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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嘉靖二十五年冬

第一百四十二章 嘉靖二十五年冬

北京的冬天分外寒冷,今後是滴水成冰。

大多數人都開始貓冬了。

這個時候,寫字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磨墨首先要將清水倒入硯台之中,而這清水即便不結冰,也冰冷刺骨,輕輕一動,就好像是遇見冰烙鐵一般,刺骨之痛。

周夢臣即便是做了很多事情,

比如說,改造了整個房間的取暖設備。將每一個房間之中都放了好幾個煤球爐,並用鐵皮管,將煙氣引出去。

只是礙于這房子的原始結構,很多東西都不能動。周夢臣即便努力去改進了。依然覺得很冷很冷。似乎煤球爐那一點點的熱氣,都只能輻射到煤球爐周圍一兩步之內,走稍稍遠一點,就是兩個世界了。

于是周夢臣只能將爐子放在書桌旁。一邊溫著上面的水一邊,寫字。

此刻的周夢臣深刻的懷念現代的暖氣。

忽然門輕輕一動,有人敲門。周夢臣立即去開了門。不是別人,正是瞿景淳。

瞿景淳抖了抖身上的雪,跺跺腳,這才進去,與周夢臣圍著爐子坐下,周夢臣連忙用熱水給瞿景淳沏了一杯熱茶。

瞿景淳合十握在手中,並不喝,而是借著這個暖意,溫暖著身子。

瞿景淳從懷中,討出一個油紙包,說道︰「你這幾個月的文章,我都批一遍,你拿回去細細看,好好的琢磨。」

周夢臣雙手接過,感覺到瞿景淳的體溫,打開之後,細細開。

這些八股文都是寫在一張張與會試卷子一樣規格的大紙上,可以說,對于周夢臣來說,每一次都是當做模擬考來對待的。都是一張大紙上面有豎著的格子,卷頭有寫籍貫的地方,當然了,這都空著的。

每一張卷子上周夢臣努力將自己的書法發揮到了極致,寫出規規矩矩的館閣體,當然了,周夢臣的書法,自然也有一些不盡人意的地方。只是不失分而已,想讓人另眼相看卻不一樣了。

這卷子上也很鮮明。

黑色的字是周夢臣字,朱紅色的字乃是瞿景淳的字,瞿景淳字寫的很隨意,大小不一,是在卷子里面的見縫插針寫上去的,將周夢臣卷子的種種問題一一指出來,甚至有些地方還代寫一兩句。

遇見某一些卷子,瞿景淳在上面批注之多,甚至要比周夢臣本人寫得都多。

周夢臣細細翻看一遍,嘆息一聲,說道︰「看來這制藝之道,我還差的太遠了。」

瞿景淳覺得手中的茶漸漸變溫了,這才喝了起來。說道︰「其實你已經不錯了,如果你願意靜下心來做數年學問,未必不能金榜題名。即便幾年之後,你的年齡也不算大。」

瞿景淳而今三十歲上下,他是上一科,也就是三年前中的。他中進士的時候,已經二十七八歲了。但是在眾多進士之中,還算是年輕的,不管是狀元還是榜眼都比瞿景淳大上不少。

周夢臣即便推後兩界再考。

也算是年輕的進士。

只是周夢臣才不願意將這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一件事情上。

他這一段時間,也悄悄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將找到的一百二十文時文名家的文章,按照時間排序,然後將本朝,也就是大明這些年大事件羅列出來,然後對照這些文章看。果然有一種別有味道之感。

越發覺得有些事情並非沒有機會。

王陽明能創見心學,他周夢臣就不能在儒家之中另立門戶嗎?

越是這樣想,周夢臣對這一件事情就越發看重。無他。就好像一些民科寫的科學論文,根本沒有人看一樣,要對前沿物理學發表意見,最少有一個清華北大的本科吧,周夢臣如果想在儒學之中發表意見,最少要一個進士吧。

但是用好幾年最好的時光壓在這上面,周夢臣也是等不了的。

不僅僅周夢臣等不了,嘉靖皇帝也等不了的。

這幾個月來,周夢臣進宮的次數越發少了。嘉靖對周夢臣的態度也有一些疏遠了,反而多次召見薛已,談論醫術上的問題,當然了,這也有血型這個發現已經傳遍天下了,乃至薛九針在曾銑軍中,做了第一個輸血手術,救了好幾個重傷員,將這詳細醫案,發表在大醫精誠之上。

更是各方反應激烈。

甚至從醫學界蔓延出來,延伸到士林之中,其中說什麼的都有。

有人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說精血乃是一人之根本,抽血之事,定然大傷人元氣,奪人性命,乃是邪術。當嚴厲禁絕。有人說血型是無稽之談,特別是血型一說動搖了滴血驗親的說法。

地方有一個案子就牽扯到滴血驗親的說法,一時間牽涉甚廣。各方意見紛紛而來。

嘉靖皇帝化名的蔣東皇居然成為了眾多人的目標之一,

嘉靖皇帝大怒之極。一時間想下令陸炳,將這些人都抓起來,好好治罪,還是周夢臣在宮中好說歹說,將嘉靖的怒火壓下來。畢竟這個年頭所有的稿件

都是通過官方驛傳傳遞的,嘉靖想要抓,真是一抓一個準。

只是嘉靖不抓人了,不代表不罵人了。

而且是親自下場披著蔣東皇的馬甲罵人。

周夢臣還听馮保私下說,嘉靖皇帝從司禮監之中找了好幾個文筆好的太監,專門負責這一件事情,其中就有馮保,他們的任務將嘉靖的意思形成文章,然後罵出去。

周夢臣估計,嘉靖皇帝如果在現代,一定是水論壇的一把好手。只是古代的消息傳遞有些慢。即便是大醫精誠也是一月一刊。這樣頻率的交流速度,嘉靖皇帝罵人都不爽利。

甚至陶仲文邵元節也有過一兩次進宮,至于他們兩人在嘉靖皇帝面前是如何痛哭流涕,服罪認錯就不說了。

結果顯而易見,兩個人的聖寵雖然大不如以前,但已經開始進出西苑之中。

似乎在討好嘉靖皇帝這一件事情上,全真教遠遠比不上天師教。

周夢臣很清楚,自己的一切都建立在皇帝聖眷之上,皇帝有很多事情要周夢臣做。周夢臣花幾個月的時間試一試科舉,嘉靖或許能夠寬容,畢竟嘉靖正要用周夢臣,但是如果周夢臣說我待業在家六七年,考進士,你看嘉靖皇帝是什麼反應。

就好像某員工對老板來說,我想搞一下學位提升。如果是函授什麼的,老板也就不在意了。

但是你要說,我要重新高考,上清華北大,看看老板怎麼對你。

在後世自然可以辭職搞。

而這個時代嘉靖是唯一的大老板。周夢臣即便是考中進士了,也是要在大明這個公司上班的。

對周夢臣來說,如果得了進士,卻失了皇帝的聖心,也是得不償失的。苦讀數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周夢臣對瞿景淳的話,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苦笑的搖搖頭而已。

瞿景淳區區一嘆,也沒有問什麼,周夢臣的情況,他也是了解一些的,說道︰「你也努力好幾個月了,而今也要換換方式了,這幾日我引你多在翰林院之中走動一番。明年元宵之前,你也與張叔大多出去走動一番,結交一些人脈,看看今科進士的分量如何。」

周夢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瞿景淳見周夢臣沒有反應過來,說道︰「按照往年的規矩,會試主考官,年前就要定下來的。你總要去打個照面,留一個臉熟。這對你能否取中,是大有好處的。」

周夢臣這才恍然大悟,道︰「多謝瞿兄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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