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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冬官之才

第二十六章  冬官之才

明代人說話,喜歡用古稱,特別是在官制上面尤其是這樣的。

所謂之冬官,就是工部尚書。

在張叔大看來,周夢臣的才華是足以勝任大明工部尚書的。

這個推斷也不是憑空而來的。是有事實依據的。

周夢臣剛剛處理的木料加工的問題,其實一個相當普遍的問題,古代很多東西都是木制的。可以說古代中國稱之為木材社會,也是合適的。

船只,房屋,各種器物,大多都是木材做的。

所以,對木材加工。是很多行業都要面對的問題。

古代砍伐木頭,並對木材進行初步加工,是一個很艱難的苦役,死的人是非常多的。

周夢臣僅僅是數日工作,就將這個難點給攻破了。

如果不是張叔大親眼所見,也不會相信的。

更讓他覺得不敢相信的,不是別的,是周夢臣驗算手稿,還在他手中。

雖然有一些東西,張叔大還看不懂,就是為什麼周夢臣確定齒輪按照這樣的安置。

這一點需要用到漸開線函數。周夢臣是直接省略過程。

但是張叔大可以確定的是。周夢臣能力,不僅僅在于解決這些小問題上面。

張叔大對周夢臣冬官之才的判定決定是負責的。

在這個基礎之上,張叔大才有意讓周夢臣走科舉正途。無他,因為這不是明初了。

明初一直到正統前期,還有工匠出身的工部尚書。

但是而今天下只將科舉當成正途,想要當工部尚書這樣的高官,不是進士出身,簡直是不可相信的。

甚至不要說工部尚書,就是工部之中當一個正堂官,沒有一個進士出身,也是不可能。

這就出現一個悖論。

在張叔大看來,周夢臣的才能足夠擔任工部尚書。但是周夢臣必須考一個進士才可以。

這也是張叔大想要讓周夢臣走科舉正途的原因所在。

為官最重鄉情。

如果周夢臣在朝廷之中步步高升,對張叔大也是很有幫助的。

周夢臣卻不知道張叔大心中是如何想的?周夢臣心中暗道︰「我?考科舉?我上輩子,就是一直學學學,考考考。這一輩子,絕對不讓別人考我。而且什麼四書五經,讓我更是討厭,我好歹是新時代四有青年。誰想學這些老古董。」

周夢臣哈哈一笑,說道︰「謝張兄吉言。」

半個月後。

總兵府之中。

豐城侯李熙正在與巡撫車純說話。

兩人先是商量朝廷新下來的命令,咸寧侯仇鸞上奏朝廷要求撥給軍糧。戶部下令,要求從湖廣撥給了。

這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不管涉及軍民兩方,車純自然要與李熙商量一二。

車純已經六十多歲了。年老體衰,不過倒是一個清官,凡是以清靜為務,與民休息。但是對很多人來說,這個巡撫,似乎都沒有什麼概念了。總體上來說,也算是一個好官,這種不受賄,不

折騰,不亂搞的官員。對百姓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兩人商量完了。

車純隨意問道︰「李侯,你對這個咸寧侯有什麼看法?」

李熙冷笑一聲,說道︰「我家與他家不對付,少年得志,一點都不安分。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維持家門不衰。」

車純也能理解李熙對仇鸞的不對付。

首先,仇鸞的咸寧侯這個爵位,並非開國靖難所封,而是正德年間,平定安化王之亂,正德皇帝所封。新舊勛貴彼此之間不和睦,也是非常正常的。

其次,就是仇鸞的作風問題了。

提起仇鸞的平步青雲,不能不提大禮儀之事。在二十年前,剛剛繼承爵位的仇鸞,在大禮儀之中,旗幟鮮明的支持嘉靖皇帝,得到了嘉靖皇帝恩寵,這才有現在的地位,在郭勛倒台的情況下。仇鸞幾乎是勛貴之中代表人物了。

但是這種做法,與老勛貴們的作風完全不一樣。

大部分勛貴包括豐城侯李家自己,都是以明哲保身為要旨,畢竟勛貴爵位已經與國同休,只要不犯什麼大錯,就能世世代代富貴相承。很多渾水也就不用多參與進去了。所以不會輕易站隊的。

所以在大禮儀初期,大部分勛貴都沒有站嘉靖這一邊。

這也是李熙鄙視仇鸞毛糙,不懂傳家之道。而仇鸞未必不鄙視這些老勛貴們都是一群酒囊飯袋。

車純對他們之間的矛盾,並不是太在乎,只是而今俺答在西北作亂,車純雖然是大明湖廣巡撫,也不能不關注西北軍事。

車純問道︰「這位咸寧侯用兵如何?」

李熙冷笑一聲,說道︰「用兵如何?他用兵之道,如何能有他投機一半能力,就不至于如此,當年安南莫氏做亂,大兵討伐,未交兵而歸,不就是他那個主將做的事情,在廣西引起民亂。」

「咱們湖廣的民脂民膏,給他,都是浪費。」

車純微微皺眉說道︰「豈有此事?」

李熙說道︰「這事情邸報之中都有。我能騙你?」

車純不由皺眉,說道︰「怎麼能如此?」

李熙說道︰「怎麼不能如此?」他說到這里,硬生生將後面的三個字給吞了下來。

這三個字,就是大禮儀。

大禮儀這三個字,可以概括從嘉靖登基以來到現在大明朝廷的一切政治活動。

從剛剛開始,嘉靖皇帝與楊廷和等人政爭,以及各任首輔的所做所為無不是以此目的。就拿而今的首輔夏言,夏言之所以被重用,就是夏言在禮法上造詣,如果翻開明代禮法,就會發現,明代禮法改易大多都是嘉靖年間。

就拿大家都熟悉的天壇與地壇。就是在嘉靖年間分開設立的。

一切政爭都以大禮儀的是非為是非。

當然在嘉靖初年之後,似乎大禮儀的氛圍變淡了許多。

但實際上,嘉靖年間政治潛台詞,從來沒有淡去。是人人知道,人人都不願意多談的事情。

車純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言語之間的意思,李熙已經知道了。

李熙嘆息

一聲,說道︰「你听到風聲了嗎?」

車純說道︰「什麼風聲?」

李熙說道︰「陛下想讓獻宗皇帝入太廟?我想這事情總就要結束了。」

車純听了一瞬間露出一個苦笑的表情,隨即收斂,說道︰「這是陛下一片純孝之心。」

世界上有比這一件事情更加荒唐的事情嗎?

太廟是什麼?是供奉大明列祖列宗的地方。而且並不是這所有皇帝都能在太廟里面待著。太廟之中,只有七個位置。而獻宗皇帝是什麼人?就是嘉靖皇帝父親,眾所周知,嘉靖皇帝乃是藩王繼承王位的。

也就是他父親,乃是一個一天皇帝都沒有當過的藩王,更不要說對朝廷有什麼貢獻了。

這樣的事情,已經夠荒謬了。

更荒謬的是,不管是車純與李熙松了一口氣,這是嘉靖皇帝一直以來孜孜以求的事情,從追封興獻王,到追封獻宗皇帝,單獨立廟,到一步步到現在,列位太廟,已經到了無以加復的地步了。

縱然嘉靖皇帝再有什麼純孝之心,也不至于將獻宗皇帝的牌位放在天上吧。

雖然這一件事情其實很荒謬的。

但是現在朝廷上下,都不想再折騰了,只想讓皇宮那一位,不要折騰就行了,那位安安分分當皇帝,他們安安分分的當大臣,再好不過了。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大禮儀之事畫上終點,卻是更加雲波詭譎的嘉靖後期政局姍姍而來。

這個話題說到這里,也就到了盡頭了。

官場上的人,從來不會交淺言深。很多事情點到為止就行了。特別是這種敏感的話題,更是如此。雙方都無意深談了。

「咚」的一聲,一聲鐘鳴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這聲音厚重且有余味。

車純岔開話題,目光捕捉這聲音,看到在角落之中一個奇怪的櫃子,說道︰「這是——」

李熙也松了一口氣,連忙解釋,說道︰「這是犬子朋友新造的玩意。也就是一個刻漏,對,叫水鐘。我看了,也頗有妙用,可以當個擺件。」

車純幾步上前,端詳著這個刻漏。

如果讓周夢臣看見這個刻漏。決計不認識了。

別的不說,上面有著抽象的猛虎浮雕,上面還有很多金銀線條,簡直是藝術品,就是那種放在後世,足夠進入博物館主場地供人參觀的存在。雖然趙九的手藝不錯,但是與這些豐城侯家里養的匠人差太多, 這些人縱然比不上大內,但也是當時第一流的存在。

車純听了李熙的解釋,說道︰「頗有意思,看上去精妙不下蓮花漏。」

李熙說道︰「既然巡撫大人有意,就帶走一台,也算是我送大人一點心意。」

車純輕輕一笑,說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這一個水鐘,對于這些達官顯貴之間的交際來說,只能說是小禮物,不過是尋常政治生活的一個注腳而已,但是對于周夢臣的水鐘生意來說,卻是一個天大的機會,簡直是一塊金餡餅砸了下來。能將人砸的頭破血流,有些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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