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廷玉淡然看了他一眼︰「小李將軍有心了,但本官所作所為自有度量,不勞小李將軍擔心……時辰不晚了,小李將軍還是依照先前的商議,去城外把流民看好吧。」
年輕將軍有些不悅,可還是不敢明面反駁廖廷玉的話,隱約對廖廷玉有些畏懼,不情不願地起身拱手︰「都御史大人有令,末將不敢不從。」
廖廷玉點點頭,起身徑直向後院走去。
如今府衙的府尊大人被下了死牢,府衙內的衙皂也被趕了出去,連同宋知府的家眷,也一同被抓捕送入大牢內呆著。
整個府衙都被廖廷玉帶來的人馬接管,他作為欽差大臣,來此可不是游玩的,自然要立刻接手安平府的官府大權。
府衙的同知和通判,已經在書房門外等候,看到廖廷玉來了,連忙下跪,戰戰兢兢不敢直視。
廖廷玉沒給好臉色,也沒說出什麼惡語,只是讓兩人進去,問話諸多,隨後令二人把這些時日來的文書送來。
等把這些文書看完,已是一個多時辰後了。
廖廷玉揉了揉太陽穴,喝了一口清茶,才發現都到底了。
沒有丫鬟或者小廝給他上茶,他一向不喜有外人在書房內呆著,便自己給自己斟茶。
不知不覺間,他忽然有些困意,完全止不住,頭一偏睡了過去。
門外嘎吱一響,池錚推門而進。
「這個廖廷玉夠狠的啊。」
池錚看了下他在案桌上書寫的文書,不禁眼皮跳了跳,這廖廷玉竟然打算在嚴格區分出病人來,把病人重新約束在一地,以舍一人而救十人。
隨後再把健康流民以百人分隔,若有發病者,再接舍之,其余人分送另外一地,不許與人接觸。
總的來說,就是確認患上瘟疫後,病人就沒人權了,根本沒什麼救治之法。
這個法子不說沒有效果,效果肯定是有的,只是太過殘忍,完全舍棄了患者。但這也是無奈之舉,以現如今的人手和藥材根本照料不了太多的患者。
尾怨鑽出池錚的袖子︰「老爺,有些不妙啊,這凡人性格太臭了,寧死不屈,誓死不從。」
「嗯?」
池錚知曉尾怨讓這廖廷玉進入夢境,為了如先前那些人一般屈服听從他的話,可卻沒想到尾怨居然失敗了?
他細問了幾句,才知曉廖廷玉在夢境中被各種拷問,依然毫不屈服,連尾怨都特別的意外,還是頭一次看見這樣的硬骨頭。
「既然這樣,就算了,把他在夢境中的記憶抹去。」
池錚嘆息聲,這個廖廷玉不是一般的官僚,而是和海瑞一般的硬骨頭,使用對付尋常人的方法是無法叫廖廷玉屈服的。
不過他念頭一轉,也許這樣也不錯,相比宋知府這個廢物,廖廷玉雖然狠辣,可本事和執行效率強太多了,他之前的擔心並無必要,等廖廷玉把病人區分開來,再安排符水救治,可比等瘟疫大爆發後,符水救治不過來好多了。
想到這里,池錚悄悄退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廖廷玉搖了搖頭清醒過來,似乎還在思索自己怎麼睡著了。
思量片刻,廖廷玉走出書房,喚來護衛,令他把那關進死牢內的道士帶來。
他實則也並非沒有懷疑,此事听起來是很匪夷所思,可宋知府也不是蠢貨,既然敢那麼說,定然是有緣故的,總不能真的拿個人來隨便冒名頂替扇風耳……
他準備把那道士拿來審問過後,就去死牢親自察看,那扇風耳是不是真的。
可惜廖廷玉並沒等來那道士,反自護衛慌忙過來稟報︰「大人,那道士不見了。」
「不見了?」
廖廷玉有點愣,道︰「好好的怎麼會不見了?」
……
池錚剛返回惠民藥局,林醫正便憂心忡忡過來詢問︰「道長,老朽听說府尊大人他……」
「林醫正,不必擔心,此事由貧道處理即可。」
安慰住林醫正,池錚思索了下︰「至于先前讓你辦的那件事,只能暫時停歇,待此後再看吧。」
宋知府被拿下,惠民藥局門口守候的官兵也跑了,連小廝也覺得大難臨頭,各自散了。
如今藥局內僅有林醫正和另外兩名司藥,立馬有些忙活不過來。
而池錚也怕有流民來攻擊藥局,是以在進入廂房後,還是令尾怨守在外面,若有人來攻擊藥局,不必手軟。
他深吸一口氣,再畫了三張攝病回生咒,盤腿坐著歇息恢復法術,又听到門外傳來呵斥聲。
「老爺……」
尾怨鑽了進來。
「是有流民來搗亂嗎?」
池錚問道。
「不,是一群官兵。」
尾怨納悶道。
「官兵?」
池錚站起身拉開房門,果然看到院子內已經沖入進來一群官兵,驟然開門聲響,都聞聲向池錚看來,有為首的官兵大喝︰「就是你這道士!」
「各位,找貧道有事嗎?」
池錚暗忖那廖廷玉估計已然發現了他消失不見,原以為廖廷玉那態度不管不問,可能要許久才能發現。
「你這賊道士,竟然私自逃離死牢,按都御史大人命令,即可捉拿你回去。」
為首官兵掃視了一圈林醫正和戰戰兢兢的兩個司藥︰「還有你的這群同黨,全都拿下。」
他剛說完,就听到身後「噗 」的動靜,一回頭,駭然看到手下官兵全都暈頭轉向倒下。
怎麼回事?
還尚未有所反應,為首官兵墩挨了一腳偷襲,直向前撲倒,來了個狗啃屎,翻了個白眼,也昏睡了過去。
池錚收回踹去的右腳,向著目瞪口呆看他的林醫正等人說道︰「林醫正,是貧道連累你們了,這事看來不能這麼了結。」
他可以一走了之,林醫正和兩名司藥不可能一走了之,想了想,池錚不待林醫正說話,大步向外而去。
……
廖廷玉剛抿了口茶,一抬頭,「咦」了聲,也不知何時,書房內多了個人。
「是你!」
廖廷玉驚訝道。
「是貧道。」
池錚把書冊重新插回書架,「廖大人,何至于這樣?」
廖廷玉沒問池錚是怎麼悄無聲息進來的,甚至都沒呼喚外面的護衛,沉著冷靜地說︰「你這麼一個奇怪的道士,竟敢越獄私逃,現在還敢私闖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