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仁忠說的悲痛,盧听的糾結,不知要不要告訴他雲舒的下落,思來想去,盧還是沒說。
告別雲仁忠,盧便又去了沙地,等了半日,雲舒卻沒有出現。
她昨日應當是發現自己了。
撐了一艘小船,盧去了對岸,一個極小的村落,十幾戶人家散落在河邊坡地上,稍一打听,便也知道了雲舒的住處。
這年頭,一個獨身女子還是挺醒目的,雖然雲舒來到村里沒多久,但村里人卻都知道了她。
三間茅草屋,一個籬笆扎成的小院,院子里有幾只雞,卻沒有雞屎。
春風拂過臉面,好一派怡然自得的田園風光,不過稍後一聲響鼻,卻把盧拉回了現實。
一個馬頭從草棚中探出頭來,見到盧後打了一個響鼻,接著有縮了回去。
盧笑笑,輕叩柴扉。
「誰啊?」
依然有些熟悉的女聲響起,接著窗戶推開,一張俏臉往這邊望了望。
驚訝,欣喜,接著又是為難,不過雲舒還是出來了。
盧將騎來的馬拴在那個草棚中,多日未見,兩匹馬甚是親昵。
「你不該來的。」
雲舒給盧倒了一杯茶。
「看看老朋友。」
盧環視了一眼屋子,雖然簡陋,但很干淨。
「苦吧?」
盧問。
「苦,卻舒心,就如在山洞中那般,日子清苦,卻很自在,總比日日見到以淚洗面的母親和唉聲嘆氣的父親要好。」
雲舒自斟了一杯。
「我見了你哥了。」
雲舒手抖了一下,杯子中的水灑了出來,盧知道自己當時的決定是對的。
「我沒和他說見過你。」
「謝謝。」
「你如何尋得這樣一個住處?」
盧起身,圍著屋子轉了轉,明朝戶籍制度嚴苛,不知雲舒這樣一個陌生女子如何會被這村里收留,還賃給她宅子住。
「前些日子在山洞,你記得一個有些富態的姑娘不?」
盧點了點頭,雲舒一說,對那姑娘倒也有些印象了,張姓姑娘,是個熱心腸。
「我離家後,不敢留在城里,便在鄉下找了幾個村子,可沒人敢留我,沒辦法,我便去尋了她,這是她娘舅的村子,這草屋也是她娘舅家的。」
盧點了點頭,一個走投無路的女子,不知惶惶了幾日,這才尋到一個容身之所,這期間不知費了多少口舌,花了幾何銀子,萬賴宋雲霄治下安寧,好在沒再被劫走。
盧看了看這屋子的牆和頂,還算嚴實,這房東還挺靠譜,轉回桌子邊,正要坐下,卻看見了一旁的繡活,便有些好奇的拿了起來。
「你會刺繡?」
「繡著玩的?」
雲舒有些不好意思。
但盧卻發現並非如此,因為繡活挺多,各種樣式的都有,不像是自己繡著玩的。
「準備靠這謀生?」
見被戳破,雲舒更加不好意思。
「靠自己勞動吃飯,不丟人,總比那些社會蛀蟲強。」
「什麼是社會蛀蟲?」
雲舒有些不解。
「你大哥那樣的人。」
雲舒聞言,「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屋里的氣氛也好了許多,雲舒也放開了許多。
「前些日子,我去前面鎮子趕圩,無意中發現有人在賣繡活,我覺得那些人繡的還不如我呢,我便買了些絲線和繡樣自己試試,坐吃山空總是不好。」
「生意咋樣?」
盧看了看那些梅蘭竹菊的繡樣,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這是鄉下,鴛鴦戲水和多子多福應該要比梅蘭竹菊受歡迎的多。
「還沒去過。」
盧舒了一口氣,做生意嘛,總有一些坑要自己走走,否則不長腦子。
「你還喂著那匹馬啊?養馬可不省錢。」
「總要有個伴的。」
雲舒口是心非,那匹馬是盧送的。
盧倒也沒察覺什麼,不過一個茅草屋子配一匹良馬,就好比盧那個時代,住貧民窟開跑車一樣,甚是拉風。
盧心里覺得違和,嘴上卻沒說什麼,以為這匹馬是雲舒最後的倔強,是她對之前生活的念想。
「你在那河邊干嘛?」
雲舒轉移了話題。
「剛接了個大活,知州讓我把延慶城牆修一遍。」
盧大言不慚。
「你還會修城牆?」
雲舒瞪大了眼楮。
「我不會,不過我是包工頭,修城的事不用我親自會,有人會就成。」
盧繼續開涮。
「啥是包工頭?」
「包工頭,顧名思義,就是承包工程的頭,也就是我。」
盧四指並攏,用拇指指了指自己,一臉瑟。
「你還成了頭?」
看盧的樣子,雲舒也捂嘴輕笑。
「哈哈,小買賣,最近剛成立了個作坊,手下有十幾個人,可不就當頭了嘛。」
說著,盧還真掏出了一張硬紙制成的小卡片。
「營造作坊?」
雲舒拿著那張卡片,正面反面看了兩遍。
「哈哈,小生意,在南城有個鋪面,有空,你可以去看看。」
盧說著說著,便覺有些不妥,隨後便改了口。
「哈哈,小買賣不看也罷,等我生意做到京城,到時候你再去看。」
雲舒笑笑,點了點頭算是給了盧面子。
男女授受不清,盧便也沒在這里多呆,日上中天,盧便騎馬去了村里。
這個村子不大,只有十幾戶人家,問了一個婦人,盧便牽馬進了甲長家里。
青衣綸巾,配一匹駿馬,盧進了那甲長的院中,立時便有人迎了上來。
「這位小相公,尋小老兒何事?」
一個有些干瘦的老頭對盧拱了拱手。
有求于人,盧趕緊還禮,隨後便也說明了來意。
盧來找甲長,自然是想讓他幫著看顧雲舒一二。
明朝戶籍制度嚴苛,普通人出門都是要有路引的,這雲舒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才在這村里找了一處宅子住,也虧得這村里人老實,不過盧覺得也有可能是還沒模清雲舒的底細,不好下手,日子長了,便不好說了。
那甲長听了盧的說辭,倒也滿口應承,畢竟是村里劉大引來的,有份香火情在。
但盧卻不信他這個,
自古財帛動人心,雲舒有錢,長的又美,錢色皆有,動心的應該不少。
盧覺得還是要再給他加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