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柳高明瞪著眼, 一時間難以分辨到底是「牧沐是男的」這個消息比較刺激，還是「我被孤立了」這個事實更令他心碎。
那邊秦煜城和易安寧還在對線。
段瑜在被陳黎捂嘴的間隙里瘋狂輸出。
牧沐面無表情地咬著凍檸樂——吸管，靈魂已經月兌離了身體。
秦煜城知道他老婆是男的。
秦煜城知道他老婆是男的？？？
草。
他什麼時候知道——？知道多久了？
他知道了, 他一聲不吭，他還看著阿宅穿裙子戴假胸來生理期？？？？？
牧沐狠狠地咬住嘴邊——吸管，震怒！
這他媽是人干的事嗎！？
可真有你——啊, 秦煜城。
狗都干不出這種事！
……啊不對, 等一下！
秦煜城知道他是男的，那四舍五入秦煜城不就知道了他是搞——假.證？
所以秦煜城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一直拖著他不離婚, 看他熱鬧！
牧沐一點點瞪圓了眼。
啊！！！
這狗東西！！
牧沐把嘴里——吸管咬得稀爛。
可惡！
都欺負我, 全都在欺負我！！
秦煜城在騙我！易安寧也騙我！
媽——！
等老子人間蒸發了, 我看你們誰還能欺負我！
牧沐猛吸一大口凍檸樂，瞪著眼看著被秦煜城和段瑜一唱一和諷刺得臉色極其差勁的易安寧。
阿宅一肚子髒話。
牧沐本人是個徹頭徹尾——鴕鳥派。
講得簡單一點, 就是只要事情不是切實發生在他眼前——，哪怕自己有所猜測，他也能直接忽略, 當無事發生。
用牧沐娘親的話來講, 就是糊涂——人會比清醒——人過得——心一萬倍！
因為思維簡單而直接——傻子, 必然比滿腦子求知和體面的精英快樂放肆得多。
牧沐覺得當一個快樂——傻子沒什麼不好, 誰他媽都別把他從沙子里扒拉出來。
誰扒拉他他跟誰急！
秦煜城一早知道他是男的又怎麼樣？
他們都已經要離婚了！
易安寧不捅穿這層窗戶紙就屁事沒有，周末一過完, 大家就都能夠得到幸福快樂——結局！
明明平平安安——過完這個周末就可以結束一切了，易安寧這玩意兒為什麼要冒出來開.槍！
全都是易安寧——錯！
可惡啊！——
果離婚——事因此而有了什麼變數，易安寧必將成為阿宅第一暗殺目標！
就算秦煜城知道他是男的，但牧沐拿真實證件自首跑路也仍舊是下下——策。
因為結婚證都注冊成功了，不能和平離婚——話, 要麼他跟秦煜城要一起走一趟法院的，要麼就得秦煜城自己等一年上法院公告老婆跑路婚姻結束。
哪個選項都很讓人窒息。
不能和平離婚，就不管怎樣都很難繞——法院，這並不是跑一趟民政局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而z市作為省——，法院開庭的排期那必然是比離婚冷靜期要長得多。
媽。
牧沐忍不住又在心里罵了一句。
他深吸口氣，將目光從易安寧身上移開，卻發現柳高明此時也加入了戰場。
柳高明那顆橙紅色的腦袋晃來晃去的，為他哥和他嫂……呃，和他哥的老公……呃……
草，總而言——，就是為了捍衛秦煜城和牧沐——愛情而沖鋒陷陣！
他想明白了。
比起「牧沐是男的」這件事，果然還是被孤立這事更讓他心碎。
因為牧沐是男的這一點又不——改變牧沐是個美女——事實！
但被孤立真——讓狗勾非常難過！
牧沐面無表情——听著他們打嘴炮，激烈譴責易安寧挖牆腳——行為極其缺乏素質和道德，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天真，你們以為秦煜城就不缺德了嗎？！
秦煜城跟易安寧都是狗東西，不過是大型犬和小型犬的區別罷了！
陳黎發現自己根本就攔不住段瑜，疲憊不堪的坐下了。
他一坐下，就听到牧沐那一聲冷哼。
陳老師瞬間警覺起來。
他推了推眼鏡，冷靜說道︰「你看起來興致不高。」
牧沐吸了口飲料，咬著吸管含混道︰「這種情況，只有男明星——興致高昂吧？」
陳黎噎住。
那確實。
陳黎看了看易安寧，心里其實覺得有些奇怪。
在段瑜告訴他——，他從未懷疑過牧沐——性別。
因為這人從頭到尾都一直保持著女性的模樣，而且有意隱瞞。
就連被牧沐釣過——那些魚，也從來沒有表露過「牧沐是個男的」這一線索。
陳黎看著沉默喝飲料——牧沐，片刻，艱難地承認了自己其實也相當八卦這一事實。
「易安寧是怎麼知道——？柳高明看著都不知道呢。」陳黎問，「你跟易安寧不熟——吧？」
「我哪知道？」牧沐蔫噠噠——應聲，「我跟他就見過幾次面，他想約我都被我拒絕了。」
牧沐說到這里，想起了段瑜那一手出神入化——模骨技術，回憶了一下，又補充︰「我跟易安寧連肢體接觸都沒有。」
牧沐說著就感覺這可真他媽夠離譜。
男明星好歹是見面握了個手掉——馬，易安寧這人憑啥啊？
憑他是原文作者唯一指定綠帽嗎？
牧沐不可思議︰「對啊，他怎麼知道——？」
陳黎︰「……」
陳老師推了推眼鏡。
他本來以為柳高明已經夠狀況外了，萬萬沒想到，當事人竟比柳高明還呆逼。
「想不通就別想了。」陳老師拿了兩個青口貝，放到牧沐——碟子里，「讓他們吵，我們吃，不要浪費糧食。」
牧沐看著自己面前——青口貝，片刻，拿起了筷子。
「你說得對。」
阿宅屏蔽了那邊——動靜，——始哼哧哼哧埋頭苦吃。
逃避社死並不可恥，但浪費糧食——遭報應。
與浪費糧食——負罪感相比，區區社——性死亡又算得上個什麼呢？
牧沐內心一片祥和。
他和陳黎兩個人在一片槍林彈雨之中，與世無爭——干起了飯。
易安寧臉紅了又綠綠了又紫紫了又黑。
他死死瞪著秦煜城，最終扭頭離開了這里。
秦煜城看著他——背影，緩緩收回視線，扭頭看向一旁——人。
牧沐這個時候——表情應當相當精彩才是——可惜他要專心跟易安寧對線，沒法一直盯著牧沐。
秦煜城這樣想著，目光落在了牧沐身上，卻發現牧沐正啃著一串烤牛油，盤子里放著一份海膽蒸蛋，面前吃掉——海鮮尸骸已經堆成了小山。
一看干飯就沒停過。
秦煜城︰？
見秦煜城的戰爭落了幕，牧沐面無表情地抓了兩串掌中寶遞給秦煜城︰「掌中寶吃不吃？」
秦煜城下意識接過，愣住。
這跟他想象中的可差太多了。
他原本以為，牧沐在生氣和害怕中間至少要佔一個——更可能的是又氣又怕。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怎麼解釋。
但牧沐看起來既不氣也不怕，反而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一切照常。
好像根本不在意這件事一樣。
秦煜城低頭看看手里——兩串掌中寶，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秦煜城本身其實有——多種避開易安寧那個問題——方法。
比——不正面回答，比——干脆後發制人，踩易安寧痛腳，激怒他，讓他忽略掉這件事情。
能夠引導他人的話術有那麼多，但秦煜城還是選擇了順勢接了下來。
他未嘗沒有抱著刺激牧沐——心思。
人有——時候總是會為了證明自己——存在感去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有——人會故意在別人——雷區蹦迪，看著他人歇斯底里——尖叫憤怒，——感到滿足。
有——人會刻意的在重視他——人面前傷害自己，以博取想要——關注和憐憫，並為此感到幸福。
秦煜城承認，他就是非常沉迷于牧沐因為他——一舉一動而做出激烈反應——感覺。
就好像牧沐這鮮活明亮——喜怒哀樂，都是被他所牽引、都是因他而生一樣。
可現在，牧沐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
他不在意。
秦煜城眉頭逐漸擰緊，心里頭像有千萬只螞蟻在爬。
他說不清心里翻涌——是什麼滋味。
但就是非常的、非常的不好受。
柳高明和段瑜打了勝仗，昂首挺胸。
柳高明拍著桌子，非常不高興。
「你們為什麼孤立我？」
男明星拿了串五花肉，愣了一下︰「什麼孤立？」
柳高明震怒︰「就我不知道牧沐是男的！」
「你說什麼呢！」男明星皺著眉，「牧沐永遠都是我——好姐妹！你罵誰男的呢！」
柳高明︰「？？？」what？？
陳黎︰「你罵自己就算了，別把我罵進去。」
牧沐︰「不是……」算了。
愛咋咋地吧。
秦煜城看著牧沐參與著另外——人的熱鬧，一時感到難以忍受。
他站起身來，面對齊刷刷看過來的幾個人，盡量以冷靜語調說道︰「我去海邊走走。」
柳高明和段瑜不疑有他︰「哦好！」
陳黎察覺到了一點什麼，捅了捅看著秦煜城背影發愣的牧沐。
他為秦煜城和牧沐操碎了心︰「他喝得有點多，你跟上去看看吧。」
牧沐聞言，略一思考，放下了手里剛拿起來的雞翅︰「我去看看。」
正好，他需要一個跟秦煜城獨處——機會。
陳黎見他起身，又說︰「直接回去也沒關系，這頓就不要秦煜城請了。」
牧沐有些模不著頭腦，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陳黎看著去追秦煜城的牧沐，滿意地推了推眼鏡。
哪怕是盛夏，夜晚——海風也並不溫柔。
穿著短袖衣褲，半夜往海邊上站他半個多小時，回去多半是要感冒。
牧沐——頭發被夜晚——海風吹得亂七八糟，他伸手把手腕上——發繩揪下來，隨意挽了下頭發。
秦煜城並沒有走多遠。
他停在了潮汐拍岸的邊沿，垂眼看著殘光下，夜晚——浮沫安靜地親吻他皮鞋——尖尖。
牧沐遠遠地听到了巡邏車循環播放「夜間漲潮」——警告，趕緊追了上去。
秦煜城轉頭看他。
海風——涼意將酒精帶來的輕微暈眩吹散，但秦煜城並不想清醒。
牧沐視力不太好，走在夜晚——沙灘上小心翼翼。
但他還是走到了秦煜城身邊。
秦煜城看到牧沐仰起頭來。
海風把他沒打理好的碎發吹得細碎紛亂，在腦袋上胡亂——翹著。
牧沐跟秦煜城對視了好一——兒，然後眨了眨眼，試探著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男的——？」
「結婚——時候。」
牧沐一愣︰「那你還跟我結婚！」
秦煜城微頓，補充︰「已經拿到結婚證了才知道。」
牧沐從善——流︰「那你不跟我離婚？！」
秦煜城垂下眼來，片刻，聲音低得幾乎要被海風打碎。
「我不是已經答應離婚了嗎？」他說道。
牧沐︰「……」
噢，那倒也是。
秦煜城看著牧沐懵懂——態，難受的滋味就像水潑熱油，「刺啦」一下四濺——來，將心髒都燙得劇烈——收縮蜷緊，連跳動都變得有氣無力。
「而且。」秦煜城突然開口給了個轉折。
牧沐瞬間警覺︰「……而且什麼？」
秦煜城抬眼看向牧沐。
「而且跟我結婚——人，不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