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大比的最後一日, 太玄都又浩浩蕩蕩聚集了許多前來看熱鬧的弟子。
玉摧宮前的排行石碑足有百丈高,上面按照此次大比的積分從高到低逐一給所有人排了名次。
當然,最下面的名字是無人在——的, 所有人都仰望著那石碑上方幾行名字。
第一名蕭尋
第二名謝無歧
第三名方應許
第——名沈黛
第五名懷禎
第六名江臨淵
「……第六啊。」
沈黛看著石碑上的名字, 有些——外。
她還很清楚的記得,前——的江臨淵應該在這一次宗門大比排行第二, 僅次于蕭尋,——純陵——三宗掙了好大的面子。
這一——,竟——了第六嗎?
圍觀的修士們也嘖嘖稱奇。
「純陵的江師兄今年居然跌出了前五啊……」
「今年前排——是多了不少新面孔,咦?那個沈黛不是純陵——三宗的弟子嗎?怎麼——」
「你還不知道啊?那個沈仙君好大的本事!不僅這次大比位列前五,還當著仙門五首掌門的面, 退出純陵,拜入閬風巔門下了!」
江臨淵站在石碑前抬頭仰望。
沈黛的名字後面原本跟著的是純陵——三宗的名字,可現在純陵的字樣——從她姓名後被抹去, 刻上了閬風巔三個字。
他心下情緒一時不佳, 又听身後弟子們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呵斥道︰
「吵什麼!你們看名字都是用嘴看嗎!」
身後霎時一片寂靜。
這段時日, 紫府宮這些弟子紀律——分松散, 雖然他們的松散也不過是別宗弟子的尋常狀態罷了, 但對于一向治下嚴苛的純陵——三宗來說,這便是相當混亂無序了。
他沒有那麼多時間督查下面的弟子, 陸少嬰又——日不知鬼鬼祟祟在做些什麼。
若是沈黛還在——
江臨淵看向不遠處沈黛的背影。
此刻謝無歧和方應許都去仙台——上領宗門大比獲勝的彩頭,獨留沈黛一人在台下,他便走到沈黛身旁。
「黛黛。」
沈黛回頭一看是江臨淵, 還有些驚訝。
不過她與陸少嬰無話可說,與江臨淵就更無話可說了,于是只客套問︰
「江仙君有何事?」
江臨淵︰「……」
他雖然心中明——如今沈黛——退出純陵——三宗, 按道理就不是他師妹了,可——的听沈黛如此生疏客套的叫他一聲「江仙君」,他情感上還是覺得完全無法接受。
「你我同宗同門八年,我知道,師門對你多有虧欠,但你我——間也要生疏至此嗎?」
沈黛覺得江臨淵對他們——間的關系有很大的誤會。
純陵——三宗里,若說——有和她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不是衡虛仙尊,不是陸少嬰,甚至不是宋月桃——
而是他,純陵——三宗紫府宮的大師兄,江臨淵。
她前——所以死得尸骨無存,全拜他所賜。
「江仙君,你來找我若只是和我說這些的話,就不必了。」沈黛歪歪頭,「陸仙君回去沒和你說嗎?他也是跑來和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然後被我一腳從閬風巔山頂踢下去了。」
江臨淵︰「……」
這樣丟人的事情,陸少嬰自然不可——和他說。
「既然你不想听那些話,我只給你這一個東——便走。」
說完,江臨淵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玉質劍穗。
這劍穗沈黛還有些許印象,是去年冬天時,她隨衡虛仙尊還有江臨淵、陸少嬰,與第一宗的兩個劍修師姐一同下山除祟,那兩個師姐回程時在路邊雜貨鋪瞧——這劍穗,覺得頗——精巧,便一人買了一個。
兩個師姐還想湊錢買來送給沈黛,沈黛雖然喜歡,但她不是劍修,也不佩劍,買來也無處可掛,便婉拒了師姐的好。
江臨淵當時瞧——,便隨手買下,想著沈黛的生辰就在春天,到那時正好可以做生辰禮物送給她。
此刻沈黛——到這劍穗,一時間還有些——外。
江臨淵——她神態,便知道這劍穗她是喜歡的。
「我讓食舍里手巧的張大娘替你重新打結,制——了掛在腰間的吊墜,這樣即便你沒有佩劍,也——隨身攜帶……」——
九歲的少年有一雙修長漂亮的——指,紅繩玉墜被他懸在指尖,他蹲下.身,伸手欲將他親手買下的禮物掛在沈黛的腰間。
這樣別出心裁的禮物,這樣體貼親昵的舉止,若是前——的沈黛,大約此刻——經感動得眼眶通紅,就憑這最多不超過一百靈石的小吊墜,便——讓她再——純陵賣命三——年。
但此刻沈黛卻後退兩步避開。
她疑惑問︰
「無緣無故,你——何送我這個?」
江臨淵也愣了愣︰
「你的生辰,不是就在這幾日了嗎?」
沈黛這才後知後覺——眨眨眼,恍然大悟。
哦……
原來這是他打算送她的生辰禮物啊。
沈黛看著眼前仙姿俊逸的少年,他眉眼如遠山浩渺,現下還有幾分少年稚——,待到——年——後,便徹底長——沉穩可靠的劍修道君,引得修——界無數——修暗自傾慕。
沈黛也是其中——一。
但此刻沈黛看他,卻不再是仰望,只覺得荒唐可笑。
他這禮物送得荒唐,而暗自喜歡他這許久的自己更是可笑。
「這禮物你還是收回去吧。」
沈黛按著他的手背,將這玉墜不容他拒絕的推遠了。
江臨淵不解︰
「——何?」
他瞥——沈黛頸間那小巧瓔珞,那自然不是她會買的東——,想也知道是誰送的。
江臨淵彎了彎唇,唇邊浸出一絲冷笑。
他指月復蹭了蹭手中玉墜,收回了手。
「從前喜歡的,如今便——經不喜歡了嗎?」
沈黛本不想挑明讓他難堪,可既然江臨淵要這樣說,她只好明明——告訴他︰
「不,因——我的生辰早就過了。」
江臨淵沒料到這個回答,蹙眉反駁︰
「但去年你分明——」
去年的今日,恰好是他破境出關——日。
紫府宮上下——他慶祝,江臨淵到了晚上才記——沈黛生辰似乎是這幾天,匆匆帶著禮物趕去她洞府。
那時沈黛將自己關在洞府里煉了好幾日的丹,——他來了——分——外,又知道他是來送禮物的,便更加開心。
「我出關晚了幾日,你生辰過了嗎?我沒遲到吧?」
而那時的沈黛只開開心心——收下禮物,告訴他︰
「沒有,你來得剛好,謝謝你師兄。」
江臨淵便一直以——,那一日便是沈黛的生辰。
沈黛也想——來這回事。
一時間,她覺得自己——了不讓江臨淵自責,而假裝他沒有記錯自己生辰的這個念頭,——是——分愚蠢。
她——什麼什麼都不說呢?
受了委屈自己咽下,只等別人來發現,這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啊。
「我的生辰,就是你們——宋月桃提前慶賀生辰的那一天。」
這一次,沈黛再沒有隱瞞。
「早就——經有人替我過了生辰,我也——經收到了最好的禮物,多謝江仙君記掛,只是不勞煩您再費心了。」
堅硬的玉墜被江臨淵的掌心緊攥。
他一時恍惚,萬千愧疚懊惱涌了上來,竟讓他此刻望著眼前的少——,連一句道歉的話也不知從何說。
「黛黛,我……」
他喉間酸澀,剛想要開口,旁邊便傳來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沈仙君。」
是太玄都執事長老靈樞派來的小童。
「請稍稍移步,重霄君有事想請您,和您的兩位師兄詳談。」
沈黛當即毫不猶豫——應了下來,連和江臨淵道別都免去,生怕他再挽留,連忙加快腳步朝不遠處的謝無歧和方應許走去。
那邊的方應許也收到了通知,正毫不猶豫——回絕靈樞長老︰
「方才在仙台上他一個人就絮叨了快一刻,有什麼話不——當場說完,非要等到私下說?」
靈樞長老早——料到方應許的反應,從善如流答︰
「自然是不——對外大張旗鼓說明的事情,比如魔族與魘族的事情。」
提——這個,沈黛就精神——來了。
算一算,當日鎮守神仙塚的生死門接受了追查魔修一事,蓬丘洞府也派了弟子去神仙塚附近支援,大約有半個月的時間了,確實應該有些消息。
方應許本想說魔族魘族關他們屁事,生死門和太玄都平日被吹——鎮守修——界的兩大關隘,這是他們該操心的事情,找外人做什麼?
可一低頭,就——沈黛一雙黑——分明的大眼楮望著他,雖不說話,可滿眼都寫著——
好想去想去想去。
「嘖。」方應許沒辦法,只好道,「……你要是好奇,去听听也無妨,但別往自己身上攬事,知道嗎?」
他對重霄君再了解不過。
私底下叫他們去必然不是什麼好事,搞不好就是什麼冒著生命危險的秘密任務。
「嗯嗯,我知道的。」
沈黛表面乖巧——答應下來。
靈樞長老將他們帶到了太玄都主峰的最高處。
重霄君一日——居都在後殿,前殿便是他平日議事的書房。
書房外綠蔭繁密,透得屋里也似綠蔭籠罩,浸得人心里清涼。
「到了?」案牘前的重霄君合卷抬眸,那雙銳利藏鋒的眼與方應許有七分相似,「都坐吧。」
重霄君事務繁多,便也不再繞彎子,直言道︰
「神仙塚魔修作亂的事情,你們三人皆——知曉,我就不多言了,這一次叫你們來,是想告知你們——後的情況。」
沈黛心里莫名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樣嚴肅——叫他們來,該不會是去神仙塚探查的那些弟子出了什麼事吧?
果然,下一秒——
「生死門派去神仙塚的弟子,還有蓬丘洞府派去的弟子,一共二——名弟子,全數和我們失去聯系了。」
到了此時此刻,重霄君終于確定,那在太瑯城作亂,殺了九——九對新婚夫婦的魔修,並非是普通在外流竄的魔修。
這其中,或許牽涉著更大的內幕。
沈黛握著扶手的手指緊了緊,急忙追問︰
「是徹底斷了消息嗎?失聯——前,有什麼異常——處?最後傳回的消息是什麼?」
重霄君瞧了一眼沈黛。
「沈仙君如此緊張,是否知道什麼別的內情?」
重霄君繼任太玄都掌門——數——載,沈黛的異常在他眼皮底下完全藏不住。
沈黛也定了定神,一開始她人微言輕,毫無證據,便不想隨便將內奸的事情說出來打草驚蛇,但現在——經有弟子在神仙塚失蹤,重霄君看——來也對此事終于上了心,是可以透露更多消息的時機了。
「回重霄君,我只是在想,生死門的弟子應該對神仙塚——分熟悉,蓬丘洞府的弟子也最了解魔族,他們都在神仙塚失蹤,我覺得此事並不是個別魔族——夠做到的事情,甚至說不定——有里應外合的嫌疑。」
二——名弟子,全都無聲無息失蹤了。
他們全都是最了解魔族的修士,哪怕是瀕死,也會抓住機會往外面傳遞消息,怎麼會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
內奸的存在,的確是有可——的。
重霄君心中——經有幾分相信,追問下去︰
「你這麼說,是否心中——經有所懷疑?」
提——這個,沈黛又不敢隨便瞎說了。
她的懷疑不過就是兩個人。
一個是基本——經確定就是內奸無誤的宋月桃,而另一個,就是前——她听過一些傳言,卻並不知道是——是假的蕭尋。
可這兩人,她都不好直說。
沈黛正猶豫——際,忽然听外面傳來數人的腳步聲,遠遠就听到其中陸少嬰的聲音︰
「……今日在重霄君的面前,我倒要看看你的演技還——有多好!」
說完就听外面傳來陸少嬰毫不顧忌的大喊聲︰
「純陵——三宗弟子陸少嬰,求——重霄君,事關修——界安危,請重霄君務必——我一面,我有要事相告——」
重霄君大約也是第一次遇——這樣直接闖上門來要——他的弟子,還一口一個修——界安危。
他——身走到門邊,拂袖釋出靈壓,開口道:
「太玄都重——,何故喧嘩!」
門外陸少嬰和身後眾人頓時大片跪下。
陸少嬰身上重傷未愈,只覺得筋絡骨骼都被這渡劫期大——釋出的一點威壓碾得 作響。
但他還是咬著後槽牙,一字一頓對門內道︰
「重霄君!我並非無故來此放肆,實在是事情重大,我不得不破釜沉舟——您一面,此事事關魔修,請您務必讓我當面和您細說——」
話——至此,再加上最近神仙塚弟子失蹤的事情,重霄君沒有理由不——他。
半響,沈黛果然——書房大門敞開,陸少嬰和宋月桃二人被放了進來。
陸少嬰剛怒——沖沖——跨進書房,就——重霄君的對面就坐著沈黛三人,——是怔愣片刻,旋即又目光堅定——對沈黛道︰
「師妹,我今日就在這里拆穿這個奸細,替你報仇了!」
沈黛︰「……」
她——所以不敢對重霄君說她懷疑宋月桃,就是擔心旁人會認——她這是和宋月桃有舊仇,在故——栽贓陷害她。
好家伙,陸少嬰一開口,直接就給她做實了她和宋月桃有仇的事情。
沈黛立馬反駁︰
「沒有!你不必替我報仇,我和宋月桃也並無什麼深仇大恨的!」
陸少嬰卻絲毫不信。
這些天他夜夜失眠,除了在琢磨如何拆穿宋月桃——外,總會想——沈黛在純陵時的種種。
往日他滿心滿眼只看得——宋月桃對他的好,可細細想來,那些好只不過是些不值錢的小恩小惠,包裹上一層體貼關切的外殼,便顯得有多麼的情深義重溫柔體貼。
其實分明只做了兩分,卻顯得自己做了七八分似的。
可沈黛卻與她完全不同。
前——修——界大亂,掌門長老都接二連三在魔君手中隕落,只剩他們這些師兄師姐撐——整個門派,上千人的性命壓在他們身上,哪怕是陸少嬰也會覺得負擔過重。
但只要一回頭,沈黛總會在背後默默——他們撐——片刻的喘息余。
她從來不說,做的卻比誰都多——
及此,陸少嬰心中愧疚難堪的情緒更濃,所幸沈黛並不知曉前——一切,他還有機會補救。
陸少嬰看宋月桃的眸光便更加狠厲︰
「你不必替她遮掩,這妖——一貫會收買人心,純陵上下看她是溫柔無害小師妹,背後必定不知給了你多少苦頭吃!」
說完他又反應過來,想到了那日沈黛在閬風巔山門前說的那番話,略有些心虛的補充一句︰
「自然,我知道我也做過許多荒唐事,說過許多……傷人的話,待我解決了宋月桃,日後……日後再向你贖罪……」
沈黛——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面無表情道︰
「……你閉上你的嘴就——經是贖罪了。」
陸少嬰︰?
一旁被他拽來的宋月桃眼中水光瀲灩,似被陸少嬰拽的很疼,一副楚楚可憐模樣。
听了沈黛這番話,她面上卻浮現出一絲寬慰笑——,柔聲道︰
「黛黛,你果然是不討厭我的,我——高興……」
沈黛︰那你也是高興得有點太早了。
沈黛雖然嘴上說著和宋月桃沒什麼深仇大恨,但這並不妨礙她正在想盡一切辦法做掉她。
畢竟要是不做掉她,她就會被做掉。
所以沈黛很快問陸少嬰︰
「你打算怎麼拆穿她?」
沈黛並不覺得宋月桃的馬腳這麼容易露出來,陸少嬰這樣隨便鬧開,若一擊不——,必定會讓魔族更加戒備。
但沒辦法,現在——定局,也只有查下去。
陸少嬰回過神來,拉著手里的宋月桃向重霄君又走近幾步。
「重霄君,我希望您——仔細探查她的靈脈靈核,我听聞魔族有一種秘術可換修士內丹,即挖去魔修內丹靈核,換上正道修士的內丹,便——洗去一身魔——,看上去與尋常修士無異。」
「但此法也並非萬無一失,修過魔道,必會留下痕跡,只是我修——淺薄,探查不出,故望重霄君——夠出手。」
換丹!
重霄君——是許久未從旁人口中听到了這種秘術了。
這秘術不是什麼魔修都會的,連他也只是幼時從上一代大——口中听過一些傳聞。
據說魔族有位祭司通曉許多上古秘術,大多是些殺孽即重的殘暴血腥——術,因修——界不容,便轉投北宗魔域,在北宗魔域扶持魔君,當年殘殺了許多正道修士。
換丹——術,就是他會的秘術——一。
「等等。」重霄君抬眸打量著陸少嬰,「這秘術早——失傳,就連魔修都不一定知道,你又是從哪里知道的?」
陸少嬰一下子被盤問得卡了殼。
他總不——說,這是他從前——那位殺得修——界血流——河的魔君身上知道的吧。
據說在那魔君出——前,北宗魔域另有三位魔君,各自盤踞一方,內斗——分激烈。
而這位魔君現——後,卻不像從前那些魔修殺正道修士修煉,而是專殺魔修,所有反抗他的魔修全被他剜心剖丹,——助他修煉的踏腳石。
據說還有魔修因——畏懼他,逃出北宗魔域後便殺了個倒霉修士換了自己的金丹,此後便拜入了下三千宗門的某個小派,再也不敢修習魔道了。
但這些,他沒法說,只——隨便編了個借口,說是在純陵藏書閣里翻到的古書,上面記載了這件事。
重霄君半信半疑,但現在他沒空追究陸少嬰話里的漏洞,一雙極具壓迫感的目光落在了宋月桃的身上。
他開口,問的卻是沈黛︰
「沈仙君,你與這位宋仙君也是同出一門,朝夕相處,你認——,她有可——是魔修嗎?」
沈黛觀察了一下宋月桃的神情,陸少嬰那番話並未對她有任何影響,她依然是那副縴弱模樣,沒有絲毫慌亂。
于是沈黛斟酌了一番,回答︰
「當日在太瑯城明府後院,我遭遇魔修時,確實——到宋月桃也在場。」
陸少嬰像是終于找到了贊同他的人,眼楮發亮︰
「你看!我就說吧!她必然是偷偷在背——里和魔修勾結,太瑯城的事就是她——」
宋月桃此刻卻柔柔打斷他︰
「二師兄,當日你也在場,那時你分明說,是黛黛栽贓嫁禍,滿口胡言,我雖然不信是黛黛陷害我,但你態度如此前後不一,說出來的話又怎麼——讓人信服呢?」
「你——!」
陸少嬰沒想到宋月桃會用他從前說過的話來回敬自己。
一時間陸少嬰又回想——那一夜,他深信不疑——將宋月桃護在身後,反而指著沈黛怒罵︰
——沈黛這是賊喊捉賊!
——她妒忌月桃師妹——久,正好借此機會對月桃師妹痛下殺手,以除她心頭大患!
——月桃師妹與你不一樣,她有何理由害我們?
……簡直愚蠢!
陸少嬰心中有萬千懊悔,恨不得一劍捅死過去那個愚蠢的自己。
宋月桃將陸少嬰——得說不出話,又看向重霄君,語調哀慟——說道︰
「重霄君,我知您身——仙門——首,不便隨——調查別宗弟子,但我立身持正,不怕旁人來查,今日我願主動請重霄君探查我靈脈靈核,以澄清我的名聲!」
方應許與謝無歧坐在一旁原本只是看戲,——宋月桃如此篤定,不免勾——了幾分好奇。
既然宋月桃都——經主動要求,重霄君便也不再猶豫,開始隔空施術探查。
那一縷神識順著宋月桃渾身的脈絡如樹根一樣蔓延,遍及全身最後又匯入她體內運轉的靈核內丹。
陸少嬰焦急——等著重霄君仔仔細細探查她每一寸脈絡,他不相信宋月桃身上一絲魔——也無。
但當重霄君收回那縷神識,睜開雙眼時,給出的答案卻讓他極其失望︰
「宋仙君靈核純淨,無魔——侵襲痕跡,即便是換丹也不可——如此徹底,不會是魔修。」
「怎、怎麼可——!?」
陸少嬰猛——看向宋月桃,不敢置信——說︰
「你不是魔修?你不是魔修——何要幫著魔族來害我們!?難不——你是魘族——」
若是魘族,都不用神識探查,便——分辨出來。
陸少嬰也知道這不可——,但他實在想不通宋月桃若不是魔修,不是魘族,還有什麼動機在純陵潛伏——多年,又在關頭反戈一擊。
「好了。」
重霄君打斷陸少嬰的無端指責。
「陸仙君,你要我查你師妹,我也——經查了,她不是魔修,身上也無魔——,你若仍覺得她是魔族派來的奸細,至少要告訴我,你——何這樣猜測,又有什麼證據。」
「這次我看在你師尊的面子上,容你鬧了一場,下一次就沒這麼容易了。」
陸少嬰費盡心——找機會避開江臨淵的看管,好不容易將宋月桃帶到了重霄君面前,本以——這次必定——拆穿宋月桃的——面目,卻不想是這樣一個結果。
他看著重霄君淡漠的目光,還有旁邊謝無歧和方應許冷眼看戲的神態。
不知——何,他忽然想到了沈黛被衡虛仙尊罰在山門外挨鞭子時的那一日。
那時,她也是這樣的百口莫辯,心如死灰嗎?
不——
她大約比他還要痛苦千萬倍。
因——重霄君並非他的師尊,他也沒有挨那錐心刺骨的剜心鞭,站在一旁看好戲的,也不是他同門的師兄。
他的師妹,不過——三歲的年紀,受了那樣大的委屈,不是她天生不怕痛不怕苦,皆因這樣的苦痛,她——不是第一次遭遇,被人無端冤枉,也絕非第一次。
陸少嬰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如此感同身受的,經歷沈黛所遭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