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被這幾人看的心里發毛，再看吳國禎那張不同尋常異常嚴肅的臉，頓時便明白了。
「湊份子去青樓，虧你們想得出來，我反正不去，而且也沒銀子，你們若去就趕緊去，不去的話收拾收拾打地鋪。」
見盧不上當，吳胖子一臉失望。
盧倒不是舍不得錢，主要是不想這幾個朋友跟那魚玄機有過多接觸，免得漏了自己的底。
人怕出名，豬怕壯，盧還是覺得猥瑣發育比較好。
孫傳庭看盧沒被幾人帶到溝里，頓時覺得盧這人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惡，雖然有些油滑的小毛病，但這也是他所欠缺的。
而且孫傳庭看盧與朋友們的關系，也有些心生羨慕，于是也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性格方面真有缺陷。
因為沒有金主贊助，吳胖子也舍不得那幾兩銀子，于是漫漫長夜幾人也沒處可去，也沒啥娛樂項目，便在一起圍著被子侃大山。
說著說著，幾人便順其自然的談到了朝政之上。
「听聞最近朝堂上關于各地稅監的事鬧得有些不可開交，陛下如今連方首輔都不見了。」
幾人中間，楊文岳最關心朝局動向，閑聊兩句後，便把話題引到了當今朝堂上最熱門的罷免稅監事件。
「這稅監最是可惡，在地方上橫征暴斂，多少商家被他們敲詐，陛下也被他們蒙蔽了，放任他們為禍地方。」
吳國禎商人世家，自然是站在罷免稅監一方的，不過稅監固然可惡，但他卻對幕後大佬不敢大放厥詞，也只能用陛下被蒙蔽來抒發心中不滿。
「陛下放任朝堂有識之士，重用內臣，這可不是明君所為。」
盧至今不知道錢敬忠啥來路，只知道他家境不好，但對朝政說的如此露骨，盧頗為吃驚，似乎這錢敬忠對當朝的萬歷皇帝非常不滿。
「唉，稅監也不是一時了，但朝廷缺錢，陛下也是沒法子，畢竟養兵、賑災都要銀子，陛下也是難的。」
孫傳庭本來一直坐在炕上不語，但此時說到了朝堂，也挑起了興趣，不過孫傳庭一開口便是一副忠臣義士的模樣，很難體會到萬歷皇帝的難處。
眾人隨後圍繞著是否罷免稅監展開了辯論，當然辯論的對象則是孫傳庭一人對抗其余三人。
因為楊文岳處在四川小地主家庭，稅監什麼的跟他家關系不大，但因為稅監都是內臣，楊文岳作為大明知識分子，天然的便看不慣太監。
不過孫傳庭作為能在史書上留下傳記的人物，學識口才也是不弱的，對上三人竟然不落下風。
眾人辯的口干舌燥之際，忽然發現盧一人坐在角落里抱著一碗茉莉花茶隔岸觀火，這才發現這小子至今沒有表明態度。
眾人皆看向盧，非得讓他表明對此事的看法。
盧雖沒有參加這場辯論，但他一直在听著，不過有著後世成熟政治學理論知識的盧，對于四人如小兒般的辯論，著實提不起什麼興趣來。
在盧看來，後世的高中生對于國家治理的了解也比這四位大明精英強的多。
見眾人都在等著自己發表見解，盧腦子一轉，隨後便道︰「諸位，先別急著說稅監的事，我先問諸位一個問題。」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就說稅監該不該撤吧。」
楊文岳脾氣急，以為盧不想表露想法呢。
「讓少卿問吧，什麼問題？」
孫傳庭為人穩重，加上剛才被三人圍攻久了，他覺得盧話里有話，應該跟他觀點相似。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吳國禎一旁嚷嚷。
盧掃視一周，這才將手中茶碗放下。
「諸位莫急，只要諸位明白了這個問題，那是否撤稅監的爭論便會休矣。」
眾人聞言，頓時便被提起了興趣，一個個全都動了動身子，等著盧的高論。
「少卿常有高論，此時便別賣關子了。」
錢敬忠催促道。
盧點了點頭，然後開口道︰「何為一國？」
一言既出，眾人皆有些不明就里。
「一國不就咱大明嗎？這還有何疑問？」
吳國禎不知盧的深意，只從表面上來解釋。
見眾人都有些不解，盧隨後又道︰「那我再說明白一些，為什麼大明億萬百姓都認同大明這個國。」
眾人聞言，立時不再聒噪，連吳胖子也知道盧這個問題不簡單。
‘是啊，大明億萬百姓為什麼都自稱明人，為什麼都認朱家皇帝？’
時代的局限性讓幾人陷入思考，而且他們身處其中，即使思考了也難以跳出封建社會家天下的迷霧中。
「當年太祖高皇帝淮右起兵，驅逐蒙元，解民倒懸，天下百姓自然共推之。」
孫傳庭出身軍戶，自家也是跟著朱元璋北伐才來到代州的，所以對于朱家天下的認識，自然要比別人更深刻。
「伯雅說的對，太祖復我華夏衣冠，率民抵抗蒙元暴政，百姓自然推其為皇帝。」
吳國禎雖然剛才還和孫傳庭吵得不可開交，但對于大明統治的認同感卻和孫傳庭一樣。
其他兩人也是如此，而且似乎他們之前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說的都很淺薄，不過盧正好從眾人淺薄的認知中說開去。
「諸位說的都很有道理，但我今日所說的一國卻不僅僅局限在咱大明，其實大漢，大唐，大宋，在之前的歷史上也是一國，而我今日想說的便是歷史上這存在的諸多國的本質是什麼。」
盧說的玄奧，立時便把眾人套了進去，眾人不明所以，便也不再插話，靜等著盧的高論。
「某認為，弄懂一個國的概念需要從兩個方面來考慮，一是地域概念，即北到奴兒干都司，南到交趾，西起別失八里，東到大洋之濱，這便是地域上的一國。」
地域上的一國好理解，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其二則是統治的概念，即我們為什麼服從大明的統治？也就是剛才諸位所說的那般，因為大明驅逐了蒙元的殘暴統治，解民于倒懸，又給百姓分地免糧，所以百姓認同大明的統治。」
幾人听了半天，覺得盧說的跟自己也沒什麼差別，一時便噓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