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
秦煜城看著牧沐, 張開嘴，卻發現自己除了短促的——音之外，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想說他真的沒哭, 心頭卻酸脹難捱，舌尖蔓延的盡是苦澀的味道。
思維像是被拉成了一條直線，什麼想——都被牧沐這一句話鏟得一干二淨。
秦煜城闔上了雙眼。
他這下似乎真的有點想哭了。
秦煜城搭在腿上的指尖蜷縮著, 心間泛濫著沉悶的酸痛, ——或許還夾雜有那麼一絲絲的、微妙的竊喜的滋味。
牧沐看著陷入呆怔的秦煜城，感到十分的苦惱。
牧沐的媽媽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人並不只有眼楮會流淚。
牧沐發愁。
他——在不會哄人，因為他自己也沒怎麼被哄過, 家長沒教過, 孩子自然——不懂這種情感的表達了。
當然了, 這不是——要原因——
要原因是阿宅真的很堅強，真的很少需要哄！
牧沐戳著臉, 還扯著——容，眉頭卻已經苦惱的皺了起來。
看起來滑稽極了。
秦煜城好不容易將翻涌的酸澀一點點壓回去，才——新睜開眼, 伸手把牧沐折騰自己臉的手扒拉下來。
這麼漂亮的一張臉, 別折騰得那麼丑。
牧沐沒有抽回手, 遲疑地看向秦煜城︰「你還難過嗎？」
「我沒有難過。」秦先——聲音喑啞, 還帶著些許的鼻音。
听聲音都要哭了還不難過呢？
牧沐心想這大概——是死鴨子嘴硬，阿宅——不這樣, 阿宅坦誠大——，難過了——直接沖進媽媽房間里要抱抱。
不過阿宅有很多年沒有難過了。
不過也好，秦煜城還能嘴硬，證——他理智還在線。
本來牧沐還在想，——果秦煜城情緒——在不好, 他——犧牲自己借秦煜城抱一下。
擁抱安撫往往是人類出——最初時感受到的第一份親近的溫柔。
能夠很好的安撫情緒。
牧沐也只會這一招了。
不過秦煜城看起來並不需要。
「好吧，你沒難過。」牧沐抽回了手，——新捧上杯子，「還有什麼想——的嗎？」
秦煜城沉默片刻，他想——的很多，但現在只覺得無所謂了。
他已經能從牧沐的話語——推測出許多東。
比——牧沐應當是在跟他辦了結婚證之後過來的，不然不會結婚當天跟他提離婚——
比——他在以後會跟易安寧有沖突，不然牧沐不會連姚宏都不認識反而卻——注著易安寧。
還有很多線索可以推測出來。
但那些紛亂繁雜的線索在此刻突然都變得沒有意義起來。
哦不等等，還是一點所謂的。
秦煜城——︰「我的親——父母是？」
牧沐頓時露出得意的表情來，——目張膽的要挾︰「等你跟我完全離婚了，我——告訴你。」
說完這話，牧沐自己都佩服自己。
天呢！這也太聰——了吧！
簡直——把秦煜城拿捏得死死的！
嘻嘻。
秦煜城看著得意洋洋的牧沐，感到了幾分好。
其——不知道也沒什麼。
他這麼多年下來，也習慣了。同樣，他也不覺得自己面對親——父母，能開口喊出「爸媽」的稱呼。
先不說家人的態度，秦煜城這麼些年，年齡可不是白長的。
他早已不是會被感情輕易撼動的青少年了。
比起那些無——的往後，他更加希望……
秦煜城看著捧著杯子喝水的牧沐。
他果然還是更加希望把牧沐留下來。
其——離不離婚，對秦煜城而言沒什麼所謂的。只是除了婚姻之外，他想不到能夠將牧沐留在身邊的手段。
這人跟他非親非故，是被意外卷入的無辜者——
果不是一紙婚書，牧沐憑什麼要留在他身邊呢？
秦煜城偏頭，看了一圈這房子。
房子很大。
一個人住甚至稱得上空曠了。
秦煜城之所以沒有在養父母留下來的房子里常住，其——並不是因為交通不——便，而僅僅是因為太空蕩了。
是那種在家里，只能听到自己鬧出的動靜在回響的空蕩。
秦煜城喜歡熱鬧，喜歡煙火——，討厭失去，討厭一個人。
秦煜城略一思忖，——牧沐︰「離了婚你——準備離開是嗎？」
牧沐一愣，隨即大——地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說開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他——是準備走。
秦煜城頓了頓︰「你要去哪？」
牧沐拒絕回答︰「沒想好。」
其——已經想好了。
牧沐想回山城，他在那里長大。雖然這里的山城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但應該也不會差太多。
到時候他給媽媽搞個牌牌，——可以把他之前拍的那些照片都打印出來，跟紙錢一起燒過去了。
他都一個多月沒給媽媽燒紙了，他有點擔心媽媽在下面恰不上飯。
秦煜城看得出牧沐沒說——話。
他覺得牧沐最可能是回帝都去。
秦煜城還記得那天晚上喝酒的時候，牧沐定的那個鬧鐘。
牧沐大概還是跟牧家有聯系，也許兩個世界里，牧沐的爸媽——哥哥沒有變化。
那牧沐回帝都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了。
秦煜城也想得到，憑他自己留不住牧沐，這並不算意外。
雖然多少有些被打擊到，但秦煜城並沒有太過于在意。
他只是——︰「那你工——怎麼辦？」
牧沐愣了愣，有些疑惑。
什麼工——怎麼辦？他完全可以網絡辦公啊，以前不都一直這麼過來的？
「你不是給段瑜畫了個餅，說要跟他合——搞工——室？」
牧沐︰「……」啊。
確、確。
「你不會要放他鴿子吧？」秦煜城面露譴責，「他前幾天還興沖沖地在打版了。」
牧沐愣住。
牧沐輕嘶一聲。
牧沐摳摳手，有些愁。
雖然硬要搞網絡合——也不是不行，但服裝這一行網絡合——必然比別的行業麻煩很多——
比——男——星會設計、會打版、會裁剪，這兩天還學起了女圭女圭的妝造。
而牧沐會微雕、會蜀繡、會做小飾品，亂七八糟的東——他多少都會一點。
段瑜不會的他可以頂上，他不會的段瑜也可以補缺。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個陳老師可以抓來幫幫忙——不發工資的那種。
陳黎——段瑜必不可能搬走，那他搬走的話，往後不管是制衣還是修改還是素材拍攝剪輯，都非常的麻煩。
麻煩到絕對會影響合——的程度——
果合——此終止的話，牧沐捫心自——，他肯定是找不到另外一個服裝設計師來合——的。
別——，——是交際廢——，根本不會自己去拓展交友圈。
牧沐摳著手。
可惡啊！
怎會——此！
都怪他以前沒跟別人合——過，之前竟然壓根沒意識到這一點！
牧沐越想越愁。
秦煜城在這種時候——尤其感謝以男——星為——的那幾個相聲演員的出現。
要不是段瑜，他都想不到能拿什麼牽住牧沐。
「你留下來吧。」秦煜城十分誠懇地提議，「而且你工——室里那些東——不是剛買回來嗎？走遠了也不好搬。」
那倒也沒有特別不好搬。
比起合——的事，這都是小——題。
牧沐開始嘆——了。
秦煜城看著牧沐想著想著——從摳手變成揪頭發，當即伸出手去拯救了牧沐的頭發。
牧沐抬頭看他。
秦煜城滿臉都寫著正直︰「我覺得你根本沒必要離開，你都在這里有事業有朋友了不是嗎？」
牧沐︰「……」
話是這麼說……
牧沐遲疑︰「我再想想吧。」
能夠得到這樣的答案，秦煜城已經非常滿意了。
秦煜城跟牧沐道了晚安。
「……晚安。」
牧沐捧著杯子，看著秦煜城進了臥室，茫然地喝著杯子里的蜂蜜水。
這一晚上對牧沐來說過于刺激了。
現在他獨自一人時，腦子直接宣告了罷工。
他覺得秦煜城說的，好像確——有點道理。
阿宅的思維立刻——被牽著走了。
我在這里有事業有朋友了。
事業都是次要的，那隨時可以干。
但阿宅有朋友了！
走了的話真的好可惜。
牧沐摳摳杯壁，嘆——，喝光了蜂蜜水刷好杯子，苦惱的揪著頭發回了屋。
秦煜城在房間里準備洗漱睡覺了。
他看得出來，牧沐並不是一個特別堅定的人。
這小笨比整個人——突出了一個隨遇而安，像顆隨意——長的野草，風來了他倒得比誰都快，風一去他——飛速支稜起來。
牧沐唯一堅持的——是離婚跑路。
但現在他馬甲掉光破罐破摔，秦煜城——確表示了他不是原——，報復不到他頭上之後，跑路這一點——開始搖搖欲墜起來。
牧沐洗完澡，換上了睡衣，睡前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發現微信消息多了99+。
他一愣，點開微信，發現男——星拉了個群。
群名是「老年廣場舞編舞群」。
群里四個人，段瑜、柳高——、陳黎、牧沐。
牧沐點開柳高——最新發出來的語音消息，一點開——听到柳高——放聲高歌。
「我站在！烈烈風——！」
牧沐緩緩打出了一個——號。
男——星發了個小視頻出來，小視頻里是柳高——頂著他那一腦袋橙紅色的頭毛，正拎著酒瓶喝海風。
牧沐無語。
[陳先——]︰你跟秦煜城沒事了？
[沐]︰沒事了，你們怎麼不把秦煜城拉進來？
[瑜]︰我們現在兩男兩女，再加個秦煜城陽——太——！
牧沐︰？？
牧沐再一次確認了群列表——
四個男的！
[瑜]︰我——柳厲害！兩男！
[瑜]︰牧沐——莉莉！兩女！
[瑜]︰啊哈！完美！
[陳先——]退出了群聊。
牧沐想了想，也退出了群聊，——見男——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們拉了回去，並磕頭謝罪。
牧沐把手機調成靜音，放到一邊，呈大字型倒在了床上。
朋友。
牧沐打了個滾。
嗨呀！朋友！
牧沐臉埋進枕頭，把自己傻了吧唧的——容藏了起來，使勁蹬了蹬腿。
誒嘿！
真好！
牧沐一伸手，卷上被子，喜滋滋地閉上了眼。
兩個人這一晚上都睡得格外的沉。
牧沐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早上九點，他愣了一下，心——一慌，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急匆匆地搞完了洗漱，剛準備把掛在旁邊的假胸穿上，才恍惚想起昨晚上自己已經跟秦煜城坦白了的事。
牧沐︰「。」
阿宅放下了假胸。
抬眼看向鏡子里的自己，模了模這一頭濃密的長發。
反正什麼都已經捅穿了，那這頭發要不要剪掉呢？
牧沐一邊模著，一邊想。
圖——便肯定是剪了。
牧沐也嫌每天搞頭發麻煩。
但是他——有點微妙的舍不得。
剪了的話長頭□□亮妹妹——要消失了耶。
不過或許會有短發帥——姐姐！
好、好像也不錯！
牧沐這樣想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對自己形象的設想——向有什麼不對。
他放下頭發，看了一眼手機消息。
柳高——在私聊——群里瘋狂滴滴他，結果不但沒找到人，還被段瑜罵了。
段瑜罵他周末大清早打擾人家夫妻——活，比易安寧還缺德。
牧沐︰「……」啊這。
這個真沒有。
被罵了的狗勾委委屈屈的自食其——，在群里段瑜——陳黎的指導下，搞了個三——治自己吃了。
牧沐放下手機，大喇喇地穿著短衣短褲打開了門。
好巧不巧的，秦煜城的房門也正好打開。
兩人齊齊一愣。
秦煜城率先招呼︰「早。」
牧沐下意識回應︰「早。」
秦煜城走向廚房，一邊走一邊——︰「早飯想吃什麼？」
牧沐瞪著秦煜城的背影，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好像是頭一次，他跟秦煜城相互道早來著？
在今天之前，他們的——系雖然也隱約有點緩——的意思，但仍舊像是隔著點什麼。
別說道早了，他們彼此之間的交流都不算特別多。
秦煜城總是在試探，而他總是在因為秦煜城的試探而膽戰心驚。
啊，這麼說來，昨晚上秦煜城也跟他說了晚安。
牧沐愣愣地看著秦煜城。
這只是非常微小的日常的變化，但對牧沐來說，這樣細小的變化卻異常的——晰。
因為他都好久沒跟別人有過這樣的互動了。
能夠相互道早與說晚安，那得是早上——睡前都會有所交流的人。
這樣的人，那得多親近啊！
阿宅早——沒有這樣的對象了。
秦煜城沒等到牧沐的回答，腳步停下扭頭看向發愣的牧沐︰「怎麼了？」
牧沐回過神來，想了想︰「想吃水餃，我記得冰箱里有速凍的，香菇豬肉餡，你不忌口吧？」
秦煜城點頭︰「你叫一下柳高——？這個點他應該餓壞了。」
牧沐抬腳走出房門，跟在秦煜城背後︰「他自己吃過了。」
秦煜城往廚房走︰「他跟你說了？」
牧沐沒有設防，隨口答道︰「他在群里說了。」
秦煜城腳步一頓︰「群？你們有群？」
牧沐一愣，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目光一飄︰「呃……嗯、——……昨晚上男——星拉了個。」
「還有男——星？陳黎是不是也在？」秦煜城垂眼，「你們孤立我？」
牧沐︰「……我沒有，你去罵男——星。」
秦煜城才不管男——星怎麼樣。
他——盯著牧沐，聲音低低地︰「你也不拉我進去。」
牧沐張了張嘴，看著低落下來的秦煜城，干巴巴地解釋︰「……我昨晚上睡著了。」
秦煜城定定地看著他，轉身進了廚房。
牧沐滿臉痛苦，扭頭回了房間，把手機模出來，拉秦煜城進了群。
秦煜城從冰箱里取了速凍水餃出來，剛燒上水，——看到放在一邊的手機上彈出了一條消息推送。
老年廣場舞編舞群
[瑜]︰？
秦煜城挑挑眉，若有所思。
他似乎是發現了牧沐的軟肋？
這小笨比，簡直心軟得一塌糊涂。
牧沐拿著手機坐在了餐桌邊上，看著人數從4變成了5的微信群，以及在群里發——號的男——星，不禁陷入沉思。
我感覺我好像被什麼無形的東——綁架了，身體竟不受控制的做出了這種行為！
群里慢吞吞冒出了一條消息。
[秦先——]︰孤立我？
牧沐看著——為群——當場社死瘋狂解釋的男——星，直接雙手合十。
朋友——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希望男——星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