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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七章 吐沫橫飛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卑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朱厚煒肅然道:「白居易的這首詩想必諸位愛卿耳熟能詳吧,王莽是儒家子弟吧,西漢滅亡和武將無關吧,正統的名教讀書人篡漢自立新朝,恐怕諸位想為他洗白也沒那麼容易吧。」

王瓊沒開口,因為沒法開口,因為這是事實啊,鐵證如山,如何反駁?非要反駁,那就不是強辯而是狡辯了。

身為儒家子弟,強辯可以,但是狡辯,委實丟不起那人,更何況前面辯大秦的例子在先,已經讓王瓊老臉丟了一些,這個時候要是抓不到天子話里的漏洞,王瓊基本上不會開口。

「至于東漢。」朱厚煒想了想笑道:「都說西漢亡于軍閥混戰,可這些軍閥難道都是武將?劉表、孫堅、曹操、袁家兄弟誰不是皇帝任命鎮守地方,帶天子牧民的官員?

而且西漢為何會有軍閥混戰,根源是在黨錮之禍!是宦官、外戚、官員乃至儒生爭權,也正是因為黨錮之禍,這才有了黃巾之亂,若非黃巾之亂,何來軍閥混戰!」

王瓊嘴角動了動,依舊沒吭聲,二楊依舊裝死,擺出一副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

「盛唐強盛一時,卻因安史之亂而走向衰落,然而真正讓大唐徹底走向衰亡的是黃巢起義,而黃巢起義的根源在于沒落腐朽的統治,是宦官當權導致民不聊生,是長達四十年的牛李黨爭,而黨爭實際上才是大唐滅亡的最大推手!

朋黨之間互相攻訐,朝廷派系針鋒相對,在這樣的環境下,兩黨想的只是如何才能徹底干掉對方,誰有心思把心思花在治國之上。

朝堂不靖,地方上官員沒有約束,只會變本加厲的去盤剝百姓,正所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大唐到了末期,就算沒有黃巢也會有李巢、馬巢!

朱溫篡唐自立,他是武將不假,但是他不是大唐的武將,是逆賊黃巢的部將……」

關于唐滅亡的深層次原因自然不會像朱厚煒說的那麼簡單,他只是說了一個大的方向罷了,就是將唐由盛轉衰的原因歸結于安史之亂,將大唐走向末路的原因歸結于黃巢,而黃巢起義的根本則在于牛李黨爭。

這個立論或許未必能站穩,也就是王瓊還是有可以反駁的地方,但是王瓊似乎突然間轉變了心態,從一開始的接連跳腳,到現在沉穩如山。

這才是一位儒者該有的修養嘛。

雖然朱厚煒很有激辯的興趣,不過這老家伙裝死,他也樂的不浪費口水,不過王老頭之所以不開口,想來也是因為即便開口,作用也不大。

因為牛李黨爭導致大唐徹底走向衰落,是不爭的事實,不管你怎麼辯,這兩位儒家大臣就算不是罪魁禍首也是難辭其咎,所以沒什麼好辯的。

「至于前宋。」朱厚煒臉上笑意更甚了三分道:「有鑒于趙匡胤陳橋兵變的先例,故而大宋對武人防範甚深,功勛卓著的狄青被文臣排擠,最後郁郁而終,一心想要收月復北境的岳飛被秦檜所害,最終屈死于風波亭……」

楊廷和眼皮子抬了一下,似乎想插嘴說說這段公案。

秦檜是赫赫有名的奸臣,這一點無需贅述,可之所以說這段歷史是公案,是因為大家都知道秦檜只是背鍋俠,真正要岳飛死,該為岳飛死背責的理當是宋高宗趙構!

但是儒家不可能讓趙構背責,因為儒家之所以能在朝堂上根深蒂固,之所以能讓一代代王朝,一位位君王任用儒家文人治理天下,其根源就在于儒家是維系君權神授的關鍵,對于君權的正統性向來也是不遺余力的去維護。

除非實在是沒辦法。

比如文人最好的時代就是前宋,然而就算在這個群星璀璨的時代,士大夫也沒辦法去抹去太祖和太宗身上的污點。

趙匡胤從孤兒寡母的手里篡奪江山是不爭的事實,再如何美化也否認不掉得國不正的基本事實。

而趙光義的燭光斧影如果坐實同樣是得位不正,要不然他為什麼要干掉弟弟和佷子?

趙構就算是害死岳飛的黑手,可那又如何?

岳飛是將,趙構是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為上者隱,為尊者諱,即倫常之始!

子不以父過而言之,妻不以夫過而戾之,臣不以君過而非之,則善必歸上而惡必委下,綱常定矣。

此為儒家道德觀最基本的綱常倫理!

儒家讓趙構背責,就是否定自己的理念,抽自己的臉!

「大宋人文薈萃,文化自唐以後達到巔峰,大宋三百多年天下,誕生出多少儒家名臣?只可惜就算是文人最好的時代又能如何?」朱厚煒嘆息。

「先有王安石與司馬光、文彥博等人的新舊之爭,後有蔡京為了排除異己,為了黨爭而立的元祐黨人碑,到了衣冠南渡之後,又有了秦檜、賈似道禍亂朝綱!

這些可都是立足朝堂上的大臣吧,宋代可沒有什麼藩鎮之禍吧,當然,宋代一直是對外戰爭,也是亡于異族,倒是無需多言。

至于大明……陳瑛、胡惟庸,皆是可以釘在恥辱柱上的奸臣,我大明對待官員難道不好嗎?楊愛卿,朕問你,社稷之亡,亡于何處?」

楊廷和沒辦法繼續裝死,只能深吸一口氣道:「宦官、外戚、武禍、黨爭、天災人禍、民不聊生……」

「首輔這是在避重就輕。」朱厚煒冷笑道:「說簡單一點不就是四個字,土地兼並!」

三位大臣沒誰應答,因為都知道天子說的是事實,只不過一直以來很少會有官員願意揭開這層傷疤罷了。

「豪強、大族、勛貴等等特權階級兼並土地,以至于百姓失地,流離失所,成為流民都難以活下去,最終只能佔山為王,進而揭竿而起!

這才是社稷危亡的本質,這其中的危害有多深,朕不願意多說,也沒多說的必要,因為諸位愛卿都心知肚明!」

「陛下說的是。」楊廷和垂首,一聲沉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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