學生是主要人物,但學生不計較,老師也不該替學生拿他背向的理念來主理此事。太過清者自清,反而在帝國那邊落不著好口碑。’
象梅起先以為自己听糊涂了,待他細細想來,覺著學生凌元說得沒錯。
已經做進了馬車的象梅此時撩開簾子,車隊已經行駛到了城外,看著這些青山綠水,看著前頭殿下與兒子象賢工的背影,倆人有說有笑,絲毫不客套,象梅就覺著,殿下比起三年前的成年冠禮,是真的長大了。
前頭與兵部尚書大人象賢工聊了小會兒的凌元不時思緒飄向遠方,想著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娘親跟姐姐,因為昨天的夕陽之下,凌元就踫見了單允。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與小璠討厭的中年男子走在一塊兒,但他們倆人不論氣質還是一樣色的褂子,都很有讓人瞧著就是讀書人的樣子。
凌元心里暗暗偷師,以後自己也可以這般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