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笛悄無聲息地在海水里游。
或許不算是游, 但本質沒區別——待在水里，保持自身穩定形態緩慢移。
優點是不用換氣，無懼冰海的嚴寒。
海水里一片晃眼的白, 頭頂是被冰封住的海面, 就像是凹凸不平的鐘乳石洞窟。
陸笛的注意力不在頭頂，而在下方。
被冰與海水覆蓋的岩石與海床, 更準確的說法是大陸架。
越往深處就越能感覺到熱度的變化，一些深深淺淺的紅色涂抹在海床下方, 像是一幅流——的沙畫, 在陸笛眼前勾勒出奇幻的景象。
陸笛伸手觸踫，卻只踫到了堅硬的岩石，以及海中的碎冰。
「……」
陸笛默默縮回了手, 身形一陣模糊，能量粒子重新在遙遠的另一處匯聚。
這里同樣擁有「沙畫」, 只是顏色更暗，就像黑夜里朦朧的火光。
紅色線條繼續往遠處蔓延, 顏色逐漸變淺，直至從陸笛眼中消失，可是陸笛知道，這條紅線依舊存在，它在地幔里流——，直至下一——地層較為薄弱的地方, 然後在那里形成新的「沙畫」。
如果有足夠敏銳的「視力」, 站在足夠高的地方，俯瞰這邊南極陸緣冰覆蓋下的海域，會——現星星點點的火光悄悄亮起，一處接——一處, 仿佛是起伏蜿蜒的山脈上佇立的古老烽火台。
它帶來的不是戰爭，是可怕的毀滅。
「嘩啦。」
在冰洞附近焦急等待的眾人听見水聲，急忙轉過頭。
只見海水遭受了——麼力量的激蕩，直接噴出了半米高，然後這些水沒有一滴飛出去，又原樣落回冰洞。
何中校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的副官感覺到了異樣，轉頭去看上司時，何中校又恢復了正常。
副官在心底嘆了口氣。
何中校並不是對陸笛有意見，而是看得越多，就越對精神體這種存在感到忌憚。
尤其是現在，噩耗當頭砸下，何中校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他試——申請讓國內送來更多的脈沖彈武器對付潛藏在南極的敵人，但是申請被駁回了。
因為脈沖彈本質是一種破壞穩定結構的電磁波，它能對付精神體，也可能加劇某些共振。
衛星的探測結果——糟糕，南極火山帶確——有「蘇醒」的跡象。
看到警報的那一刻，所有人——感覺自己被扔在了南極的寒風里，沒穿衣服的那種，腦子——被凍得轉不——了。
調查救援任務來了一——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何中校壓力倍增。
現在焦急等待消息的，不止是燕京方面，還有地球聯邦的高層。
為了一——準確的結果，陸笛決定下去「親眼看看」。
配合衛星探測結果，陸笛選擇了最有可能出事的海域。
下去之前，陸笛還做好了戰斗準備，在冰層上等待的人也一樣。
其——不管是儀器，還是晏龍陸笛，——沒在這片海域——現精神體的蹤跡。
現在的情況是，熔岩可能全面噴——，也有可能選擇一——處薄弱地層噴——，然後就偃旗息鼓，恢復平靜。
各國科考站已經陸續——始撤離。
原本這些科學家就應該在半年之內陸續離——，至——能不能回來，要看隕石怎麼說，現在只是提前而已。
——隕石是不一定的，南極火山帶也是不一定的。
該死的不一定！每——不一定——可以摧毀地球的生態系統。
意識到這件事之後，別說何中校，就連陳岩的臉上也多了——巨大的黑眼圈。
這時，陸笛的身影出現在冰洞上方。
「——現那些渣滓了嗎？」何中校從牙齒縫里——出聲音。
陸笛在喘氣，他不需要呼吸，喘氣只是宣泄心——壓力的——作。
「——麼——沒有。」
陸笛說話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冷靜。
憤怒沒有用，驚慌也沒有用。
陸笛抬起頭，咬詞清晰地說︰「沒有精神體，也沒有活——的、我能感受到腦電波的生物，不管是魚類還是哺乳類，它們已經跑了。如果要听建議，只有立刻撤離。」
這里是南極陸緣冰的範圍，也就是說，冰層下不再是堅——的土地而是海水。
通常這里可以看見一些鯨類，海豹還有企鵝。
現在全空了。
陸笛看——電腦終端的投影，一邊回憶一邊指出自己看到的「沙畫」位置，還形容了顏色的深淺以及圖案形狀。
晏龍立刻——始計算，五分鐘後他抬頭說︰「有——薄弱處會在三天內噴——，好消息是這——處不連在一起，而且它們附近的火山——沒有達到危險值。」
大家——松了口氣。
只要地球不在明天，或——後天宣告末日降臨，一切就有轉圜的余地。
「我認為德爾塔的人，就在埃里伯斯火山。」陸笛望向遠處隱隱冒出黑煙的高峰。
那里是地殼活——最劇烈的方向，是沒有被冰海覆蓋的活火山，也是陸笛最初感覺到異樣紅色的地方。
「不行。」——
聲音同時響起。
說話的人除了何中校，還有晏龍。
「那是陷阱！」何中校黑——臉說。
目標越是明顯，意味——危險越大。
「沃斯托克地區所有科考站的人——撤離了，他們沒有看到直殼鸚鵡螺，也沒有遭遇精神體襲擊……難道是德爾塔的精神體數量不多，死了一——就沒有別的嗎？」
晏龍沒有待在金屬球里，他轉過身看——陸笛，那銳利的目光仿佛具備了穿透力。
陸笛臉色一變，低聲說︰「他們全部在那里，這——容易想到，可是……」
知道德爾塔在那里策劃一場可怕的、足夠引——末世浩劫的行——，自己卻避而不戰？
別說陸笛，大部分人——感到憋屈。
怒火在心中燃燒。
作為調查救援隊，同胞的遺體已經挖掘出來，隨——撤退的科考站人員送回國。
現在真相是調查了，真凶可能也被他們殺死了，但只是消滅了一——精神體，連直殼鸚鵡螺的影子——沒抓到，幕後黑手還繼續存在呢！
晏龍看——眾人，提醒道︰「我們的戰斗，會引起埃里伯斯火山的噴。」
那就不是小事了。
打得過也不能打。
「把他們引出來？」
陳岩死死地握——拳。
沒人說話，幾分鐘後何中校才嘆了口氣。
「其——，已經引過了……」
陳岩愕然不解，同樣來自商——第三——別執行隊的柳昌拍了他肩膀一下，無奈地說︰「各國科考站人員的撤離，你忘記了嗎？」
「啊，我說昨天陸笛怎麼一直坐在車頂上，我還以為是戒備精神體的襲擊。」陳岩懊惱地嘀咕。
雖然不知道德爾塔為——麼要襲擊科考站，但是從斯卡蒂站遭遇襲擊的過程可以看出，精神體對這些在南極進行科考活——的人類懷有極大的惡意。
對建築的破壞非常嚴重，無法修復。
對人類更是想盡辦法全部殺死，如果不是多倫教授的運氣好，估計他也活不下來。
同樣的，針對科考站內部重要儀器的破壞就沒有了，以至——他們還在斯卡蒂站與桃源站里找到了不少能用的東西。
作為獵物的人類要離——，德爾塔會是——麼反應呢？會追上來繼續襲擊嗎？
何中校做好了準備，可是那些精神體銷聲匿跡，一點蹤跡——沒有。
這就是一場戰爭。
佔據了有利地形的敵人按兵不——，己方毫無優勢。
陳岩醒悟過來後，氣得狠狠一腳踢在冰塊上。
大家的心情跟陳岩差不多，埋頭收拾了東西，重新登上雪地車。
何中校用通訊器聯絡附近的一——科考站，飛機似乎要在一小時後降落，然後接他們回國。
「——麼？」陳岩不敢置信。
其他人也是相似的反應。
「我們就這樣把南極留給德爾塔嗎？——麼——不做？」
陳岩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柳昌拍了他肩膀一下，陳岩抬頭看見晏龍的眼神，忍不住一——激靈，從背後冒出了寒意。
他看了看陸笛，又看板——臉的何中校，——現車上的氣氛有點不對。
何中校掛了通訊，冷——臉看眾人。
這時晏龍說話了。
「代碼67。」
陳岩本能地挺直腰背，下意識地檢查攜帶的武器。
然後他驚訝地望向晏龍。
晏龍繼續報了——听起來毫無意——的數字。
陳岩與柳昌不約而同地睜大了眼楮，然後迅速反應過來，跑到後車廂搬機械外骨骼的箱子。
何中校的副官也對其他人說了——麼，幾乎在五分鐘內，所有人就做好了戰斗準備，沉默地跟隨——車輛的顛簸等待。
陸笛比陳岩早一步反應過來。
……通訊可能被竊听了？
何中校是故意這麼聯絡的。
畢竟之前沒听說飛機的事。
——要讓竊听——知道，再不現身，他們這些人就要離——南極了。
這些精神體真的會一直蹲守在火山不出來嗎？
陸笛不知道。
「晏龍，你來——車。」何中校短促地說。
陸笛默默地跟在晏龍身後，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車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偶爾可以看到遠處飄浮的冰山。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陸笛忽然瞳孔收縮︰
「右邊！」
一——忽然出現的龐大黑影直沖下來。
晏龍沒有避讓，他借助載體把油門踩到了底，強大的推力把所有人狠狠地壓在了椅背上。
幾乎在同一時——，左邊的積雪里也冒出了一——影子。
如果晏龍剛才選擇避讓，就會直接沖進這——精神體的攻擊範圍。
「還有一——！」
陸笛沒想到這次竟然出現了三——精神體，他們埋伏在這里等待，一露面就直接展——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